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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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工藤新一被母亲带去意大利参加她老师的巡回演出。他从她尊敬的语气中得知这位魔术师的伟大成就，以及他在世界上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他从小和母亲参加各种大型宴会，见惯了各种上层和严肃气氛的场合。但这一次不太一样，在演出结束的宴会时，他敏锐地发现在场的每个人都着装隆重，轻声细语，礼节也丝毫没少，但是没有压抑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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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师出场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热情的掌声。男人像在舞台时一样彬彬有礼，只是换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连脸上微笑的弧度都丝毫没有变化。他不由得向魔术师的方向多望了几眼，忽然发现男人另一侧的手似乎牵着一个小孩子。他探着头努力往后仰了仰，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孩。男孩和他差不多大，甚至脸也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圆了点，显得有些稚气。他看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抬起头来目光相接，眯起苍蓝色的眸子笑了笑。工藤新一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一直盯着别人是不礼貌的，于是赶忙扭过头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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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他就看到魔术师牵着儿子向着母亲和自己走来，两位大人简短地寒暄几句——其中夹杂着“快斗更可爱了呢”“新一也更帅气了”这样的夸赞——便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上次见面以后的事。工藤新一和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就在他要绷不住了挪开目光时，对方弯着眼睛笑了笑——他敢保证他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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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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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被突然的烟雾吓得缩了下脖子，男孩的手一翻便钻出了一朵红艳的玫瑰。他正不知道该告诉对方这种花不能送给同龄男孩，还是先谢谢对方的好意，拿着玫瑰纠结了半天，一抬头对方已经不见了。他茫然地四周望望，对上了母亲笑得古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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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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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和怪盗基德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好巧不巧，就在天台，月光最不吝啬的地方。小了一号的侦探右手按着耳麦，瞪着大眼睛看着对方从容地降落在楼梯间上。大胆，华丽，无所畏惧。他看着国际大盗淡淡地融化在圆月里，忽然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诗。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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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承认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偷，但罪犯就是罪犯，侦探的职责就是把罪犯捉拿归案。于是他打算速战速决，一边试探着怪盗一边满腹盘算怎么把他拖到警察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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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一战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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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每每回想起那个夜晚，总是不由得把画面自动配上月光与晚风。华丽的猎物在刀尖起舞，沐浴火焰的凤凰涅槃重生。他震惊地看着对方一面现场变声替他“分忧解难”叫来所有警察，一面调侃挑衅废话连篇，江户川柯南震惊地看着他消失，震惊地走下楼去，震惊地回家，震惊地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所有的震惊转化为了浓厚的兴趣和被激起的挑战心——他无论如何也要亲手捉拿这个大胆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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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工藤新一感慨道，flag不能随便乱立，说不定就把自己赔进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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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恢复身体后第一次见到那个大胆的家伙是在帝丹和江古田的一次联谊运动会。他刚从400米冲刺下来，随便接过周围女生递上毛巾和水，汗水打得刘海湿哒哒地贴在脑门上，眼前的视野也不太清晰，朦朦胧胧的，像是世纪末的老式标清彩电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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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睛，视野逐渐清晰起来，阳光透过发梢上的汗珠折射出七色的彩虹，在他眼前铺开。他拧开矿泉水瓶刚要喝下，弯道处忽然嗖地窜出一个人。工藤愕然地放下一口没喝的水，确信自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自己眼前明目张胆地窜过，迎着阳光的脸上带着一点不知是不是故作的轻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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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他都集中注意听着广播，直到D组成绩公布，黑羽快斗取得小组赛第一名进入决赛。工藤新一以C组第一进入决赛，赛道就在黑羽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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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离得近一点，他更确信对方完全没有被冤枉。沐浴在阳光里的怪盗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气息，他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笑得十分狡诈。他迎着黑羽莫名奇妙的表情缓缓地比着口型，确信对方绝对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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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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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米决赛后工藤新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黑羽说着话，无视了对方无数次“你好烦啊怎么还不走开”的明示暗示，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以一副无赖的样子硬是跟着纯良的三好高中生回到了他江古田的班级。他跟在黑羽后面笑眯眯地，差点撞上一个急火火往前面窜的少女。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校服，说了声“抱歉”便跑到前面扯住了黑羽，故作生气地骂了些什么硬是塞给了他一瓶已经拧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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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眯了眯眼睛，往观众席上一望，一眼望到了一头茶发（黑羽后来说是黄毛）鹤立鸡群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马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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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工藤新一想。和侦探同班还能这么长时间没被揪出来，有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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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感觉自己越发兴致昂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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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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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套了套那个少女的近乎，轻轻松松地就要到了黑羽的手机号。之后他有事没事就给黑羽打电话，立志要给对方的课余时间找点麻烦美其名曰丰富生活。他不得不承认如果真是那个怪盗，对方这么好的演技去做小偷真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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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九十九次被挂断电话并被拉黑后工藤新一无所谓地笑了笑，抽出一张新的电话卡换了进去。不过他不急着打电话了。