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Babyじ☆0806转载】Hi！My Little Boy

我来鸟~
顶一个~

我觉得我对他有亏欠。 
兄弟之间，不该如此疏远。给不了安慰，于是自己的心跟着隐隐作痛。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如此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只是呢喃着：“怎么办……允浩我要怎么……怎么办才好？”
一个星期后，秘书敲门进来，面色有些尴尬：“社长，有人要见你。” 
我正在看报表，事先提醒了不要任何人进来，所以不太高兴地看了看她身后。 
是拖着行李的有天。 
“有天？”我惊呼。 
秘书看到我的反应，知道我不会怪罪她了，让开道请有天进来。 
我看到他疲惫的面容，不仅仅是旅途的困乏，那夜的悲伤依然留在他的脸上，虽然他极力朝我灿烂的微笑，甚至一开口就是对我的讽刺。 
“我说怎么郑允浩可以三个月不给我打电话呢，啧啧啧，你看看你这日子过的！” 
我尴尬地笑笑，知道他在生气，走过去撞撞他的肩。 
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仪式。 
他却回头对秘书微微一笑：“怎么样，你们社长还就是认识像我‘这种人’呢！” 
秘书吓得瞬间脸苍白，我猜一定是刚才她拦着有天，惹到他了。 
我挥挥手，让秘书退下。有天就这脾气，忍不了任何事。能他受了委屈不吱声的，这辈子，除了不鸟他的泰迪熊的在中和后来的俊秀，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也巧，两个都是金氏。

他把行李一撒，躺到沙发上开始沉默。 
我看着他，感觉他瘦了不少。要是以前，我一定觉得是他玩女人过火的结果。但现在我知道，这样的玩笑话说出口，他一定会永远都不理睬我的。 
“怎么回来不事先通知我，我好去接机啊。” 
“我哪敢劳烦您呢，社长大人。”他望着天花板说。 
“你就讽刺吧讽刺吧。” 
他没接话，目光有些放空。 
我开始有些慌乱，有天似乎变了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如此落寞的表情。 
就像失却了所有希望。 
“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又是很久的默声，然后我听到他很轻很轻的叹息。 
“Jimmy他死了。”他说，“去登山……没有回来。” 
我吓了一跳。 
Jimmy是我和有天同一系的，很清秀可爱的一个美籍泰国人。起初我们关系蛮好，后来他向有天表白吓到了有天，我就跟着有天疏远了他。 
怎么突然就…… 
我张张嘴想问有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死了。 
却看到他的眼角，淌下眼泪来。 
就这样，望着天花板，静静地掉下眼泪来。 
我想我知道那天那个电话的起因了。 
又失去了吗？你所喜欢的人？

有天突然回来，家里乱作一团。伯母更是急冲冲地跑来问我：他是不是在美国给我惹了什么事啊，不会错手杀…… 
她的“人”字被我及时地扼杀在嘴里，崇拜她的想象力丰富的同时，我提醒她：“有天敢杀鸡吗？” 
还好伯母不笨，了解我的意思。 
“那你说他学分都没修满回来干吗？让我养他吗？这死小子！” 
我听她这口气，想必有天两天在家已经被她念疯了。 
“他没跟你说吗，我叫他回来的。市场销售部他明天接管。” 
有天家里是医生世家，伯父伯母却坚决要把有天往商业路上培养。大概是了解他的个性，和沉稳扯不上一点边。倒是有天的弟弟有焕来的安静，继承家业的重任，他再大些是能承担起的。 
而从另外一种程度讲，对于有天，有一个弟弟也意味着他能做自己。他自己大概也知道弟弟为他要承担的是什么，所以这小子虽然没心没肺的样子，对有焕还真是疼爱有加。 
所以我这话一说，伯母自然就放了心。 
然后我目送她出办公室，给有天发了简讯：“明天来熟悉业务。” 
“没MM的部门，我拒绝。”他很快回过来。 
又是这种态度——永远都是贯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一，学习工作第二。 
而正是这样的朴有天，才是我所熟悉的。 
这是属于他的自我保护方式，我看到了他的眼泪，看到了他心里面那个人的样子，如何温暖到能给他越过自己的底线的坚决和忽视别人的鄙夷的勇气。 
他是勇敢的，会哭。但是哭过之后，他拒绝安慰，拒绝颓废。 
即使被留下了，一个人了，他还是依然要生活得和以前一样，玩世不恭。 
甚至，更加笑容明朗。

