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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绿胶囊之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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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胶囊之谜
by约翰·狄克森·卡尔


1楼2019-08-30 11:01回复
      “不是漆成绿色。我已再三证明我的信念,”小男人说道,“即一般人——你,或你 ,或是你——是绝对无法正确报告所看到或听到的。你们不观察,你们不能观察。对吗, 教授?”
      他转头向后看。这群人中还有另外两人,这两人站在绕柱式栏干的影子里。旁观者差点没看到他们,他没法像看阳光下四人那样看见他们,他只注意到其中一人是中年人,另一人是年轻人。他们正用一面放大镜检查他们从绕柱式栏干拾起的一片石头或火山熔岩——两人都戴着墨镜。
      “别管阿利乌斯·狄欧米德斯别墅,”栏干那边的声音说,“这是谁的房子?”
      “我现在知道了,”带着摄影机和旅行指南的年轻人主动说,“我刚才翻错页数。这是三十九号,不是吗?没错。我们在三十九号。三十九号,三颗星。毒杀者奥路斯·利皮德斯的家。”
      ——众皆沉默。
      他们看来像平凡的一家人或朋友关系——年长成员的脾气被高温及旅途劳顿弄得有些烦躁。从长相相似及他们常互相谩骂看来,乔医生和戴着巴拿马帽的小男人(被称做马库斯——棒槌学堂注)应是兄弟。名叫玛乔莉的女孩是他们的亲戚。
      随着旅行指南的内容被念出来,庭院的气氛起了一阵变化。只有带着旅行指南的年轻人未察觉到这变化,其他的人都半转身,静静地站着。四副太阳眼镜转向女孩,彷佛她站在一群蒙面侠之中。阳光在镜片上闪烁,使镜片像面具那样晦暗、邪恶。
      乔医生不安地问:“什么?”
      “毒杀者,”年轻人说,“藉着中庭入口处的剑和剥皮柳树镶嵌铺面,莫姆森认为这别墅属于……”
      “是的,但他做了什么?”
      “据法洛指出,他用有毒的蕈汁杀害了五名家人。”年轻人说,他满怀兴趣地四处张望,仿佛希望看见尸体仍在那里,“这地方真有意思!”他又说,“我想,在那时代,因毒杀而逃过处分很容易。”然后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如钢毛的头发似乎在他颈项上竖起。他阖上书,“喂,”他脱口而出,“喂,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当然没有。”玛乔莉泰然自若地回答,“何况,马库斯舅父的兴趣是研究犯罪。不是吗?”
      “没错,”马库斯舅父同意。他转向年轻人,“告诉我——你叫什么来着,我总是忘记你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玛乔莉叫。但从年轻人对马库斯表示的敬意看来,显然马库斯不只是玛乔莉的舅父;他有如她的父亲。
      “哈丁,先生。乔治·哈丁。”他回答。
      “啊,是的。嗯,哈丁先生,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过巴斯附近一个叫索德伯里克罗斯的地方?”
      “没有,先生。怎么?”
      “我们就是来自那里。”马库斯说。
      他精神奕奕向前走,往喷水池边缘坐下,仿佛他准备向他们高谈阔论。他取下帽子和太阳眼镜,放在膝上。面具除下后,他那铁丝般的灰发露了出来,梳了六十年的头发依旧零乱纠结。他的蓝眼明亮、聪明而恶毒。他不时抚摸下巴边的乾涸皮肤。
      “现在,哈丁先生,”他继续说,“让我们面对事实。我假定你和玛乔莉间的恋情不只是调情而已,我假定你们两人是认真的,或假定你是认真的。”
      另一变化弥漫在这群人中。它也影响了绕柱栏干那边的二人。其中一人是个模样快活 、秃头后面覆顶毡帽的中年人;他戴着墨镜,但可以看出他有张富泰的圆脸。他清了清喉咙。
      “我想,”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要进去——”
      他的同伴,一个面容丑陋的高大年轻人,转过身去并开始以漫不经心的态度研究房子内部——马库斯看着他们。


    3楼2019-08-30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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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垃圾,”他简短有力地说,“你们不是这家庭的成员,你们都不是。但你们知道我们知道的,所以别动。别探头探脑的。”
        女孩平静地说:“马库斯舅父,你认为这里是谈这事情的地方吗?”
