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十万年后。
这里是第二平行宇宙，龙城，也是七大平行宇宙中最美的地方之一。
这儿四季皆气候温凉，风景如画。若是让在龙城细软而极富生命力的青草上放眼望去，则能看到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几缕，而在观察者的脸上也会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而若是俯瞰整个龙城，可以看到几抹绿色团簇着青山，星罗棋布，其间还卧着一汪碧蓝清澈而深不见底的潭水。
也许是因为没有战争，甚至基本不可能再有战争的缘故，龙城又将它的美重新呈现出来了，像什么都没经历过那样。但能欣赏美景的人所剩无几，大多都化为魂魄消失在风里或进入大殿的龙珠内。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有一个女子的魂魄四处游荡，顺着季风飘过山河丘壑，时而在某处停歇，怅然久立，而后又寻找下一个地点。谁也不会知道，她就是曾血洗龙城的蝎子王，也是白龙族人龙莹。
这次她来到了大殿中。经过十万年的洗礼，龙城的繁华早已不复当初。大殿中空无一人——如果不算她这个灵魂，青色砖瓦色泽微暗，苔藓从石缝中间蔓延开来，继续吞噬砖瓦上的光泽。相比之下，龙珠倒是为这番景象添了一抹亮色，但相较于十万年前的程度也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是她父亲灵魂的归所，亦是万千龙族人灵魂的归所。她望着龙珠出神，仿佛父亲就近在眼前，温柔地笑着呼唤她的名字，却相隔十万年的距离。一阵隐痛从她心底传来，不知是第多少次了。复仇带给她短暂的快感，却并未补偿她失去的一切，也未抚平她心灵深处的创伤。
“龙莹...”大殿里回响起浑厚的男声。龙莹四处环视，最终看到龙珠一闪，旋即一个人影从其中幻化出，来到她的面前。
“你是谁？”龙莹退后一步，她的战斗本能让她调整好防御的姿势。
“你不用害怕，我是第一任龙族族长。”来人平静地介绍着。他与普通的龙族人不太一样：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浅蓝色的，而非纯正的蓝色或银白色。他留着长长的胡子，着一袭浅蓝色长袍。
“龙族？”龙莹冷笑着，“没有什么龙族，只有白龙族和青龙族！”
“原本龙族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所有龙族人，无论发色，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彼此友好相待——”
“后来呢？”龙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后来，龙族开始分裂为青龙族和白龙族。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龙莹哼了一声。“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无聊的玩意儿？”
“不是。”老族长微笑着摇头，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我想复活你，这样白龙族就不至于灭绝。”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复活我？你怎么不复活我父亲？要是这样的话，灭亡的就应该是他们青龙族了吧？”龙莹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一双紫眸中充满不屑。
“我倒是想这么做，可惜我只能复活灵魂。”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父亲的灵魂进入了龙珠，化为了龙城的一部分。他也许有过牵挂，但没有特殊的执念。可惜啊！一代领袖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而你却不一样。在你灵魂将消散之际，似乎是什么东西将你的灵魂凝聚而得以保留。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我明白应该不是仇恨。”
被他说中了。龙莹想，但她本人也不清楚她的执念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她父亲，她当时脑子里主要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个清爽温柔的蓝发少年；也是那个一身龙战武装的超兽战士，最终取走她性命的人。
他到底是冥王还是青龙族人...为什么他要救自己...为什么他又要杀死自己...我还想跟他说说话，再多待一会儿，哪怕一刹那也好...我不想离开他...她的执念越来越深，意识愈发清晰，即将变成碎片的灵魂重新组合成一个整体。而其他的情感则比较模糊，她也不能分得清，但总归是一种和对救命恩人有些类似的情感，只是对象不同。