带有天去市场销售部的时候，我想起那天在电梯里遇到的两个女人。扫到她们看到自己后倏然僵硬的表情和互相对视打暗号的慌乱，莫名心情好起来。 
这么聒噪肤浅的女性所在地，的确需要我们朴先生的整顿啊！ 
于是我装作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把有天介绍给大家，照例说了几句要大家打起干劲，将这季的销售额提高X个百分点之类的话，就返回办公室。 
当然，离开前我没有忘记看看主管朴奈恩的样子。于是确认：嫉妒控制下的女人的毒舌——可以把Beauty说成Beast。 
应该会满意吧，按他的要求——有美女的部门。 
——如果他决定找某个人，以忘却一段虽然潦草但却是真爱的感情，那么我会微笑着祝福他。 
这是一种成长，我们，也只有这样才能抓住那根稻草，好让溺亡的过程，慢一点，再慢一点…… 
只是无论如何坦然接受有天爱上同性的事实，我都不能想象中间的过程。 
当初Jimmy说喜欢他的时候，自己也在场。我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冰冷尖锐的有天。 
他微笑着一下一下撕掉了信，甚至没有看一眼信封上的字，那个单纯地以为只要勇敢说出来就会被接受的少年，无法承受他的微笑，低头慢慢红了眼眶。 
“我的回应是——滚！”  
那样的笑容，温暖到作为局外人都心生寒意。 
那么，当初如此决然拒绝，厌恶到和Jimmy在过道里擦肩都忍不住低声咒骂的他，为什么在我离开7个月后，这样子回到我这里？ 
是什么让他为一个少年，哭哑了嗓子？ 
爱吗？同性之间，可以言爱吗？ 
那个时候，我完全迷惑。

各个角落，不顾及性别的情感，像风，无孔不入。又像荒原，一点火星便有燎原的壮丽。 
我想这个世界有点疯狂，但又那么自然。 
仅仅是想爱，所以爱了，没有为什么。

当初的艰辛现在想来多少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无论多累，踏进家门就能完全把烦恼和困乏关在外头。 
“爸爸！”他叫我，挣脱L的怀抱想朝我而来的动作，扭捏地如此可爱。 
而那些晚归的夜晚，牵挂着我的在中是否已经乖乖洗完澡，是否已经入睡。心里头希望一切安好，却也矛盾着希望他闹腾着L要找我。但那些冗长的商意浓重的晚餐，没有一次被L的电话打断。 
他懂事得让我失落。 
回到家的时候，L一般都还在守着他。 
我轻手轻脚进家门，L就已经拿好了包在玄关处换鞋。 
“你家宝贝说了，要你回来了去亲他一下，否则他睡不着。”她笑道。 
然而推开房门，在中在被子下只露出个头，睡得很沉。白皙而娇嫩的脸上，孩子特有的甜美和稚气让我不自觉地附下身去轻吻。 
那时候开始习惯轻轻地揉乱他的头发，看他在睡梦里微微皱一下眉，又重归安然的样子。 
如此的表情变化却也像他所有温暖到融雪的笑一样，让人安心。 
洗完澡，关灯，把他一点一点拉到自己怀里。 
他特有的气味，带着睡意朝我而来。 
一夜无梦。 
而有些夜晚，浅层睡梦里的我，感受到他在我的怀里的动作——手脚会伸一下。 
“爸爸……”他呢喃。 
是梦到我抱他了吧…… 
在中他啊，其实很像一只猫咪。想要抱抱的时候会来蹭你的腿，你抱他他又不会吵闹你，好像一味地只是想坐在你的腿上，看看你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如果你摸摸他的头或是亲他一下，他就习惯性地把小小的五官皱一块，然后笑着舒展开，露出慵懒的表情。 
到他上幼稚园的年纪，我不得不担心这样的在中是否能够保护好自己。他的性格不是软弱，而是对待人事太过信任。 
相比之下比他小一个月的昌珉，就来得精明。