        “我这么认为,亲爱的。”
        “很好,”乔医生粗声同意。他的容面坚决、严肃,“就这样办吧,马库斯——很 好。”
        乔治·哈丁的面容亦是严肃、坚决,“我只能向你保证,先生——”他以雄纠纠的语调说。
        “是的,是的,这我都知道,”马库斯说,“别那么严肃,没什么不寻常的。大部分人都会结婚,并知道如何进行婚事,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听我说,婚事完全得要我的同意——”
        “还有我。”乔医生坚决地说。
        “随你便,”马库斯懊恼地说,“还有我弟弟的同意,当然。我们已认识你一个月 了,在旅行的情况下。你一开始与我的侄女约会,我就遣我的律师去调查你。嗯,你似乎没问题。你的纪录很好,我没接到抱怨。你没有家庭、没有钱……”
        乔治·哈丁想解释,但马库斯打断他。
        “是的,是的。我了解你的化学事业,它可能赚钱。我不会投资一毛钱,如果你们两人的生计要靠它的话。我对‘新事业’一点也没有兴趣:我厌恶新事业,尤其是化学事业;它们提升傻瓜的脑袋,不过也令我厌烦。你可能靠它赚点钱。只要你不出差错,你已有许多资源,你或许能从玛乔莉处获得一点资源。你明白吗?”
        乔治又想解释,这回是玛乔莉插嘴。她的脸微微发红,但她的眼睛很坦白,而且她显得极镇静。
        “说‘是’就好,”她建议,“这是你唯一可以说的。”
        一直倚肘在栏干上、皱眉看着他们、戴着毡帽的秃头男人,现在挥手仿佛在课堂里想引起注意一般。
        “等一等,马库斯,”他插嘴说,“你要威尔伯和我参与这件事,虽然我们不是这家庭的成员。因此让我说一句话,你有必要盘诘这位男孩吗?”
        马库斯看着他。
        “我希望,”他说,“某些人能放弃‘询问就是盘诘’的想法。小说家似乎容易有这想法,连你这个教授也执迷这想法,我很受不了。我在询问哈丁先生,明白吗?”
        “明白。”乔治说。
        “噢,清醒一点吧!”教授亲切地说。
        马库斯尽可能往后坐,但还不至于栽进喷水池里。他的神情变得更平淡。
        “既然你明白了,”他以略不同的声音继续说,“你应了解一些我们的事。玛乔莉告诉过你一些吗?我想没有。如果你认为我们是有钱有闲阶级、习惯于在每年此时度三个月假,那你就错了。没错,我很富有;但我不懒,且我很少旅行。我注意到其他富人也很少旅行。我工作;而且,虽然我视自己为学者而非商人,但我是很好的商人。我的弟弟乔是索德伯里克罗斯的医生,他工作,尽管他不是很勤快。他不是个好医生,但人们喜欢他。 ”
        戴着墨镜的乔医生脸红了。
        “别激动!”马库斯冷淡地说,“听我说,威尔伯——那位威尔伯·埃米特是我事业的管理人。”他朝站在绕柱式栏干内的高丑年轻人点头。威尔伯·埃米特神情木然。他对马库斯表示敬意,但那是个僵硬、高贵的敬意,彷佛他随时准备记下吩咐。
        “自我雇用他以来,”马库斯继续说,“我能向你保证他也工作。另一位是英格拉姆教授,秃头的胖家伙,他只是个家庭友人。他不工作,但如果我要他工作,他也工作。现在,哈丁先生,我要你从头了解,且我要你了解我。我是这家庭的家长;千万要弄清楚这点。我不是暴君,我不是小气,不是无理性;谁都会告诉你这点。”他伸出脖子,“但我是个想找出事情真相、爱管闲事、意志坚强的老忙人。我行我的道。明白吗?”
        “明白。”乔治说。
        “很好,”马库斯微笑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可能想知道我们为何度此三个月的假。让我来告诉你们。那是因为在索德伯里克罗斯村里,出现了一位喜欢大规模毒杀人的疯子。”


      4楼2019-08-30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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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切斯尼这个人,”他继续说,“他在本地并不很受欢迎。他很刻薄,很冷酷。人们要么非常不喜欢他,要么向他致上容忍的敬意。你知道小酒店里有人说:‘啊,他是个人物,老切斯尼是个人物!’然后摇头,低声轻笑,再喝一大杯酒。许多人觉得这家庭很怪,但无人晓得怪在哪里。
          “玛乔莉·威尔斯是他的甥女、他死去妹妹的女儿。她似乎是个相当好的女孩,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她脾气很坏。尽管她面貌清纯,我听说她有时候使用会让一个少校吃惊的语言。
          “然后是乔·切斯尼医生。他救赎了这个家庭;大家都喜欢他。他像头咆哮的牛那样走来走去,但我不太信任他的医术,虽然有许多人为他背书。他没和马库斯住在一起—— 马库斯不要贝勒加宅第和诊所混在一起,他住在附近。然后是安静、优雅、名叫英格拉姆的退休教授——马库斯的好朋友。他在同条路上有栋小住宅,附近的人对他评价很高。此外,切斯尼温室的管理人或领班是个名叫埃米特的家伙,无人在意这个人。
          “唉!六月十七日是星期四,当天也是市集日,有许多人在城里。我认为我们能确定 在六月十七日之前,特里太太的店里并无加毒药的巧克力。理由是这样的:她有五个孩子 ,而其中一个在十六日过生日。特里太太在那天晚上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生日派对。为了那派对,她从柜台上面每个盒子里取出一把糖。无人因吃糖而感到不舒服。