“你不怕我复活之后继续作恶？”
“你该报的仇也报了，冥王雪皇也已和解，你没有杀戮的必要。而且我们龙族人天性中有爱好和平的特质，你也不例外。”
扯淡。龙莹刚想反驳，却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异能量包围着，她全身上下散发着浅蓝色的光晕。异能量从她的体表渗入体内，沿着血液被输送到全身各处，渐渐地，各种器官已经成型。随着人体建构趋于完善，她体表又散发出白色的异能量，零星的光点仿若飘落的雪花，而龙莹则像新生的雪精灵一般，置身于雪花飞舞的幻境中。她感觉身体越来越重，但感觉也同样越来越真实，最后感受到了自己血肉之躯的存在，和之前几乎没有差别。
“去实现你的使命吧...”老族长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大殿里，他的灵魂也进入了龙珠。龙莹没有察觉到，除了困惑和惊讶，她心底还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新的纪元已经开始，龙族的故事也已拉开序幕。

龙戬又一次与久别的故人重逢。
他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他，之后龙莹的容貌便一览无遗地映入龙戬的眼帘。还是熟悉的银发凤眼紫瞳与精致妆容，但神情却是他陌生的。她眉目间的杀意荡然无存，而眼神中亮着温和的光。
“你是谁？”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重叠。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到别人面前已经够可怕了，也难怪他会问出这种问题。“我是蝎子王，也是白龙族的龙莹。我原来是灵魂状态，遇到一个自称第一任族长的人，被他复活。”龙莹还将她和第一任龙族族长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那么，你是谁呢？”
他最终不愿面对的问题还是来了。“我是龙戬，不是冥王。我被虫洞带回十万年前，为赢冥王一场赌约，披上他的披风到第二平行宇宙，发生了后续的事情。”龙戬尽量使语气保持平静。
龙莹怔住了。她曾想过万千原因解释他十万年前的忠告，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沉默片刻理清思路后，她问道：“所以你其实是个……青龙族人？”
龙戬微微颔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救命恩人是青龙族人？为什么？！”
“我曾无数次设想你我的重逢，我想我会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你，你会是什么样子，而我会说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她的悲愤凝结在几近歇斯底里的呼喊中。
“龙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要让仇恨压垮了你——”龙戬轻轻说着，抚慰对方的情绪，虽然换来的是对方的决然。
“我与青龙族势不两立！”
“现在青龙族只剩下我了……”
龙莹无言以对。就算她面前的少年是个青龙族人，这依然无法斩断她对他的一切感情。更重要的是，她搜寻自己的记忆，想道，他是和他的族人兵戈相向，救下了自己这个隐患，可是……自己为他做过什么呢？他的一切，不就是自己夺走的么？
一种隐秘的负罪感从她心底传来，逐渐晕染开，愈发强烈。斟酌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对不起……”
这回沉默的应该是龙戬。过往已经铸成，无法改变，他也不能轻易地释怀。然而该道歉的也不一定是龙莹，她的命运何时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在龙族的内战中，她虽身为强者，却也是一枚棋子，命不由己，只能作为维持平衡的筹码。
此宿命也，非人为哉。
“你有你的苦衷。而且若不是我将你送至冥界，也不会有后来的你。”龙戬喟然一叹，微阖双眼。
“不，你是无辜的。”龙莹背对龙戬，一方面不愿直视龙戬那双清澈的眼睛，一方面也防止他看到她湿润的眼眶。
龙戬望着她清瘦的背影。这样的一个女子是如何承受如此沉重的宿命的，龙戬想。这种静默持续了好一阵子。良久，龙戬终于打破沉默。“为什么你愿意以灵魂形式留下来？”
“因为……主要是因为你。”龙莹红着脸小声说道。
龙戬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或是表露心迹——弄得手足无措，二人继续沉默。终于周围冒出一声响动，两人齐刷刷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了一个人影，又难得“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好防御。
“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龙莹的声音恢复了冷厉。
