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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9-05-11 15:54回复
    【桅尖的灯倏地大亮,舱外热闹地奔走起来,盔铁撞击的声音轰隆如耳鸣,一而再地敲打灵台。我一向有这样的天赋,能在针尖刺破麦芒的刹那前完全清醒,这一回却没有缘故地企盼浑噩些,人可以在榻上多躺几瞬。毕竟五月的夜海仍呼啸着奔涛似的风,永章说他自小住在内陆,一直没能习惯】
    【想是这样想,手已然在睁眼时便探出去,自金钩上摸下一对银丝护腕箍在腕间。舱门一开,海上已布满了红橘的焰火,黯淡些的在彼岸,炫亮的则在目侧,似乎一早定下了结局。参将在一旁不耐地嘟囔,将他肩一拍】
    就算这回真是还和往常一样,隔靴搔痒似地烦你,敌人当前,也没有昏沉不清醒说胡话的空档。
    【握住他肩头的手似乎很无意的朝船东一指,头微低,按声与他耳语】去那儿看看今晚的布置,叮嘱他们不要慌乱。外边儿怎么样不需他们管,盯好自己该盯的船。
    【而后,将手放下。这一层船之下,可见舵手正有条不紊地调停船头,两翼藏着的舰如箭头点火一窜而出,直追朱氏船队而去】


    2楼2019-05-11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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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澎湃的海浪扫过一望无际的岸沿,一时是潮起,一时是潮落】
      【海上寄生的日子枯乏无味,偶尔有鸥鸟停在舟头佢往,会大发慈悲地为耳畔多添一道不同的声响。除此之外,俱是百无聊赖的潮声,起起伏伏,伏伏起起】
      【东极高起的红日堕下了,从山崖顶巅,一径滚下去。人见霞漫是缓慢,却不知日落要逐千万里,从九天云霄,跌到无寻生息。我疑心它要吃谷底的灰尘,茫茫的山岚也堪成阻碍。升揭是难,坠降也不喻简单。弗知峡道间是否有一流清涧,肯赐沐其体,濯却人间雾烟】
      【我的闲情逸思是用来撇去舱内的低黯的。夜晚的动荡比晴昼时明显,风不阔朗,只是阴沉。仓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我忽而一念忖至数日前,高枕之上,是我看着翁济尔金穷虑殚精为今时】
      【事成之后,自有黄金屋上琥珀檐供我仰躺着观月,当下不是放纵惫懒的好时候。松了松肩骨,我推开门,向他所立的船舱踱去】
      【幽明不行的灯火衬出颊侧的蜡黄。我故作模样地向两腮挲了挲,不由一咂舌】
      这船颠簸得我胃里翻江,也不知今次会不会添上麻烦。【沉重的叹声停在此际,状作失意地摇了摇头,又掌眼去看他】如何?北牧。
      我见你今日斗志满满,想来是有良策可一举破敌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9-05-11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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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无月,朱氏似乎总爱在云极密的时候来犯,或许是因为天如绒幕,能将一切掩盖得无虞。向来难得在战事上走神,今日却频频,眸光顺着仰头抬起来,留在上空天色许久。身后来的脚步不重,也熟悉极了】
        总兵大人胸有成竹,却来问我的策略?
        【与他说话时,一瞬不错地盯着对岸朱氏的船舶,高大船影幢幢如鬼魅,摇曳着一海的灯火逼来,在灵巧变换的小船中时退时进,偶尔倒也斩桅折帜,却总像被人圈定了边界,迟迟不肯踏入雷区】
        还不是白天咱们商量的那些东西,先发两翼舰艇,引到海中,再从高船上绳降去捉那姓朱的。原先两次都叫他无故溜了,这回没有轻放的道理。
        【颅内尚算是清明,状若无事地与他捋此战前后排兵布阵,与几日前、甚至白昼时一般从容自若,浑似从未曾见过那一本佛郎机文的宋诗集,亦不曾从中偷摘了一句话,拿来酿他的离别酒】
        【说起来,与他熟稔的这一月余,竟从不曾践约一次把酒灯下、军中闲话】


        5楼2019-05-11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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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白的病容不假,我确实不适于行走浪尖的生活,也不愿。只是富贵太平的绮罗屋难一日而筑,商人懂得惠利,世人皆知得舍。欲向洞天徜徉,就需毁凡身肉骨。我向往贵裘毯、肥骥食,总要付出些代价】
          【其时也不远了。】
          【盯着远处凛凛于风中的桅杆,不觉将眼底的志得意满蕴足了九成。光一个北牧又怎么能成事,他未免太高看自己,也高看朱氏】
          【但这不怨他。我行我的生财路,他领他的翁家伍。只要我的四方井盖得好,依然可以不必河井相犯】
          道理是这个道理。
          【胸有成竹?眉梢一挑,无声地牵了牵唇,又沉声道】只是这朱贼实在狡猾,五次三番不中计……我知道你为这筹划许久,我也自然信你。
          但信字之外,也难免为你担心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9-05-11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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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才落,桅杆上在夜风里衰摇的灯火骤然灭了,那原是玻璃里盛的酒烛,不过空一孔送气,居然也被肃冷的海风吞噬干净。船上的水手忙搭梯去点,竹梯拖到一半,觉察出不妥,又用长杆铁钩取了下来。风吹得厉害,海面又颠簸,玻璃盏在铁杆上不住敲出琅琅之声,几乎下一刻便要碎了】
            是吗?说起来,北牧好像时常麻烦总兵大人担心。
            【原先与永章不对付时,总要将“代总兵”三字念得抑扬顿挫,不可有片字的温吞;待被他有心收付,又过分亲昵地将他当作至交好友,人后只称永章二字。说到尽头,其实从未叫他如意:理应早唤一声总兵大人的,也好一填他吞无餍的谋猷之欲,而非临到此时,才装模作样地安慰】
            【朱氏果然又退走了,折了几个小贼,落下几些杂物,便匆匆地掉转船头分数个方向驶向闽海。心知这回也如从前一样探不出究竟,稍一回头,参将便会意吹哨,将在战的船只尽数召回】
            【按一直以来的道理,总兵在侧,断然没有我自作主张召回的道理。可惜,右翼总兵驻守水师,而今这数艘船上,已经没有总兵了】