工藤隐隐约约记得和中森青子交谈时对方无意间透露自己的竹马要去参加什么东京舞台魔术大赛，比赛时间就在这个周六，可能会影响到魔术师的一生。他上网划拉划拉毫不心疼地搞到了一张昂贵的票，复古的网页配上神神秘秘的票色，工藤眯着眼睛，从票上一群黑色的人影中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亚森·罗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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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那天座无虚席，上千人安静地坐在会场里静静等待比赛的开始。工藤新一买的是VIP席，特意挑了个靠前的位子，舞台边缘的灯光时不时扫过他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几个魔术师进行舞台表演，其中不乏中年人，也有比黑羽年轻的小天才。但是工藤几乎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的破绽，比魔术，工藤不无遗憾地想着，比自己的那位宿敌还是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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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上场的时候被舞台的灯光晃了晃眼，他站在舞台中央鞠躬，一面迅速让眼睛适应刺眼的光芒。会场里有上千人，但他一点也不慌张。他想起小时候第一站在舞台上茫然无措，父亲站在台下用平静的目光望着他。父亲的目光很有魔力，小黑羽忽然就不慌了，大大方方地鞠躬，念词，扑克脸，同无数次训练分毫不差的表演。他喜欢父亲用大手摸他的头（尽管很不想承认），包括第一次作为怪盗基德站在月光之巅，他无数次地想念着父亲的目光，还有一切结束时鼓励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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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看着对方站在镁光灯中，不同于阳光也不同于月光，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姿态。他的表情，不是怪盗基德完美清冷的扑克脸，也不是黑羽快斗叛逆的笑，他的笑容，几分稳重，几分成熟，是岁月积淀下来的层层叠叠的心性，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工藤新一恍惚间感觉舞台上的身影与六岁时在意大利引起阵阵欢呼的身影重合，完美的技艺，没有裂缝的微笑，交错的镁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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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转换时工藤新一对上了黑羽快斗的目光。他们中间隔了几排观众席，镁光灯正好就扫在了工藤新一的身上。工藤清楚地看到魔术师怔愣了一下，那是魔术师扑克脸的失败，是绝对不会被怪盗基德允许的。但黑羽似乎没有多么恼怒，甚至镁光灯移开以后他还会时不时地朝工藤新一的方向扫扫，像是想确认自己是否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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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会场后工藤新一站在门口走了好久，时不时路过的警卫一直拿眼睛扫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摇摇头走开，巡视一圈后还能看见篮西装的少年站在腰杆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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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的诚心打动了老天爷，于是老天爷掉起了泪。工藤新一得知老天爷如此感动高兴地想指天骂街。雨点噼里啪啦接连不断地往下蹦，幸而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有一把黑色的伞，他冷哼一声，啪嗒一下按开伞，水花溅到布面上又噼里啪啦地弹开，在水潭里开出一朵朵水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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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斗迎着灰蒙蒙的天走出会场，只一打眼就看到了撑着伞原地傻愣的工藤新一。他犹豫地看了看水潭里炸开的水花，又看了看带着微笑默不作声的工藤新一，咬牙同自己的内心争斗了一会便缴械投降。工藤新一看着黑羽快斗朝自己走来，脸上带着不情不愿又没那么抗拒的表情，脑子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这家伙愿意和自己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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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十分高兴。黑羽快斗愿意和自己打一把伞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怪盗基德愿意和自己共享秘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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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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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工藤和黑羽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工藤新一再也没换过手机卡，他的号码堂堂正正地躺在了黑羽快斗的通讯录里。高二最后一次月考前的周末工藤新一去找过黑羽快斗，原因是怪盗基德好死不死地发了预告函。尽管之前全部被拒之门外，工藤新一却死不悔改，一心想看看举世无双大怪盗是怎么准备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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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黑羽快斗没有拒绝他。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T恤衫，手里捧着一本知识点归纳，塞着一只耳机，俨然一副专心备考的高二好少年模样。“工藤君还真是闲情逸致，该说不愧是天才吗，联考前的周末还能如此逍遥自在地找别人麻烦。”开口就是嘲讽，工藤新一一挑眉毫不客气地还口，“我倒是觉得黑羽同学明明已经到了上课从不听课都能模考第一的境界，如此认真的复习怕不是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耽误了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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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打在棉花上，到头来侦探还是在不软不硬地试探他。黑羽十分不欢迎他，但他同样不想被青子念叨整天不参加社交活动一放假就白天晚上窝家里不出门活脱脱活成了个标准宅男体型都胖了一圈（黑羽快斗坚决反驳），于是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把侦探迎进了门，还得时时刻刻盯着他不向青子打小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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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围在桌子旁边摊着一堆试卷装模作样地复习，黑羽塞上了两只耳机，垂着眸子刷刷在纸上写字。工藤新一偷偷用余光扫他，黑羽快斗用草上飞的速度硬是把字飞出了大气磅礴桀骜不驯的感觉，笔锋凌厉，不同于自己规规矩矩的笔画，倒是像极了那个大胆无畏的国际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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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黑羽快斗趴在桌子上睡着，白色的耳机线有一大半耷拉在桌子下。工藤新一从洗手间出来，猝不及防看到了对方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背。他有点困，脑子也有点断线，蹑手蹑脚地走到黑羽身后——托地毯的福，一点声音也没有——按亮了耳机连接着的手机屏幕，想看看这位神秘的宿敌平常都在听什么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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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if they fall as Lucifer fell,
The flame
The sward
如果他们堕入地狱 就像路西法坠入深渊
必受焰烤 刀割
……
And if you fall as Lucifer fell
You fall in vain
若你们仿效路西法堕入地狱
必烈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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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vert的《St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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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有点吃惊。国际怪盗听起了正义警察的角色歌，慷慨的誓词在雷雨作响的河边回荡。他太困了，只能记得沙威是个代表着绝对正直和法律的警探，然后脑子便空白一片。他要逮捕的是谁？他要追逐的是谁？他的正义在那个时代是被完全认可的吗？究竟会不会有特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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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结局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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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坐在黑羽快斗对面，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上。