树丛中钻出一个红色人影。“哎呦，你对你救命恩人的态度和对我的真是天壤之别啊！”来人笑着说，“你们俩聊了多久了啊？”
……是这个**哥们儿。“火麟飞，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龙莹对火麟飞一向没有好感，此时更是毫不留情地质问他。
“什么叫偷听？我本来想找龙戬，奈何你俩聊上了，我就不想打扰你们喽～对了龙戬，我们远道而来，你们也不招待一下？”火麟飞一张贱兮兮的脸凑过来。
“……”龙戬表面无奈扶额，内心里却深深地感谢他这个“二货兄弟”，一是他没有多嘴弄得彼此不愉快，二是他缓解了之前尴尬的气氛，要么自己和龙莹该怎么面对彼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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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戬，你有什么打算吗？”火麟飞问道。此时的他和龙戬正坐在屋顶，听着吹过耳畔的清风，沐浴在皎洁的星光里。
“暂时没有，火麟飞，你呢？”
“我嘛，想要去冥界找我的天羽，”火麟飞一提到他的心上人，就神采飞扬，连眉梢都带着笑意，“向她表白，把她追到手，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我祝福你哦。”龙戬淡淡地笑着回应。
“但我不想离开第一平行宇宙啊，毕竟那是我的家乡。”这个不羁的少年轻叹一声，望向天空。
“家…乡…”龙戬喃喃着，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他如今回到了龙城，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家乡了。他倒是有些羡慕火麟飞，至少有一个家乡可牵挂。
曾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从龙城陷落那一天开始，到他送走龙莹那一天为止，回忆来来回回，不断往复。他亲眼看着自己家乡遭受两次浩劫——严格来讲还都算是内战；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龙族人倒下，无论是由于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出自己手……他经历的已经太多。
“当你经过七重的孤独，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他曾经渴望荣誉和力量，但他真正获得这些时回首过往，却发现失去的已经无法估量。如果说经历七重的孤独才能成为强者，那么成为强者的代价也未免太过惨重。

“抱歉啊，让你伤心了。”
龙戬摇摇头表示没事。事实就是事实，提不提都摆在那儿。他举头仰望星空，温柔的星光落满眼眶，似乎在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
“对了，你考虑过你们龙族的未来么？”
“未来……”
“你们龙族就剩你们两个人了，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繁衍后代的问题啊？”
……龙戬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有些不习惯这突变的画风，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然而最重要的是，他觉得火麟飞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看来，真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细水长流 第二章
“龙戬，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这是我的使命。”龙戬一脸坚决。
“能不能别这样啊哥们儿，搞得像你要去和亲一样。”火麟飞冲他的基友吐槽道。
…难道不是么。龙戬暗自腹诽，就是你这个家伙让我去“和亲”，你还有意见，有没有天理啊。
“我最开始就是随便说说活跃气氛，谁知道你就当真了啊。”火麟飞好像看穿了龙戬的心思，连忙解释，“我还不希望你这么快结婚呢，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
“那你大可放心，因为我和她之间不可能有爱情。”
“龙戬，再次确认，你真的要和龙莹结婚吗？”一旁的小胖墩一脸关切地问道，比那个红毛正经多了。
“没错。”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龙族最后必然的结果。无论如何我都不可逃避，否则龙族唯一的一条路便是走向覆灭。