还好，两个小家伙在同一个班里。 
第一天带他去幼稚园的场景，还是很清晰。我甚至记得那天在中穿了粉色的T恤，黑色的背带裤。衣服的后头有只小象，所以他起床的时候拽着衣服在床上蹦跶，嚷着要穿。 
那期童装由静楠设计，在中的衣柜里装了很多件，惹得孩子天天早上站在衣柜前纠结要穿哪件。 
“爸爸，这一件……”他指着蓝色的帽衫说，可是我还没伸手拿，他又嘟嘴说：“啊，那一件，小象小象！！” 
而遗憾的是款式和材质都相当有水准的这期服装没有推上市。一来公司未曾涉及童装领域，二来毕竟静楠是新人，她怕招致什么流言。公司里很少有人知道她家显赫的背景，而她极力要活得平凡一点，靠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进步，虽然我极言我没有给她开后门的意思，但她还是拒绝我的提议，把她的设计制了一套成品，送给在中。 
在中当然是开心地忘乎所以，穿着有小象的衣服走路都不老实，蹦蹦跳跳的。 
但到了幼稚园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虽然我已经在家跟他解释过了什么叫幼稚园，但他傻乎乎地任我抱进向日葵班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一无所知。 
“在中啊，呆会见到老师要问好，爸爸去上班，在中就在这里好不好，这里啊会有很多小朋友，他们……” 
“昌珉……爸爸，昌珉是小朋友。”他打断我的话，意思是问我昌珉也在这里吗。 
我点点头，但他仍然死死抓着我的衣服，警惕地朝四周张望。 
“L也是小朋友。” 
他的意思是问L也在这里吗，但L怎么能来上幼稚园呢，小家伙果然还是不明所以。 
“这里没有L，但是有老师喔，老师会对在中很好……” 
“老师？”他不解地问。 
“对啊，老师和小朋友们会和在中一起玩……”

好说歹说让他放大胆，但因为孩子经常由L在家带着，最多接触的也就只有昌珉，所以看到一班孩子坐在地板上吵吵闹闹地游戏，他明显往我怀里缩了一下。 
我把他放到地板上，和老师打招呼。 
“在中我带来了，以后麻烦您了！” 
正说着，李妈领着昌珉也到了，在中原本紧贴着我的腿打量那群安静下来的孩子，看到昌珉来了，立马跑到昌珉身边。 
他知道我要离开，所以急切地要寻找熟悉的人，以面对那些陌生的面孔。 
李妈看到两个胆怯的孩子黏在一起，笑问他们：“奶奶和爸爸走了，你们呆在这里好不好。” 
昌珉犹豫着点头，在中拼命地摇头。 
我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在中乖，爸爸下班就来接你好不好？” 
他虽然不同意，但还是只拉着昌珉，没有上来拉我。 
我知道他的矛盾心理。他很听我的话，从来没有违抗过，但现在要他留在这里，他又是害怕的。所以他拉着昌珉，不敢松手。 
“就这么说好了，我们拉钩。” 
他看看微笑的老师，又看看那班天真的孩子和身边的昌珉，最后把视线落在我的手上。 
“要来接我。”他嘱咐道，带着委屈。 
我拉拉他的手，亲亲他的脸颊，好让他放心。 
和李妈一道离开的时候，我意识到小家伙的性情。他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但还是和我挥手道别。 
这种类似于逼迫自己要勇敢的性格随着他的长大越来越明显。 
我看着难过，但不能阻止这种成长的方式。作为大人，不能扶着他走每一步。只有孩子摔倒足够多的次数，他才能自己朝前走。我能做的，只是看着他摔倒，然后把他扶起来，告诉他要继续前进。 
而上幼稚园，和不认识的孩子打成一片，是我们在中要自己走的一步。