他感到闭合的眼睑处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橙色光辉，然后转为淡蓝，思绪退出，感知谢幕，如同一扇古老的大门彬彬有礼地缓缓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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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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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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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的一天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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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在夜幕降临前被黑羽快斗千方百计地支走，望着身后紧紧闭合犹如防贼（他并没有觉得这个比喻有什么不妥）的大门，笑着说了一声“晚上见”。他到头来都没弄懂怪盗是如何准备工作的，但是转念一想，怪盗都已经把他迎进门里了，自然是万事准备妥贴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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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刚准备离开，看见中森青子站在阳台上朝着黑羽快斗的卧室喊着什么，大概是叫他去吃饭。他站在楼下，中森青子一转头就看到了他，立刻笑容满面地和他打着招呼，“工藤君晚上好啊——！快斗终于接待你了吗？总算有点长进了啊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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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层楼不太适合闲聊，中森青子于是用手围了个喇叭向下喊着：“工藤君，今天是快斗的生日，要一起来庆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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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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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大脑当机了一下，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张嚣张的预告函。他想起来黑羽快斗一整天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在内心哈哈笑了两声，带着一点老妈子才有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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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森青子的心意怕是得不到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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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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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一如既往地观摩了小偷先生的作案现场，手法还是一样地华丽，视戒备森严的警视部队为无物，临走前还留下了一串挑衅性十足的大笑。中森警官勃然大怒，率领一众警员噌噌出动。工藤新一闲庭信步，目送红蓝色的警车吱唔吱唔地远去，微微一笑转身向天台走去。楼梯很长，他在向上走的过程中试图酝酿一个合适的措辞，该怎么说，健忘的小偷先生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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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天台门的那一刻事态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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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盗基德半跪在地面，如水的月光流动在他的身边，如果忽略了主人公身体的微微颤抖，这会是一副完美的、无数少女痴心着的白马王子降临图。工藤新一一开始没有发觉什么不同，以为小偷先生在准备着什么和之前一样的恶作剧，于是打算悄悄地靠过去来个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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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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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的月光下浮动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红丝，如毒蛇的信子，路西法的诅咒，他感到自己的脚步被拽得极其延缓，沉重到像拖了千斤铁球。幻术。工藤新一立刻意识到。他在踏出阴影的前一刻猛地停步，没命一样地狂奔回逃生道，一脚踹碎消防安全箱，扯出水管三下五除二套在涮拖把池上方，拧开水龙头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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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打开了共情系统一般，工藤新一暴露在月光下的一刹那，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知道那是属于怪盗的，或者说是属于怪盗的噩梦的。因为他看到了属于黑羽快斗的脸，在细雨迷蒙的葬礼上捧着父亲的遗像面无表情。他很懂事，胸前戴了一朵洁白的花，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好像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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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黑羽快斗打开门，眉飞色舞，用开朗的声调大声说着“我回来了”，转身关上门时换上一种更沉稳的声调回答自己“欢迎回来”。他对着镜子一面练习魔术，一面自问自答，有的时候失败得多了，稍微皱皱眉头，他会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再睁开眼，镜子里的还是那个平平静静的、自信至极的完美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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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怪盗基德披着凋零的月光，一身白西装在月下缓步独行。在这之前，繁琐的情报收集、魔术的准备、不厌其烦的计划制定，PLAN ABCD,行动过程中无数的不确定因素造成的偏差，怪盗嚣张至极地进行完美处理。有的时候撞上了组织，他想尽办法把警察支开，运气不好的时候会背着一身伤强撑着逃走疗伤。他看到漆黑的屋里，星星都被湮没在夜空，黑羽快斗靠着墙给自己取弹，眉头都不皱一下。消毒剂的味道十分刺鼻，黑羽快斗在满地沾血的绷带和失血的轻微耳鸣中昏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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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被追到穷途末路的怪盗倚在小巷的箱子旁压抑着喘息，左手举着扑克枪，右手紧紧攥着刀片，在自己即将昏睡的时候狠狠刺入肉里。他听见他陡然加快的呼吸，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巷口，扳机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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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闭上眼睛意味着再也不能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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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阵晕眩，场景又变回了淌满了月光的天台。工藤新一看到水流冲出管口向怪盗扑去，就像夜空中一道闪着光芒的彗尾。而他陷入记忆涡流之前，水流才刚刚冲到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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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术的时间很短，他却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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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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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年之中黑夜最短的一天，这一年的夏至夜晚未免太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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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冷着脸把怪盗拎回家，冷着脸从他身上摸出钥匙，冷着脸把他放在沙发上，冷着脸坐在怪盗对面，犹豫了一下，冷着脸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对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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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术的幻境效果还残余了一些在自己脑海，刺激得他有点头痛，他不敢去想象幻术中心的黑羽快斗受到了怎样的冲击。他更不敢去回忆幻境中那些漆黑的晚上，那些黑羽快斗独自回家的时候。如果今晚自己不在，或者说自己还是那个一心追求正义的侦探，他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他是不是还会强迫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躲开一道道监控回家，窝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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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的脸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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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斗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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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混沌的感知、模糊的画面，从前独自吞下的撕心裂肺的日子。