“祝你平安。”火苗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乐观点，我又不是进监狱或是上刑场，没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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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莹，有件事跟你说。”龙戬面容凝重，剑眉紧锁。
龙莹刚刚抬眸看到龙戬的时候眸光一亮，而看到他的神情后光芒暗下去不少。她尽量波澜不惊地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如今，青龙族只剩下我，白龙族只剩下你，为了龙族的未来，我希望你能和我结婚，为龙族繁衍后代。”
…结婚…结婚吗…
结婚…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留在他身边了？
龙莹心里炸开蘑菇云般的喜悦，然而这种喜悦渐渐化作烟雾消弭在仇恨的阴影中。
“为你们青龙族繁衍后代，是么？”
“同样，也是为白龙族繁衍后代。”龙戬的声音沉稳平静，却有一种力量郁于其中。
好像…无法反驳啊。“要我同意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你如果要离婚必须征求我的同意，我不是你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好。”
“第二，婚后的大事你不可以单独决定，必须问过我。”
“嗯。”
“第三，你不可以对我有任何暴力行为。”
“我同意。”
龙莹神色中的冷傲并未削减几分，但眉梢却稍稍舒展开来，不再紧绷。她终于没出息地承认，得知自己有理由陪在他身边时，自己还是相当高兴的。
“我也提一提自己的要求。第一，你不允许我做的你也不可以做。”
“这是当然，还有呢？”
“给我多一点空间。我想要自己的房间。”
“……好。”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们结婚之后去哪儿生活呢？”龙戬提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如今第二平行宇宙只剩我们二人，我们无法在这里继续生活很长时间。”
“有道理，那你有想法吗？”
“我觉得，最好的选择是，去冥界。”
见龙莹不解，龙戬解释道:“去冥界的确是你和我最好的选择。如果我们去圣界，一方面白虎族人会排斥我们，一方面我们也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同时，这两者会给风耀和风影添麻烦。更严重的是，这极大可能激化冥王和雪皇间的矛盾。”
“而且去冥界，更有利于我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你的理想和信念到底是什么？”
“我的理想和信念，就是维护宇宙间的和平，同时也是维持平衡，而不是单单为哪一方而战。”
“你的理想太不现实，我劝你放弃它。”

龙戬无奈地笑了笑，他就知道龙莹一定会这么说。若是在以前，龙戬一定会和人争辩，但是现在的他不会。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龙莹这次的语气更像是劝说，而不是像之前面对超兽战队时的那种不屑。“是挺难的，永久的和平也不太可能实现。但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龙莹还想说些什么，嘴边的话却被龙戬堵了回去：“龙莹，你还会站在冥王那边吗？”

“你的理想太不现实，我劝你放弃它。”龙莹这么说着，语气却意外地并不强硬，倒有几分劝说的意思。
若换做以前的龙戬，一定会像和冥王争辩那样和她争辩，但是现在的龙戬绝不会。按她的经历，她说出那样的话是完全合情理的，她的观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改变的。
只是她后来的种种，都是谁造成的呢。龙戬想。
“可能不现实，但是我不想放弃。宇宙间难以有永久的和平，但这才是我们存在的价值。”
“那你值得为一个无法实现的目标而努力吗？”
龙戬没有说话，但是龙莹已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答案，就像十万年前那次一样——她看不见他被面具遮住的脸，但那眼神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的。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龙戬的问题岔过去了：“龙莹，你是真心地效忠于冥王吗？”
“我只效忠于我认为的冥王。”

回答和龙戬料想的别无二致。“我倒是不用你效忠于我，我只希望我们能站在同一阵营，为龙族的未来而努力。”
“我说的是效忠于我认为的冥王，我认为的冥王可并未与青龙族有任何关联。”
“好，无论你效忠于谁，希望你同意我的请求。”
“嗯。”