让人欣慰的是，孩子与孩子之间不会存在大人间的隔阂，第一天接他的傍晚，就已经发现小家伙的好人缘了。 
“爸爸，明天在中还能来吗？” 
“嗯？”我不料他会这样问，明明刚才飞快地朝我跑来的。 
“小泽说要和我玩积木，我明天还能来吗？” 
“当然！” 
他随即开心地亲了我，环起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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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的顾虑还是成为现实，在中上了幼稚园，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坐在副座上看着别的孩子由母亲带走，表情虽然静静地，但眼睛里明显有不一样的色彩。 
我等着他开口问我，但他每次都只是沉默一会又开心地和我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吃的水果甜不甜，昌珉抢了他碗里的虾或是把青菜都夹到了他碗里。 
他的小心思，很难猜。所以只有我主动，又是旁敲侧击没有效果，我甚至会问出我都自己无法收拾的问题： 
“在中啊，不想知道妈妈在哪里吗？” 
他停下画笔，盯着我的眼睛许久，茫然地摇头。 
不想？他点头的话我无法回答，而他摇头意味着什么？明明看到别的孩子被母亲抱着时，他会露出落寞的表情，虽然每一次都相当短暂，但我察觉到很多次他这样让人心疼的表情。我懂那样的感受，但我会问父亲，母亲去了哪里。而不似在中，我问他他还摇头。 
我想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纵使身边有很多人对自己很好，作为一个孩子，也不可能丢失对母爱的本能渴望。而在中他没有，但他在压抑。 
我不知道他为何隐忍。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世，那么为何而摇头。 
不想知道妈妈在哪里，是他对我说的第一个谎。 
我看穿了，并且找不到他撒谎的原因，于是异常恐慌。我面对着比父亲所面对的，更难的境地。

等到幼稚园举行亲子游戏的那天，我才找到突破这种怪异气氛的出口。 
因为主题是父母和孩子，所以很多家庭都是夫妻双双到场，幼稚园里异常热闹。 
昌珉一手牵着乔莲姨一手牵着他爸爸，站在门口等在中。 
我事先跟老师交涉过，担心那样的气氛会给在中带来心理的影响。但老师却告诉我，在中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自己对别的小朋友说，他不和妈妈一起住，但是和爸爸一起。 
孩子的意思是，他有我就足够了。 
我感觉这种话，在中说的时候一定是认真的口气，但我光是听老师的转述，都觉得酸涩悲凉。 
他到底对“妈妈”这个概念有怎样一种理解？ 
我实在难以弄清楚。所以我面临了收养在中以来的最大的情感问题。 
也有预感，不处理好的话，对孩子的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影响。他的快乐都写在脸上，可是不开心都往心里藏的话，就无法拥有一个快乐轻松的童年。 
而那天，做游戏的时候，他终于释放了他的情绪。 
比赛规则是孩子由妈妈或是爸爸抱着，跑到制定地点把框里的球运回来，规定时间里谁运的多谁就胜出。因为男人力气比较大的缘故，几乎所有家庭都选择让父亲上场。 
孩子们都叫喊着，沸反盈天。 
在中比赛前在和他要好的小泽说话：“我爸爸跑起很快！” 
“我爸爸更快！”小泽不认输地说道。 
“骗人。”在中立马嘟嘴说。 
小泽想反驳，但找不到词，歪着小脑袋苦恼地看着他父亲。 
他父亲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孩子斗嘴，没有说话。 
我系好鞋带喊在中过来，他才慢悠悠走到我身边。 
“爸爸你跑起来快吗？”他带着担心问我，明明刚才和小泽夸耀时用了相当自豪的口气。 
我点点头，抱他起来。 
跑得快加上我们在中轻，应该能赢的，我这样想着，嘱咐在中呆会要快点拿球，路上不要掉。  
他也做得很好，哨子一响马上就进入状态。虽然手小小的，但我塞到他怀着的球，他都紧紧抱着没有掉。 
很轻松地拿了第一，乔莲姨带着昌珉过来夸奖在中厉害，我才看清他的表情。 
比赛的时候就隐约感到了他的异常。 
因为父亲们带着孩子比赛的时候，身后都有母亲在喊“加油”。 
而我们的跑道尽头，只有球筐静静等着我们来回。