他明白这是spider说的nightmare。他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睛，或者说他知道，他很明白他正在面对的是什么。他知道这一天总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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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工藤新一却不给他面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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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自知被识破，于是也不再装昏，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坐了起来。他并没有什么闪躲，白礼帽早就掉了，他伸手摘下了单片眼睛，以黑羽快斗的脸戴着怪盗基德的面具，毫无纰漏的扑克脸直接对上了侦探犀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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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不同于平日的散漫，完完全全是怪盗冷冽的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泄露。黑羽快斗一直以来都是阳光的代名词，此时却整个人都浸在月光里，屋里没有开灯，他的脸上映着半边窗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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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莫名有点生气，但是看了对方的样子又实在是生不起气来。黑羽一只手拽着名侦探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一只手拿着刚刚摘下的单片眼镜，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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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算说点什么？”工藤新一犹豫了一下没打直球，面无半点表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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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说什么呢……真相已经摆在你面前了啊。”黑羽轻轻一笑，就像之前每次天台对决，怪盗站在栏杆上，游刃有余自大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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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下巴指了指工藤上衣的口袋——那里放着一个手铐——又把单片眼镜放到茶几上，属于侦探的外套却是又披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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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侦探：选择权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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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想起自己一开始追捕基德，完完全全只是想把那个自大的家伙揪下来送入大牢——那是他该去的地方。后来失败得多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认了怪盗的胡作非为，甚至于有时得到了第一手线索都不急着上交警署。他把那理解为宿敌的惺惺相惜，就像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那个狂妄的小偷先生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很多次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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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和白马交谈，说起对方最经典的那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白马无奈地笑笑，说那只是自己的一个习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也好，对犯人走上歧途的同情也好。他说，“每一个犯人都有自己犯罪的原因。尽管采取的方法我不能认同，但他们必定都度过了一段黑暗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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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总是觉得这句话在影射着谁。直到下一次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一身白衣的怪盗在人群视线的焦点处。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又久违地燃烧了起来。他看着如临大敌的中森警部，激动的人群，跑来跑去的电视台记者，忽然想起了那句话，“每个犯人都必定度过了一段黑暗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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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让工藤新一感到有点新奇。在他的印象里，那家伙尽管之出现在黑夜，但总是满月不离身，他出现的时候必定是月光最好的时候。他是人群疯狂的源头，是所有目光的焦点。他甚至感觉到，有那怪盗出现的夜晚，比白昼还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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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他的黑夜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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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工藤新一参与了组织的清剿行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脱力地窝在博士家等着灰原交付解药。等待的时候他看着电视上不断切换的画面，脑子里却乱七八糟地想着刚刚结束的事情。他很感谢，感谢自己身边有那么多正义的、勇敢的伙伴。他们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时光，取得胜利后还能激动地击掌，笑着谈论下一次聚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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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换台的手突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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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中央是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嚣张的简笔头像，主持人带着激动的神情用激动的语气念着什么。不过工藤新一没管那么多，他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想着终于能正大光明地与怪盗先生进行一次酣畅淋漓的对决，连灰原从实验室走出来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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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瞥了一眼电视机，道：“哟，又在看好心的小偷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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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反应，她又继续说，“大侦探可要小心点，如果一不凑巧小偷先生的背后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你可经不起这第二次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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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去看工藤的表情，放下解药就转身走回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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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玩笑话，工藤却有如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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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怪盗的黑夜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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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面对的也是一个黑暗的深渊，他会怎样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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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边一定不会有正义的警察，甚至于根本没有助手。神秘的怪盗在千万目光下独来独往，他站在月亮的位置，代替月亮发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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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光芒太耀眼了，让人忘记了他本就是属于黑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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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早就做好了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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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子，拿起怪盗的单片眼睛放在手心里。