            8楼2019-05-11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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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蟾宫失守,墨色的云淹入玄圃,将银灿灿的玉轮摘下来,藏到昆仑山后】
              【映照人间的是星。星不够亮,不够澄明】
              【灯盏颤颤巍巍的哭嚎声中,是他清冽的声线。似乎隐蓄着一二嘲讽,又或是其他说不清的深意。令人瑟然的凉意自脊骨攀上,我在原地一僵。天光无色,海风骤起,我眼前忽而闪烁过警铃嗡鸣的动响——是有什么不妥,被我踌躇满志的莽勇错过】
              【难不成我积年累月、苦心孤诣的运筹,能被他一己之力侦破?】
              【惕灯骤亮。我仍故作镇定地干笑着】
              我当你是家中小弟,多照料一些并无不妥。登船第一日便见你投缘,这话我也说过不下十次,怎么今时倒计较起来?北牧,我也说过,不必唤我总……
              【黯寂的灯火乍然亮起来,我眯了眯眼,在暖黄色的光晕中,却看到他一张冷硬如坚冰的脸。腹鼓擂得愈来愈响,前来领命的兵卒甚至不再鉴我一言,尽数向他俯首。倏忽愕住,平展的眉渐渐凝起,我的底气被数度力挫,只得一再告诫自己镇定】
              怎么这就撤回,舱间杂物不再查一查了么,兴许能有端绪呢。


              10楼2019-05-11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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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过了。
                【一颔首,仍是将才恭谨不失亲近的语气。派往监察的参将向我走近,四周驻船的守备则渐将他围在径圆一丈的方寸中。目光终于正视,只是语气尚能勉强,眼光却再学不来往昔的信赖熟悉。明亮的火光之下,极明与极暗的光影在舢板上游弋,面容也映得格外冷峻】
                朱氏的盗船自行从西边海域驶过来,被我们一举截获,待会儿带回去细审,你觉得可行吗?
                【手一攥背后的栏杆,栏背粗糙,毛糙的木刺似乎扎进了肉里,如同钝器藏了扉棱捶打过来,一壁酸沉一壁刺痛】
                还有一桩要问你的意思。我还从不知道,原来朱氏的船与我们这么相似。【蓦然一声轻笑,咬牙切齿般低声问道】吴永章,你三万斤的货是给谁准备的?
                【最后一声骤然升高,话音掷落,四周守备立刻将吴永章压伏在甲板之上】


                12楼2019-05-11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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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踏进船舱的第一刻就应知将返】
                  【绍贞九年,我受命虽位代总兵,衔越他一阶,却从不曾以级差压揽。每每二人共事同榷,向来都如友人茶谈。纵有子夜星孤,浪矢利毒,又几时抵得过他端端正正、渊渊肃肃一句总兵大人来的刺耳。我仰头看向他,急迫的心绪将欲图脱口的争辩都噎在喉头,我甚至还没想好如何张口——】
                  【天倾地转。来不及让翻涌的潮风吞去我的话,重擪在背后的痛楚来得更加具象,直入要害,按下我原本昂屹的头颅】
                  【果然还是东窗事发。】
                  【他似乎比初见时的一瞥变化了不少。我以为与朱氏迂回作战的次次打击,或多或少都会消磨他眼底的坚毅,实则却不然。明明舱内的光线昏昧无比,我却看到他眼底一片璀璨】
                  【我的大业覆灭,他的大功却将成……可惜我无能在苏杭与他共游天衢、赏遍二分明月,登金山,倚银枕了。低垂的面庞上转瞬即逝的一丝遗憾,被我化作抵力抗争的起始】
                  朱氏的船与我们相似,你应去审问造匠,又与我何干!翁济尔金氏,我照顾你的心思,处处忍让,不是任你随手拿捏、呼来喝去的,你凭什么空口无凭!
                  【向左右沉呵】大胆!以下犯上——都给我放开!


                  14楼2019-05-11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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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中听他争辩,如同灌进一整股冬月积蓄的寒风,有那么一瞬不能入声。风波未定,海盗猖獗,嚣行海上的漳泉集团尚在台、闽、浙、粤颠簸……】
                    【一罢手,将那些个挤压他的守备都挥离。手中捏着束贼的麻绳,由参将将他按住,一圈一圈系紧他的腕间膝间,不留一点缝隙,亦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
                    空口无凭?我只怕我证据太多,到时候你自己都不敢不信。
                    【从蹲下变做站直姿势之时,脚甚至还有一丁点儿麻,失了知觉。全身都麻木,心中却鼓敲似击打着,而后如入水般弥散开来。不再看他】
                    再多的话,留到陆大人面前说罢。


                    15楼2019-05-11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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