他相当敏感。以前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但现在对比太多强烈，他的小心脏再坚韧，也无法承受。 
就那样拿着第一名的奖品，钻到我怀里哭起来。 
就是那样的从小声到逐渐嚎啕起来的哭，让我开始后悔拒绝了所有对我示好的女人。我不甘心地承认，我无法给予在中完整的爱，即使疼他到想要把他装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的地步，也终归无法忽视他对母爱的渴望。 
那个时候圈起他，抚他的背给的安慰，还完全不够。 
他闷声抽噎着说要回家，我快步带他离开，甚至没有去找老师道别。 
不同于简单的情形：孩子赖在街上要买玩具或是在公众场合行为失礼，父母便希望把孩子夹胳膊底下带走。 
我不忍心小家伙看到周围探寻的目光，那样的注视，标榜了他的与众不同。 
缺失母亲，此刻变成一种错一样。 
而这种“错”，如果一定要寻因的话，或许更多的应该怪罪于我。 
孩子在自己身边，活泼开朗，于是便自以为是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然而看到了，我给的爱，有如此让他难有安全感的缺口。 
等到我抱他坐回车子里时，我的衣服已经湿掉了一大块。一路回来，感觉他和着我拍他背的节奏，在努力试着自己平复。 
于是情绪的释放方式最终被压抑成可爱的一抽一抽的模样。 
却是让我有窒息的疼痛。和父亲生病时相同的境地——想要代替他难过，而唯一能做的，只是找纸巾给他拭泪。 
我在等小家伙平复，亦给自己一些整理语言的时间。而他却泪眼朦胧地看看我，瘪着嘴趴回我怀里。 
我们就这样维持着怪异的姿势坐在车子里许久。等到我侧身看他是否止泪时，他已经安然地睡着了。

所以，小家伙即使什么都不回馈于我，单单是他如此简单的存在，就已经是我生命中上帝给予的最大恩泽。 
“出什么事了？” 
有天推门进来，拉回我的思绪。 
我示意他坐下，叫秘书泡了两杯咖啡进来。他却不耐烦地催促我：“我很忙，没空陪你喝咖啡，你有话快说。” 
“你很忙的话，今天就不会12点才来公司上班，朴先生！”我提醒他。 
他耸肩摊手，然后倒到沙发里：“我怕了你了！”然后又碎碎念：“我靠，眼线，别让我知道是谁！” 
“好了，我真的有事和你说，不过是不好的事。” 
他立马端坐好，问我：“关于谁？” 
这是有天的优点，分得清事况。 
“在中。”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看里屋，“亲子游戏出事了？我记得你说要带在中去。” 
要带在中去参加亲子游戏的事，是在酒吧的时候随口提的，那个时候有天在朝舞台上的女郎吹口哨，他只是回头瞥了我一眼，我没料到他放在心上。 
很多时候，我觉得有天是个很难懂的人，玩世不恭地姿态下掩藏着如何了然人事的心，我不能说个八九。但又坚信，他是个简单的人，简单到只关心他想关心的人事，其他的一切，即使在谄媚逢迎着，也是落到被他转身就忘的下场。 
我看着他在沙发上小小的身躯，想起最初在江面的那个清晨。 
“他想妈妈，别的孩子都有，在中他没有。有天你懂我的意思吗，孩子那种渴望到了自卑而哭的地步……” 
“我怎么不懂了？”他打断我的话，同样望着熟睡的小家伙，“允浩你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对我说，你想妈妈，很想很想。那时候你的表情，总是让我觉得很难过。” 
“是吗……” 
“在中跟你要妈妈了？”他喝了口咖啡，转头问我。 
“没有，他只是哭，并没有直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摇头，“不知道，所以叫你过来。”

