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里总是十分热闹，文人举子三三两两聚团，有些个有真才实学的倒是能说出些真知灼见，更多的却是吹牛胡扯、还自命不凡之辈，听得我昏昏欲睡。头差点磕到桌上的时候，瞧见宁家四叔进了门，忙朝他招手。]
：“四叔，四叔这里坐。”
[我见宁四叔今天打扮平平，恐有私访的意思，便趁早将人拉过来，免得他被人认出了是刑部尚书，恐怕到时溜须拍马之辈能将人围住不叫走了。那些个书生文举见他果真朝我一个武举生这里来，便不多关注了。]

【贡生云集之所，未入内，便听里间高谈阔论者多，抬眸瞧云德祥三字，历经几朝事，思及当年与容棠子宁几人，抒抱负，展胸中事，算来十六年有余。今朝世家小辈，人才济济，聚与此处，考察品行，几日未见几位小辈，特来一观。】
【入内，着常服，未曾束冠，只束红色发带于后，闲散随意，跨门槛，瞧一人招手，展了笑意径直过去，掀袍落座，观他双眸，无精打采，好笑出声。】
：孔阳，头磕的疼么？神游物外可也梦见了华胥古国？

[知晓自己方才打瞌睡的样子被人瞧见了，赶紧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意有所指笑嘻嘻道。]
：“不曾，华胥古国倒是不曾——我梦见了一群牛在天上飞，我挽弓射箭，一射一个准。”
[宁四叔是文官，自然能懂得我话里头的意思。自己也将面前的冷茶一饮而尽醒醒神，又续上热水，才压低声音，对宁四叔道。]
：“诗词歌赋也怪没意思的，组个诗会自己去斗他几百篇倒也罢了；要叫我，还是喜欢听点地方故事。”
[这四围的考生里，倒真有几个在谈论农事民生，可见很是务本。]

：你便是，什么都敢说。
【折扇翻转，扇柄瞧他额际，轻点而已，权作玩笑。背后议论时政者多，议民生务农者少，却零星几个，倒算是欣慰。扯笑意，捞瓷盏灌几口，听他兴趣，不似周遭云云，便凑近，由着他压低声音，却憋笑许久。】
：身后一桌四人，似再讨论梁州田籍，既然你不喜附庸风雅，诗词歌赋，便说说务本怎么看待？
【璨哥先前与三哥一同，因此事忙碌不已，孔阳聪慧，应是略有耳闻，虽他志武，可为民一事，文物皆为根基。】
：就当闲谈，让四叔听听你这满腹想法。

［额上轻轻挨了一下，本要耍宝作怪，但想到宁四叔低调来此，只好将表演欲忍下，小声嘀咕道。］
：“侄儿这是实话实说，再耿直不过了。”
［只顺着宁四叔的话，扫了一眼旁边那桌。方才那几人谈话我也听了一耳朵，有两个说得倒也中肯，但其中有个说参军也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土地，不该减免赋税的，就叫我笑掉大牙了。］
：“慷他人之慨，合该叫他去种两年地，再把所得全捐了才是，反正都是为了大齐。”
［顿了顿，回忆起在梁州时跟着师父训练并巡视田地的日子，思忖了一会儿，道。］
：“如今新政刚刚推行，又有师父在梁州盯着，一时半刻倒出不了乱子。但等州官库府渐渐充盈，恐怕师父要奏请对澈国有所动作；就算不起战事，师父也不能一直盯着一处。府兵籍贯登记、事实核查，还是要小心谨慎，更何况内里还牵涉税赋减免，息息攸关民生。”

【他随璨哥脾性，处事亦学几分耿直，支额挑花生米入口，嚼两口听他嘀咕邻桌，瞥一眼几位后生，提及田籍务农一事，各个意见不一，摇头好笑，又闻孔阳之言，轻傜薄赋，休养生息，积攒力量，再而新改，是为当下之事，挑眉说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法子不错，我喜欢。
【他侃侃而谈，抒其见解，似及年少时几人，不由晃神，耳旁灌入他条理清晰话语，澈国野心渐显，屡次生事，触大齐边塞之威，此为一，内有新政推行，皆知推政之难，需循序渐进，点头应他。】
：内外兼修，一同而治，才可内抚民心，外压敌国，况且根基还是在百姓，百姓之事为国之大事，如你见解，当真让四叔刮目相看，你小子偏爱去武举，若去文举，得赏识，稍加磨练，说不定经世之才。

:“使不得，使不得——！”
[宁四叔口吐之言吓得我差点没坐稳，连连摆手，只想打消他的念头，免得他真去给阿耶提建议，阿耶要按着我脑袋逼我学文去。]
：“要不是阿耶拿棍子唬我，我连字都不想练好，更别说学文还得吊书袋。继承阿耶志向这种事情交给我大哥就是了，我只想做个大将军，威风凛凛，叫敌人闻风丧胆那种。”
[赶紧给宁四叔添茶水，抱拳讨饶。]
：“好四叔，您可饶了我吧。”

：自谦虚心皆有，若金榜题名，大齐就该论你们守护了。
【觑他模样，揽他肩示意他小声，瞥他几眼，待他后觉方为玩笑，才渐松手，未曾有半刻正形。略咳几声，往右稍挪，小辈之中，大都喜提携玉龙为君死之阵仗，舞刀弄枪在行。思及年少尚武，后因家事，弃武从文，心性稍转，笔墨之上下功夫，为民为国，亦是十六年，手上扇子敲他背部，示意身姿挺直，不可丢了脸面。】
：世家子弟，莫丢了脸面，让外人说三道四，行为举止，还是顾忌一下。
【话出口，自顾而笑，曾几何时，容棠亦言自己，年少风流，恣意过市，如今——面前一盏茶水，浮清显神情几分，扬笑。】
：好了好了，你既然有心，四叔定全力支持，他朝金榜题名，再来同我聊此杀敌为国一事，现下安神，凝心，多下功夫练拳脚，必能得偿所愿。
【时辰不早，与他交代几言，托他与为鱼带话，后起身负手，闲散恣意，朝他摆摆手，出了客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