冰凉的四叶草挂坠刺激着他温热的手掌，他感到头脑里的燥热平静下去了一点。在这个混沌的夜里，什么事情都太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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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盗先生难道不清楚我会怎么做吗？”他没有直视怪盗的眼睛，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四叶草挂坠。怪盗看着侦探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手铐，抿了抿嘴角，但下一秒工藤就一挥手把手铐撇开，金属撞击在地面上发出叮当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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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的职责是维护正义，但法律就是正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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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人认可的就是正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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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缓缓抬起眼睛，对方苍蓝色眸子里的一闪而过的惊愕和迷惑悉数落入他眼中。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心是一只旷野的鸟，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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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我问你——”他一字一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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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无数次在梦中想过这个场景。洁白的鸽子终于愿意暂时栖息在枝头，梳理一下飞得凌乱的羽毛。从前都是他向怪盗请求帮助，这次，就让他成为主动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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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斗，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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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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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斗觉得侦探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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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想过向一个侦探寻求帮助，或者说，他从没有想过向任何人寻求帮助。怪盗说到底还是一份高危职业，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警察或者哪个黑暗势力截断了后路。到了那个时候，只有他自己可以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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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仅仅希望侦探在视而不见与恪守正义之间做一个选择。如果他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今后他们还是普通的宿敌，他办他的悬疑案，他找他的潘多拉。如果侦探选择恪守正义，他只能说句抱歉，虽然侦探掌握的证据不足以指控他就是怪盗基德，但今后他又多了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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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工藤掏出手铐的那一刻黑羽抿紧了嘴巴，左手已经捏住了一根麻醉银针。然而没等他作出下一步的反应，对方就在自己灼灼的目光中扔掉了那副明晃晃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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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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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了手铐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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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的错愕，侦探跌人眼镜的行为却没有结束：“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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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有的时候从作案现场回来，把鸡零狗碎的许多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这注定了他睡不安稳，于是他经常和衣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入一个半梦半醒的幻境。也许是幻术的后遗症，黑羽经常在这个时候反复做一个噩梦，梦里他一身白衣，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对面，几乎要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他听到他沉声问：“你为什么不肯信任我？”声音里满是愤怒，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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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肯让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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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梦中自然不会答应，可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选择，那个人最终都会为他而死。在过于真实的幻境中，他看到那人站在自己面前，缓缓掀开了上衣，心脏的位置是一个空空的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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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会痛得呼吸几乎停滞，仿佛被挖了心脏的其实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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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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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他说，“你知道和罪犯共情的沙威，下场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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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点了点头。事实上，中午小憩后，他的思维清醒了很多，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陷入梦境前那个故事的结局。“警探沙威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公平和正义，投河自尽，死相极其凄惨，”他顿了顿，望向黑羽，“但我不觉得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同样也不觉得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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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示意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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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来坚持的正义是一种扭曲的正义，法律至上，罪犯恶不可赦，人生而不平等。他遵循着那个世界的守则，规规矩矩，不能容忍任何不合规矩的人出现。冉阿让无疑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特例，沙威无法容忍，但良知提醒他不能把这个家伙送回地狱，于是他的世界崩解，他选择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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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错误在于他信仰了错误的真理，他的正确在于他没有继续书写他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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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无法直视侦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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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心里有一万种退路，他可以说得侦探哑口无言，让他什么信息都得不到，空手而归。