两人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最后一缕霞光也退到了地平线下，暗沉的天色昭示着夜幕的降落。“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若是有机会，我会把当年的事及前因后果详细地告诉你。”龙戬临走前留给龙莹寥寥几语，待她答应后留下一抹蓝色背影，在她的视线里渐隐直至消失。龙戬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因为他知道大概率龙莹也在注视着他的身影。他非常想回避二人视线的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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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长流 第三章
龙莹一个人躺在床上。
当初龙戬为她安排住处的时候她就要的这间房，理由是这间房极其适合观景，白日可俯瞰龙城，夜晚可矫首望月观星。她平日里在冥界几乎不注意这些景色，可也不知为何，来到龙城后便开始留意些。
自十万年前与龙城一别，她早已发现龙城已变了很多，却仍惊讶地发现，自己却也如此熟悉这个地方。茂密的林木、起伏的群山，微微泛起潮水的毒龙潭，大殿里蜷伏在墙壁上的龙，都和她十万年前所见无甚差别。
龙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望向窗外。这种无眠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不过今晚是难得的一个无星无月的夜。窗外只剩漆黑的天幕和黑暗下若隐若现的龙城，没什么好看的，她也悻悻地爬进了被窝。
那个叫龙戬的少年一直牵动着她的神经。曾经她将他看作信仰一般的存在，却在得知他的身份后而难以接受他。他怎么就偏偏是个青龙族人呢？为什么？
不，她转念一想，寒影决是青龙族或白龙族的终极绝招，而且从他水蓝色的头发来看，他很有可能是青龙族人，她难道这十万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一想吗？怎么就一根筋地把他视作冥王呢？
不过另外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既然他是青龙族人，那种情况下他为什么出手要救自己呢？他完全有理由袖手旁观，甚至他可以帮助青龙族夺得异能锁，可他为什么如此吃力不讨好，不惜为自己族人的将来埋下爆炸的引线，而挡在自己面前，绽放出成千上万道冰凌，还把异能锁给了自己……
这一切，完全没有缘由，也毫无可以被理解之处。
不想了，她明天还要和龙戬发动护城法阵。她看了看她的异能锁。这个法阵也是前几天龙戬告诉她的。它能借亡魂的异能量在地球周围构建屏障，而屏障内充斥着龙族的异能量，非龙族异能量则会被其溶解。听龙戬说，这个法阵的发动，如果有青龙族和白龙族一起加入，效果会比单方发动大有增益。只是这个法阵耗费异能量多，龙戬希望她能好好准备。
他们已经决定动身前往冥界，若龙城无人值守，那第二平行宇宙沦陷是早晚的事儿。因此这法阵也显得举足轻重。只是她一直难以想象，两个人就能启动的法阵，怎么能抵挡住千军万马的攻势。
第二天龙莹如期和龙戬在大殿里见面。短暂的对视后，两人微微颔首，两声“喝呀——”重叠在一起，随着异能锁上的光一闪而过，越来越多高速旋转翻腾的气浪聚集在龙莹的手臂，龙戬也费力才稳住身形，不被气浪的力量掀翻。“超兽武装！”龙莹凝集一团紫黑色的异能量球，在将其砸向地面的同时借反冲力跃起，巨大的图腾现于地表，蝎王超兽也嘶吼着破土而出，与她完成了合体。
龙戬看着蝎王超兽心情复杂，不过这可不是想这些的时机。没有异能锁的他无法借助异能锁引爆异能量，但是经历过圣战的他也不需要。属于青龙族的蓝色异能量和蝎王超兽的紫色异能量在龙珠表面相碰，交汇时紫色的异能量却渐渐泛出了白光，原本的紫色也愈加浅淡。
如注般的异能量灌入龙珠，似有能量流在龙珠内游动翻涌，其上也蒙着一层浅蓝色的光晕。这也昭示着法阵准备阶段的完成。紧接着就是最关键的步骤——以咒文为引，以决心为誓，以能量为基，召唤出护城法阵。
“最仁慈而宽厚的龙城母亲啊——”
“我斗胆乞求您宽恕我所有的罪过——”
“并以性命和荣誉起誓，愿用余生护卫龙城，至死方休！”
男女声交替响起，最后的咒文合力呼喊出，浅蓝色的辉光璀璨耀目，填满大殿，也强迫龙戬龙莹二人眯起眼睛。龙珠内异能量呈高屋建瓴之势一举倾泻而下，自发在青色砖瓦上形成了龙战兽的图腾，又经过挥发，化作细碎的光点，融入空气中。
“龙城的未来，就委任于你二人肩上。”恍惚之间，一个声音在龙戬的耳畔响起，他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龙莹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两人再次进行短暂的对视，眼里皆满是疑惑。
那个声音来自于谁呢？谁也没有结论。这不是他们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或者……那个声音不是来自于一个人的。龙戬想。那是千万龙族人的共同夙愿，也是他们赋予他和龙莹的希冀。