他听了我的话，低头不再作声。 
我等待着他的意见，但心里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无论怎样的谎言，都不可能完美，我已经自己考虑了很久。 
“你的意思是，我的意见你会充分考虑？”他突然抬头问。 
我点头。 
“其实也算简单，撒个谎而已，”他放下咖啡杯，走到我的办桌前撑手看着我。 
“要怎么说？”我示意他继续。 
有天笑了，伸手把摆在桌子上的相框递给我，“你，我和闵夏，三个人撒个谎就好。” 
“什么意思？”我看着照片，那是我们三个十七岁那年夏天一起去露营时拍的。闵夏站在我和有天之间，三个人笑得甜蜜，身后是蔚蓝的海天。 
“允浩你不觉得……”他拉长声调，“在中的眼睛和闵夏长得……” 
“你是说……” 
“而且都姓金呢！”他笑着打断我。 
有天编的谎是：对在中说妈妈是闵夏，因为生病所以去世了。妈妈非常非常爱在中，所以我决定让他跟母亲姓金。 
这样下来，的确比那种什么“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在中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了”的鬼话可信多了。 
但我看着照片里的她，无法马上接受有天的意见。 
“允浩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你和一个孩子打架，就因为他说你是没妈的野孩子，你把他的手都咬出血了。那个时候伯父打你，你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一直到你七岁生日，你抱着我一会儿哭着说妈妈死掉了，一会儿又笑着说我不是野孩子，只是妈妈生病死掉了。我不会弄错，你悲喜交加过后，比以前快乐多了。” 
“但是……” 
“你要让在中相信，他有过妈妈的爱，只是现在，只有你给他双倍的疼惜。” 
“……” 
“这个谎不会说破，你和我，李妈，和知道在中身世的人口径一致就好，而且闵夏，她自然不会有异议，多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叫她妈妈……” 
他笑着劝我，眼里掺了一抹伤感，特别是说到闵夏不会有异议的时候。 
于是我更加犹豫。 
“告诉他，他是被你捡来的，和说这个谎，允浩你考虑清楚，选一个简单的吧。”

然而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考虑。 
被抛弃的事实令人难以陈述的同时，存在着一个可以给在中一丝安慰的谎。 
心的天平自然而然倾斜向后方。 
只是我在遗憾这个谎会导致孩子的童年的和我一样。 
有天所谓的了解其实不全然正确。那时的我，只是因为有了摆脱那些“野孩子”的嘲笑的理由，所以才会把母亲的去世当作证明自己存在的证据。 
那样说着“只是妈妈生病死掉了”的时候，笑容下心在嘤嘤地哭。 
而在中，他也要沿着我的轨迹长大吗？ 
看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实际上对他还是一种伤害。 
他甚至还无法理解死亡是一件怎样的事。 
而且，他是个隐忍的孩子…… 
“爸爸……” 
孩子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喊我。 
“哦，在中醒啦！”我放下相框，招呼他过来。 
“太阳公公下山了，爸爸你看。”他走到窗前，指着外头地天朝我说，然后才走到我身边，习惯性抬脚要往我身上爬。 
夕阳下，孩子的脸被映成一片绯红，浓墨般的大眼里重新盛满了笑意。 
我伸手抱他起来，把他放到桌子上，问他：“在中啊，告诉我，比赛的时候为什么哭了？” 
他的小脑袋立马低下去。 
但我无法用更加婉转的方式。越多的修辞和迂回，会让疼痛越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