但他从不存在的私心这时候全部熊熊燃烧了起来，理智要他刻薄地赶走侦探，感性却害怕他的话会让侦探下一秒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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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路西法坠入地狱，无数双黑色的手扼着他的喉咙，他无法呼救，无法挣扎，在这里他仅仅只是黑羽快斗，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在一片黑暗中独自一人下坠，这时候一束晨光破晓，一只手在金色的光芒包裹中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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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盗基德从不是什么孤独求败的人。他并不无敌，也不自傲。很多时候他披着晚风簌簌地收起滑翔翼，踩着深灰色的影子钻到七弯八拐的小巷子里，黑洞洞一片，造物主连一点月光也不施舍下来。他贴着皮有点剥落的墙潜行，背后贴身的礼服传来阵阵冰凉。他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高昂呐喊，巷子寂静到滴水炸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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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个夜晚，尖叫、掌声、霓虹，尾音上扬的开场白，斗志昂扬的呐喊。一个人的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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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看着怪盗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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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其实他早就做好了无论听到什么话都绝不离开都准备，他知道在无尽的黑暗中，一个人行走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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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来向黑羽身边走去，缓缓蹲下身子，看不清少年碎发阴影下的表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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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我就是警探沙威，世界上非黑即白，没有处于中立场的人，坚持着自己自以为是的正义。但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并不只有这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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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紧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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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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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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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庄重地宣布，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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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零和博弈，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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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ckm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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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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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斗从来没有奢望过绝对的光明。绝对的光明是不存在的，哪怕存在，也会让任何靠近的人如飞蛾扑火，灰飞烟灭。但他在那一瞬间似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在自己灰色的世界里闪耀，久违的色彩开始蔓延。黑羽珍惜生命，也不想死，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对什么人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如果身边的人遭遇危险，要救他们他就必须去死，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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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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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想起几次听到魔女的预言，和往常一样故弄玄虚，晦涩难懂。她趴在他耳边轻轻念着“光之魔人”，紧张的语气差点让他相信了自己真的就有那么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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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黑羽私下里笑着打了个比喻：他是阿波罗，我是伊卡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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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卡洛斯追逐太阳的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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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翼熔断，坠海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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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相似的脸。他看到对方的眸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就像一块完美的宝石嵌着一个神秘的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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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了，潘多拉。就在对方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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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有的时候情商上线，就真的很会说情话，否则自己怎么会稀里糊涂地就做了他的恋人。黑羽快斗无数次这么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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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做基德的时候，经常独自乘着凉凉的晚风飞回家，看着夜东京的灯光璀璨，其中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他那时只是个苦逼兮兮的单身青年，冷的时候只能自己抱着自己或贴一身暖宝宝取暖。夜晚的高空真的很冷，偏偏他还是虚寒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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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那时候说：“我二十四小时都为你待命。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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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斗伸出手，魔术师漂亮的指节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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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他假装不情不愿，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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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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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独自一人的旅者来说最能支持他走向目的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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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地图，不是宝藏。是你背着沉甸甸的行囊，走过一万次的山高水长。有个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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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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