这个法阵来自上古时期，也是他师父博览古书，教给他的。他还说，希望永远不会用到它。
可是事已至此，他们也绝没有放弃的理由。
龙戬的异能量消耗太多，而龙莹的情况更不容乐观，但二人都在坚持着，尽管目的不尽相同。那番话语萦绕在龙戬的耳边，这是他的动力，而龙莹呢，她问自己，她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呢？
不仅是龙戬。她知道。
可是还有什么呢……为了她父亲吗？族人吗？也不仅吧。
是否有一部分是为了龙城呢？
法阵的建立已接近尾声。二人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龙族异能量的浓度在增加，再把这最后的关头挺过去，大功便已告成。
就像古咒文说的那样，最仁慈而宽厚的就是龙城，无论她的子女给她蒙多少尘，染多少血，她都愿意为他们保持这方净土，即使她的子民们早已背叛初衷。

窝在飞船里的火麟飞和胖墩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玄武号被一层坚冰笼罩——这是龙戬为保护他们而设立的异能量屏障。也许是因为场面太过宏大他们从未见过，二人一齐发出了“我靠，太秀了”的慨叹。
“他们龙族居然有这一手，没想到啊。”小胖墩赞叹道。
“是啊，这下就不怕其他族群入侵了。”火麟飞附和着，“看样子法阵的建立已经结束了，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火麟飞料想的果然没错。屏幕上龙戬和龙莹二人在向飞船走来的路上，看起来均显疲态，但并未搀扶彼此。火苗二人注意到，他们的距离保持得很微妙，不近不远，跨一步就可并肩，但谁都没迈出这一步。没办法，这一步隔的东西太多了。
终于到了飞船。火苗二人热情地迎接龙戬——当然，也顺便迎接一下龙莹，虽然她懒得应付也不愿应付。
随后就是戬莹二人的缄默。火麟飞和胖墩说了会儿话，但最终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异样。“要不，咱玩狼人杀吧？”火麟飞提议。
“四个人还玩狼人杀？”胖墩反驳道，“不如玩盘三国杀怎么样？”
“我们太累了，先回去了。”龙戬也察觉到自己和龙莹让气氛变得尴尬，忙请求离开。引导龙莹到她的房间后，龙戬也回了自己的屋。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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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长流 第四章
星际间穿越是漫长的旅程，纵是玄武号般神通，也不能一瞬间抵达终点。旅途中的空乏和繁忙恰恰是两个常见的极端。忙完该忙的了，火麟飞和小胖墩在闲暇时间就把飞行棋扑克牌三国杀拳皇等等一应玩了个遍，但也还是没打发走无聊的心情。
“Lisa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到第四平行宇宙啊？”某只红毛不堪厌烦，趴在桌面上发牢骚。
“预计还有5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太好了，时间过去一多半了。”小胖墩拍手叫好，两人似乎又回了几格血，继续打了几盘三国杀。
外屋的空气像白开水，不甜不咸也不起波澜，里屋却截然不同。两位龙族的后人又在商议着去冥界后的下一步打算。之前两人都把自己关在各自的房间里，后来还是龙莹心一横，端着茶壶和杯盏，敲开了龙戬的房门。
“龙戬，有件事我想问你。”龙莹的话音方落，龙戬站起身，向她点头示意她落座，蓝眼睛对上了龙莹那双漂亮的紫眸。
“此次前往冥界，你也并非真心想帮助冥界，是吗？”龙莹望进龙戬潭水般的眼睛，想看清潭底隐藏着的态度和立场。
出乎龙莹的意料，龙戬神色坦然，完全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的意思，甚至像是早有准备。“想帮助是真心的。”龙戬啜了口茶，不疾不徐地回应道。“如今冥雪订立和约，两方在五百年内都不会主动发起战争。冥界又不与我们为敌，我们需要冥界作为安身立命之地，帮助冥界也是应该的。”
龙戬的话句句在理，却让龙莹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真是如此，这也和他所谓的为了维护和平还是平衡的观念相悖：冥界虽折损惨重，仍有两位将军收拾残局，再加上天羽的加入，恢复到最强盛的时期也指日可待。相比之下，雪皇那边没了鬼谷和元正，而能作为圣界中流砥柱的也只有一个风耀，明显更加乏力。龙戬的所作所为真是在维护平衡吗？
难不成……他是想对冥界动什么手脚？
龙莹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短短数天内，她不断地颠覆自己对龙戬的认知。“虽然如此，你帮助冥界也并不是无条件的吧。就算冥王现在可以与其他族群和平共处，早晚有一天，冥界的狼群还是会踏足其他族群的土地。你肯定不能放任冥王吧，不是吗？”
