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依混在人群里急匆匆地向前走,六/月早晨的太阳还不算毒/辣,奈何身上二十块钱一套的学士服不仅吸热还不透气,反而弄得她头有些发/涨。远处的蝉鸣声听着倒是比拍毕业照那天密了许多,宿舍道边的石榴花早缀了橙红在枝头,现在体育馆边上的夹竹桃也开了,从上至下粉/白各一片。洛天依回想着她上次来时似乎连花/苞都不见,她不太关注花期,也没太料到毕业会那么快来。
洛天依跟着室友迷迷瞪瞪地往文体中心走,这地方她没来过,不熟悉方向,印象里也没人总是来,今天所有人却都往这儿赶,举目一望都是与她一样披着黑袍的人,只有光面绸做的领子颜色不同,零星有几个穿蓝袍的硕士或是红袍的教/师——那是博士。洛天依从前对学位高低没什么概念,见识了毕业论文和答辩与某几位差点毕不了业的仁兄后对这几位立刻生出了敬佩。毕业典礼就要开始,各个专/业的座位却还搞不清楚,大家挤在入口又平添几分空气中的热气。洛天依不耐地想抬手抹脸上的汗,听到身后有个女生在问室友借口红,想起今天特地早起化了妆,便悻悻放下手改用学士帽给自己扇了几下。
学校在座位上放了纪/念品,洛天依他们专/业的座位正对主/席台,C位毕业,隆重。然而洛天依与台上的活动没什么关系,这下连小差都不能开。学/生代/表刚讲完话,教/师代/表才走上台,学士服下面的裤兜里手/机震了两下,她犹豫着要不要看,被室友发现了,凑过来偷笑叫她看台上的领/导,手指也照样在屏幕上划。洛天依就笑着等室友挪开才解/开屏幕锁,那个人的头像后面带着 “你们那儿讲的什么”的文/字和一串打哈欠的表情。洛天依换了一只手撑脑袋,回道:“和你那儿差不多。”
那边立刻跳出对话框:“你怎么知道我这儿讲什么?”
“我就知道。”洛天依也知道这话缺乏幽默,那个人却回了个大笑的表情,她也跟着笑了。
台上的人又换成了校长,这是洛天依四年来第一次见到校长真人,她见室友在拍照,便也跟着举起手/机要拍,然而这时班长通知提前出去排队,一会儿校长挨个颁学位证,她没来得及举稳,那张照片便有些糊了。
领学位证时有两张照片可拍,然而洛天依的学士帽一直戴不紧,她心中后悔没把头顶的“8”字辫放下,果然导师刚将帽子上的穗子拨到另一边它就有掉下来的趋势,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不好去看,隔着学士服欲/盖/弥/彰地摁着。她看似端庄地站在台上,心里忐忑得很,原本预定全花在做表情上的心思倒分了三分之二在自己脖子的稳定上。她与老/师们握了手,走到校长身边,双手接过那本硬壳证/书,捧到自己胸前,微笑——
三、二、一——
洛天依没听见快门声,摄影师向她比了“OK”的手势,走下舞台时帽子落了下来,四年的结束一刻也过得风轻云淡。
同学围上来问她怎样,每一个同学走下来的时候他们都这样围上来。
“摄影师拍得好快,我表情都来不及做!”她像每一个走下来的同学一样一边笑一边皱着眉毛用夸张的语气抱怨,晃了晃手里的帽子,“我帽子都快掉了。”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了,但震动的感觉留在皮肤上,痒痒的。
排在洛天依后面的同学走过来,她顺理成章地走出舞台灯照射的范围,略暗的地方人少,手/机显示得格外清楚。那个人发来了照片,布置相似的舞台上她也一样穿着宽大的黑袍,原本活泼跳脱的人此刻的笑容稍微有些拘谨,她戴学士帽的样子也有点滑稽,好像是用/力摁在头上一样,可是仍旧挡不住一缕倔强的头发向帽檐的高度翘/起。
洛天依看了一会儿,不远处黑色的长队缓缓移动,一个人又一个人在校长身边停一下,然后下/台。她忽然有些感慨,想与乐正绫说句什么,手指在键盘上悬了片刻,最后却打了一句“我好想你”。
对话框下面立刻跳出一堆害羞飞吻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表情。
洛天依忽然有点失落,她不想看表情,她、她想……她不清楚,可她就不要看表情,对话框下面空空的,她不要回/复那些表情。
那边似乎理解了什么,在洛天依的心情持续下滑时及时补救。
——等等我,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