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落雨了。】
【未料天公变脸，覆手一场浓雨。密密匝匝，白珠跳瓦，空蒙山色中，烟雾缭绕着。四下昏沉着，不透日色，正如我的心，被阴霾笼罩。我依旧，撑着那把红莲伞，后圆恩寺的巷尾，站了许久。雨渐渐大了，浸湿了鞋袜，落在伞上溅在白颊。我有些不愿进去…就像踏入玉槛，便是一场离别，我宁愿禁止，一如昨日。】
【小黄见了我，不顾雨来得凶猛，撒腿跑来，扒着我的腿，要我抱它。它还小，什么也不懂，不懂一双泥泞的小足会污了我的鞋袜。也不懂我为何在这呆呆发愣。可我不管，一把抱起了，径直去了无明夜。在门外，我将它放下，搁了伞在门外。笑着，嘴上却是抱怨。】徐可爱瘦了，还粘人。非要我抱它进来。

【漏云筛雨，严玄漫天则下，凉欺传身。月洞的青蔓延垂，遮了大半幽径。待下月，大哥说一同回西安，且算是荣归罢。末秋的凄怆已至鼎盛，然黄历尚有一叠。玉姬炖了锅肉，油香沾上雨气，添明一盏烛。缓拾掇着行囊，雪纤擘柚，剥出一粒粒的，拌上酸酪。】
【雨停，雀飞南际，也无划空的长鸣。炭锅上烙着饼，待焦后翻面。只是，未及旧里滋味，算凑合。应声回头，这回睇去笑波。】
别摸了，下雨淋湿了，很脏。

【灵泽轻涮，薄凉透身袭人，携来冰寒，这场雨罢便是冬了。浓阴埋下廊道，珠落绵绵不绝，天色昏沉的让人想眠。黄犬机灵摇身，抖落着白珠，溅了我一身。许是怕我责罚，便飞跑地攀下玉阶逃开了。提裙跨过玉槛，忙褪去鞋袜，不禁叹了口气。只是那小黄犬无知，总是不能怪的，向玉姬道】替我那件衣裳罢，都湿了。
【话音方落，便闻及一串香息，蜿蜒而来，萦绕鼻息下，久久不散。原是未留意，小圆正支锅添火，做着些什么。探了首去，问。】在做什么？好香。

【白绵的面团摁到热锅中，趁势成饼，应外脆里软。铲起横切，塞了些卤肉和青菜，滴了油泼辣子。搁在冰纹的叠中，侧绘着繁点阳春。垂縠卷起，腾出地儿架炉。冷泻寒战，无雨成悲，温低再成冰，阻路难行，车马时又长了。蟫尸埋叶，中庭积水散的慢，枝薄蜷干，倒不如回终南山下自在。至少，放眼翠微无尽。】
【削葱指去木屏的那件水碧棉衫，斜拢欲散的小髻，汉女鬟乱，在阁随意，有唤是温柔。水濯软玉，在围裙上抹痕，说着。】
陕西肉夹馍，大哥做的最好，如今没这个口福了。

【绕过屏风罢，白簪卸下，青丝泼墨而挂，拢上衣衫顺势披上小袄。清光透过风帏，我瞧见小圆柔缎，便想到日后为人妻母的样子。方是滚烫的沸油炸了辣子，腾上雾气后，噼啪直响。青菜烫烂，软在白团之中，裹着酱香气息袭来。咽了口口水，起身而去，至了小圆身后。小颌抵在她肩膀，骤来一笑。】好香，突然饿了。快给我尝尝。【话罢，我探了首去。】
【只见白团递来，一绕身，在旁端正坐下。咬了一大口，卤肉香气裹绕着白齿，须臾，一干二净。这一刻忘却了此番来意，我来只是想问问，她何时归去。】这京城怕是没有这般正宗的肉夹馍了，开个铺子亦不为过。

饿了

【未称是贤惠，只捡风光事作。含颦水波在心头点泛，一池乍皱。寒风悄峭，砭骨的凄冷，可围炉相话。继续烙饼，焦纹蔓生，或想山农乐诗是有为理。偏螓探去，乌发中藏着霙粒，一霎化水无痕。轻帐烘暖，又续了一个，吹着风。我见云容舒宜，春时的漠言是无语些了。】
你是闻着味来的，还是知道我们要走了？
【掰下一节，丢到大黄却一角的瓷碗中。余生栖苦已褪，只待嫁去扬家府，做福晋去。只觉少了细算柴米油盐的乐罢，起身说着。】
额驸尊贵，那会开个卖肉夹馍的小铺。

【寒意倒灌通了百骸，我小瞧了这初冬的凛风。满口塞满白团，酱汁挂在嘴角，已然无了往昔淑女形象，卤香肆意弥漫开来，委实好吃。蔓纹细生，她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听得她的话，似漫不经心地脱口而问，却是停滞不动。像是被猜中了什么秘密，将这隐晦的阴雨敞开在春阳之下，暴露无遗。我的心事，瞒不过她，艰难的吞咽下最后一口白团。】你不说，我总是会知晓的。
【我知晓，她是纠结。我为人妻那日的模样，她定也好奇的。乌发间落下一滴星子般大小的雨珠，白荑拂过后，落下流痕，凌乱不堪。】我是有私心，想你留下，看着我出嫁。你不在，我不安稳。

8
【翦秋续尾，绵翠败后红残。最后一场雨总爱成冰，迟迟不化，融上行污，是否会染了嫁服。她是人间落雪，婚日时皑皑满屏，不见晦暗。心底的渊潭叵测，曾弄风月、而今我的不舍之情，泰半显露。】
若是顺利，会赶着你出嫁前日回来的。外祖父的生辰，不可不去。
【说是轻松，终南山那般远，也说不准。沉心压愁，胡乱塞了口馍。旧事落锁，偶来闲心思起，调剂甜蜜的生活。】
别这么说，叫旁人听了不好。那次我不想说，是尚未准备好。而今，喜帖佛了送来，莫不成同我回老家么？

【落败凋红一剪秋尾，寒潮悲寂，终南太迢。眼波望尽斑驳窗外的空蒙奇山，不禁伤春悲秋，这一朝别去，来期怕是暖春时节了。立身，夺过她软荑下的勺子，捞了一层白稠在铁锅上一滚，随即化作饼来。滴滴白浆都滚到了锅边，叫我措手不及。而后将青菜撕得粉碎，又敷上肉末，添上酱，盛在盘中。热腾腾的肉夹馍，虽是劣质的，但也是心意。我递给她，未曾说些什么。】
【可以吗？我多想钻进包裹里，随她一道去瞧瞧，终南山下的青葱。那里会落雪吗？那里会有京城这般明丽的阳吗？那里的一切都叫我好奇。忍俊不禁】倒也并非不可。

【倏时凝伫，她的侣伴不是我，惊言像是浑知无赖的小儿。面浆跳滚到锅边，焦糊的味袭来，勾指抹去颊上那道白粉。粉泣腻云，红融的眼眶呈一汪清泉，怜心生起。翻腾出油纸包着，说着。】
今儿不舍得吃，晚上再吃。
【西安也会下雪，隐晦或皎洁，都比不上同她看的那场。伤心难画，再回时，应循礼称小裴一声夫人了。我的归途，是在皇城根、还是旧宅。】
不敢，我怕你夫君找我要人。
【连烙了好几个，让她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