“还是，你想把这些，无声地扼杀于摇篮中？”龙莹继续直视着龙戬的眼睛，尽管她在克制，从军多年磨砺出的芒刺般锐利目光也让龙戬有些不寒而栗。
“是。”龙戬并未掩饰，这些是一定要让龙莹知道的，只是他没料到她怎么这么快就命中了他的想法。
“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龙莹偏首上身微倾，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么你想如何扼杀呢？”
“我想让冥界不需要依赖侵略，就能生存并且强大。如果让冥界人民躬自耕种，安分自守，那么冥界的侵略战争也是发动不起来的。我还特意带了些龙城的种子，希望未来能在冥界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结果。”
龙戬的眼神捕捉到龙莹嘴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带着蝎王式的冷意和不屑，这当然也在龙戬意料之中。让他意外的却是，她嘴角这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居然被她及时收敛住了。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什么别的。”龙莹尽量使语气温和一些，“灵魂的本性就是嗜血，就算你让冥界人亲自务农耕作，他们嗜血的本性还是不会改变，冥王若是一声令下，他们也会拿起武器杀敌。”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是我还是想试试，万一成功了呢？而且这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如果这番说辞来自他人，龙莹一定毫不留情地嘲讽过去，但说这话的人是龙戬。也不知是被他的执着打败了，也不知是她本能地对他的话就失去抗性，她居然没有反驳。“既然你想尝试，那你就去吧。”龙莹眼中的锋芒渐渐被磨平棱角，那一汪紫色也温柔了几许。
她还想说，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的，但她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一是因为她对龙戬的计划没有什么把握，二是她还是多少有些难以启齿她对他的情感。在冥界的这十万年，她和感情相关的能力几乎被剥离得一干二净，遇到龙戬后她明显能感觉心中有什么在翻腾激荡，却也不能厘清，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
照理说两人的谈话又将告一段落了，但龙莹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终于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会选择去圣界吗？”
龙戬端起茶盏的手一滞。“不知道。”他回避开龙莹的眼神。龙戬的强大自制力可以逼迫他压抑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跟龙莹探讨未来，但面对她的灼灼真情时他也完全无措。哪怕一丝一毫，龙戬都不想让自己胸中绞成一团的情感渗出。
这样啊。龙莹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笑。不知是出于女性的细腻还是将军的敏锐，龙戬的情绪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
“知道了。谢谢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飞船已稳稳降落在第四平行宇宙。冷月高悬，明暗不一的墨色与深紫交织，数千颗星子缀于其间，似小舟行于汤汤江流。
夜凌云接到小胖墩发出的讯号便来迎接这几位老相识——也包括他曾经的同僚，虽然他事先并不知道。率意而有力的步伐大幅度地行进，直到夜凌云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个本不该活着的人。
“怎么，我活着很惊讶吗？就这么不待见我吗？”看到夜凌云一脸吃惊，龙莹开玩笑式地问道。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还是你原本就没死？”
“你猜呢？”夜凌云惊愕的表情正中龙莹下怀，纤长睫羽也得意地卷成好看的曲线。
“既然你已经活着了，我也不感兴趣你之前是生是死，以及你又经历了什么。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何在。”夜凌云可没有顺着龙莹的意思说下去，而是上下打量了龙戬龙莹二人一番，暗红色瞳眸中闪过一丝戒备。
听到“你们”一词时，龙莹的心像水中突然融了一颗方糖，细微的甜度慢慢扩散至满心都填入了清甜。此时她也不想跟夜凌云继续抬杠。“冥界。”
“蝎子王，看得出来，你虽找到了你的救命恩人，却也心系冥界。”夜凌云淡淡一笑，遥指浮岛大殿的方向，“去往冥界的传送阵在那边，你现在就可以启动法阵。”
