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是甚么样,我并不能从他的娓娓来叙中寻到确切的影儿;甚至长安,于我也很寡淡。是以,夜是镜中花,水中月,我并不把他的“承诺”当真,——他的难处,兄长的难处,朝中的难处,都是很好的藉口,而良夜里轻缈的私语,业足以叫人胸口生温。)
我真盼着明年早来。(发全然散下了,粉黛与铅华也被置弃,铜镜里一高一低两竖影子,是与白日里不一样的模样。我们挽着手,又仿佛回到那日他牵过我、将我的名姓写进他的辉煌里的那一刻,便心甘情愿地由着他做任何事情。我忽感到一丝不公:女人哄骗男人,总要费尽心机,胜过其余万万千的女人,而男人,只要一句话、甚至一个手势,都能叫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芳情尽付。)
(而月呢,在如是节下,本该变得惨白与凄怆,却很怪异又很贴心地维系着饱满与温柔,无声地包容着一切:虚筑的团圆、心血来潮的誓语,又或是什么在舌尖排练千遍的谎言。只是,因为他的掌心太柔软,我也只很随意地应予他。)
他哭得有理,您听听,他哭得没道理,您就只听听罢。
(这太不像读书人的手,没有被笔磨出的茧子,又不像爱弯弓射雕的,有风沙眷恋的粗砺。他是如何的人,我仍在摸索,此时此刻,我也只关心他的手,他的人,至于兄长同他的聪明人的游戏,我懒废心神。)
我小时候……(我顿了顿,就是几年前的事儿,又好似隔世。另一只荑掌漫无目的地卷着轻缦,良久,才续。)以前总不懂事儿,觉得竹最有气节,便在池边栽一丛斑竹,又觉得芭蕉浪漫,窗下便有几枝。桃儿也好,梅也好,纷纷杂杂的,很没味道。年纪大些了,又作古怪,一铲子全铲了,只搭一个葡萄棚,又种些瓜豆,——想学陶公,又学不像。(不自觉地,我又絮叨起。)蓬莱呢?这儿该种些什么?春天来时,我想种些新鲜的,有朝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