          “我们得到一份六月十七日进出特里太太店里的名单。要得到这份名单并不困难,因为大部分人在小图书馆借书,而特里太太作了一份纪录。我们能确定当天店里并无陌生人 。对了,马库斯·切斯尼去过店里。乔·切斯尼医生也去过店里。但英格拉姆教授和埃米特并未进店里。”
          艾略特取出笔记本,读他作的笔记:“威尔斯小姐如何?”他问道——又一次意识到温暖的夜、燃烧的煤气灯和警察局长忧虑的眼睛。
          “我正要说,”克罗少校继续说,“威尔斯小姐那天没到店里。下午四点钟左右,差不多是学校放学之后,她开着她舅父的车到索德伯里克罗斯。她到派克斯肉店作了个小申诉。当她走出肉店时,她遇见八岁的法兰克·戴尔。据许多人指出,她非常喜欢法兰克。 一名目击者听到她对法兰克说,‘哦,法兰克,到特里太太的店帮我买三便士奶油夹心巧克力,好吗?’她交给法兰克一个六便士硬币。
          “特里太太的店距肉店约五十码。法兰克依威尔斯小姐的话做。如我刚才所说,在玻璃柜上面有三盒奶油夹心巧克力。法兰克像多数孩子一样不会分辨。他坚定地指向中间盒 子,然后说:‘我要三便士那个。’”
          “等一等,先生,”艾略特插嘴说,“那天有其他人买奶油夹心巧克力吗?”
          “没有。甘草、巧克力棒和圆形硬糖的生意都不错,但那天无人买奶油夹心巧克力。 ”
          “请往下说。”
          “特里太太为他秤重。那种巧克力是四分之一磅六便士;他买两盎司,刚好六块巧克力。然后法兰克带着小纸袋里的巧克力回威尔斯小姐那儿。那天是雨天,威尔斯小姐穿着有深口袋的雨衣。她把纸袋放进口袋。然后,仿佛改变心意,她取出纸袋。她取出一个纸袋,明白吗?”
          “明白。”
          “她打开纸袋,往里面看,然后说:‘法兰克,你买的是白色夹心的小块巧克力。我要的是粉红夹心的大块巧克力。回去跟特里太太换,好吗?’特里太太当然只有换。她把巧克力倒入中间盒子,把右边盒子里的巧克力装入袋里。法兰克把巧克力带回给威尔斯小姐,她说他能保留剩下的三便士。
          “接下的事,”克罗少校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望着聆听者,“是这样的。法兰克当时并未花他的三便士;他回家喝茶,但喝完茶后他又回去。他是不是早就决定要买奶油夹心巧克力,我不知道,反正他花了两便士买白色夹心小块巧克力、一便士买甘草。六点十五分左右,一位为安德森夫妇工作、名叫洛伊丝·柯顿的女仆带着安德森的两个小孩进店, 从三个盒子里共买了半磅奶油夹心巧克力。
          “吃了中间盒子巧克力的人都抱怨巧克力的苦味。小可怜鬼法兰克并未幸免,因为他买了两便士中间盒子里的巧克力。他大口吞下巧克力,痛苦在约一小时后袭来,他那晚十一点在极大痛苦中过世。安德森的两个孩子和洛伊丝·柯顿则较幸运。小桃乐丝·安德森 咬了一口巧克力,她大声哭诉,说巧克力苦得不能吃。洛伊丝·柯顿出于好奇咬了一口。 汤米·安德森吵着说他也要咬一口。洛伊丝又咬了另一颗巧克力,也是苦的。她认为巧克力坏了,于是把巧克力放回她的手提袋,准备找时间向特里太太申诉。三个人都没死,不过那个晚上洛伊丝可说是九死一生。三人都中了番木鳖硷的毒。”克罗少校停下来。他一直平静地说话,但艾略特不喜欢他眼中的神色。点燃香烟后,他坐下来。
          他接着说:“我在此地待了十二年了,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骚动。最早的报导是特里太太卖有毒的巧克力,因此所有的责难都落在她身上,一些人觉得好像随时会吃到有毒的巧克力,特里太太吓傻了。你知道吗?她尖叫、哭泣,用围裙蒙住脸。他们打烂她的窗户;法兰克· 戴尔的父亲有点失心疯。
          “但在一两天内他们理智多了,并开始问问题。乔·切斯尼在‘蓝狮’的酒吧里坦白地说那是蓄意毒杀。他曾照料法兰克。法兰克吃了三块巧克力,等于吞了六又四分之一喱番木鳖硷。十六分之一哩番木鳖硷已是要命的服用量。其他三个受害者共吃了二喱番木鳖硷。中间盒子剩下的巧克力送去检验分析,其中有两块都包含逾二喱的番木鳖硷;洛伊丝 ·柯顿买的巧克力里,除了她和孩子分享的两块外,还有两块含毒。易言之,共有十块巧克力加了毒药,而且每块巧克力都含有远超过致命用量的毒素——有人毫不留情地杀人。


        7楼2019-08-30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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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很简单,有三种可能情形:
            “第一种,特里太太蓄意在巧克力里下毒。在最初的骚动后,这点无人相信。
            “第二种,有人在白天走进店里,趁特里太太转过身去时,加了含毒巧克力到中间盒子里。正如我刚才对你说的。
            “第三种,玛乔莉·威尔斯干的。当法兰克带给她一袋无害的奶油夹心巧克力时,她的雨衣口袋里有一袋一模一样的有毒巧克力。她把无害的巧克力放入口袋,取出有毒的巧克力,要法兰克拿回店里换。因此毒巧克力就被倒进中间盒子。明白吗?”