“我们远道而来，夜将军多多少少也该尽些宾主之礼吧。”
毕竟同僚一场，这样小小的要求夜凌云自然应了下来。他们这几天的食住行全由夜凌云包办，火苗二人心里暗叫白嫖万岁，虽然事情并没有完全如这二位所愿。
第四平行宇宙在七大平行宇宙里是和冥界最相似的，无论是永夜的环境还是生活方式——这也让龙戬和火苗二人极为不适应。窗帘后的天空从没有晨昏的过渡，他们的生物钟也因此紊乱，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每天都是闹钟或者夜凌云把他们仨强制弄醒。后来在龙莹的建议下，夜凌云安装了个定时灯，这才把他们的生物钟勉强调回来一些。除此之外，饮食习惯也让他们难以接受：四平的口味过重又偏干，三人在四平平均一天喝的水，是以前的两到三倍。
“最近的生活还适应吗？”龙莹问龙戬道。
“还好。”龙戬虽然饱受折磨，却也不愿承认。他好像明白了龙莹为什么让他们在四平小留——四平的生活尚且无法适应，又如何去五平呢？
“辛苦你陪我去这一趟冥界了。”一说到这点，龙莹的心就如同一团棉花被歉疚濡湿，沉入水底。
“这也是我的选择。”
闲暇时间他们也会在四平转转，饱览大好河山——当然只有某两个活宝有这个心情观景，剩下的不是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就是心不在焉。在火麟飞的强烈要求下，夜凌云带着他们几个观赏了四平特有的风景名胜——跌宕的山川、耸峙的石林、和璀璨如画卷的夜空。
“第四平行宇宙，最美的，是那一轮明月。”夜凌云颇为骄傲地介绍道。夜幕的底色着实更好地显出了月轮的浩洁，星河如珠也难以与之争辉。
龙莹对此并不感到稀奇——甚至龙戬能感觉到她有些不屑，她只抬眸向上空瞟了一眼；而三位少年倒是观赏得很认真，但只有龙戬眼中流淌的满是落寞。
什么时候能再看到龙城的月亮呢。龙戬想。

虽说不适应，火苗二人居然还没呆够，而龙戬龙莹则打算动身。临行前夜凌云单独找到了龙戬，也提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蝎子王一起去冥界。”
“为了生存，也为了龙族的未来。”龙戬把他和龙莹商议结婚的事也一并告诉了夜凌云。
“你就这么拆你未来妻子的台吗？”夜凌云知道龙莹不可能痛痛快快给他个有效回答，却也惊讶于龙戬把这么多东西都透露给了他。不过这也不是夜凌云想要的全部答案。
“开玩笑的。”夜凌云知道龙戬的性格，见龙戬表情严肃，忙接了一句，“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这个行为和你的信念毫无关系吗？”
“有关。”龙戬再次被同样带着锋芒的目光审视。他怀疑这是不是冥界将军的通用技能。不愧是夜凌云，一下子能看到问题最关键之处。看来这事儿是瞒不了他了。“所以你准备阻止我，还是帮助我，还是旁观？”
“虽然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具体计划，但我目前暂时不会阻止你，除非你要打冥界的歪主意。强弱轮换的道理我早已熟知，你若是要维护平衡也从某种意义上是帮冥界隐藏弱点。”这个骄傲的少年维持着他一贯居高临下的语气，却意外地并不具攻击性。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恨蝎子王吗？”
恨吗……
一开始的确是的。那日的血雨是他怎么也无法忘怀的，甚至在之后征讨冥王的过程中，只要他闲下来，横尸遍野的龙城就会硬生生闯入他的视野，魔爪般拖缠着他沉入恐惧和仇恨的泥沼。可他穿越回十万年前的龙城后，他的情感却又变得几何倍数地复杂。他的所见所闻已经足够让他的信仰分崩离析。最后他凭着自身的善绽放出簌簌冰花，又囿于命运亲手造就了那个曾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到底该恨谁。
“龙莹的一切都和我有分不开的关系。而且如果我是她，我没有把握做得比她好多少。”
夜凌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龙戬。在云蝠大殿里，龙戬说过“爱能让人憧憬未来，而恨只能让人想到痛苦的往事”。当时的夜凌云也是视之为荒谬之言，却潜意识地并不把它和一般的“爱”言论混为一谈。经历灭族之痛的少年能说出这番话，也让夜凌云有些震惊。
现在想来，龙戬所言可能真的有道理——他也有道理说出这话。天性情感细腻、善于站在他人角度考虑的龙戬本就比常人更具有感知和传达爱的天赋，他也真的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好。”夜凌云说着，简短地跟龙戬道了个别，便目送龙戬前往传送阵。龙莹已在那儿等候他好久了。
第一次来到第四平行宇宙时，龙戬满腔热血地踏上讨伐冥王的道路，却以失败告终；故地重游，他已心灰意冷，出于同伴之情而苟活；而这次踏足于这片土地，是为了龙族的未来和顽固的理想。
他不知道这次还会有什么变化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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