            艾略特皱眉:“明白,先生,我明白。但——”
            “就是这样!”少校以催眠的眼神看着客人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她买了六块巧克力,但在中间盒子里共有十块有毒的巧克力。如果她换的是六块巧克力的袋子,那多出的四块是怎么来的?如果换的袋子包含十块巧克力而非六块,难道特里太太在倒巧克力进盒子时不会发现吗?”
            波斯崔克督察长迄今未说一字,这个壮健的人一直两臂交叠坐着、望着日历。现在他清清喉咙:“一些人,”他说,“认为玛乔莉·威尔斯不可能犯案,但是她脾气很坏。”他又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无论苏格兰警场参不参与,我们都得逮到那该死的杀人魔。”
            这句话的力量在温暖的房间内颤抖。克罗少校看着艾略特:“波斯崔克有公正之名。”他说,“如果连他都这样想,你认为别人怎么想?”
            “我明白了,”艾略特内心颤抖了一下,“大家都认为威尔斯小姐——”
            “你得自己找答案。人们通常不像我们去讨论细节,那是问题所在。最初,这事的荒谬使大家目瞪口呆;然后,我们想起,这事的情形几乎和六十多年前发生在布莱顿的著名毒杀案完全一样,虽然蓝狮的顾客大多不知道。你听说过一八七一年的克丽丝汀娜·埃德 蒙兹案吧?她玩有毒巧克力的诡计,让小孩带有毒巧克力回店里去换,完全一样的手法。 我猜,在她的皮手筒里藏了一只相同的纸袋,然后用哄骗手法欺骗孩子。”
            艾略特沉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发疯了,她死在布罗德穆尔。”
            “没错,”少校粗声同意,“一些人认为这女孩也将发疯。”停顿片刻后他以推理的口吻继续说,“但要说她是凶手,又有些地方说不通。首先, 她跟毒似乎沾不上关系,无法证明她买、借、发现或偷过毒。地方上对这的答案很简单: 切斯尼医生很喜欢她,而乔·切斯尼据说是那种会到处乱放东西的人。没错,他的诊所里 有番木鳖硷,但他已向我们计算过总量了。
            “其次,特里太太发誓,在法兰克·戴尔带回的纸袋里只有六块巧克力。
            “再者,如果玛乔莉·威尔斯真的犯了这件案子,那她也太大胆了。她的情形和克丽丝汀娜·埃德蒙兹的情形不同。终究,布莱顿是个大地方,找小孩子换巧克力的女人可能不会被指认。但这女孩,待在像索德伯里克罗斯这样的小地方,可能在目击者面前跟认识她的男孩说话?这是自投罗网嘛!如果她要在巧克力里下毒,她该以我跟你说过完全不受怀疑的方式去做。不,巡官,要说她是凶手,没一个地方说得通:我们下能随便逮捕她。此外,我希望她不是凶手。她是个漂亮的小人儿,除了‘切斯尼一家人是怪人’以外,没什么对她不利的说法。”
            “她是凶手的说法是否在切斯尼一家人出国度假前即已产生?”
            “嗯,有些迹象。等到他们出国后,这说法才浮出表面。如今他们回来,这说法更是甚嚣尘上。我们的督察长担心激进分子会出来捣毁马库斯的温室。但我不这么认为。地方上的小伙子谈了很多,但他们很有耐性,盼望警局能尽力。除非警局没尽力,否则他们是不会暴力相向的。天啊,我愿意尽力!”少校忧郁地说,“我有孩子,我和别人一样不喜欢这事。此外,马库斯·切斯尼的态度很奇怪。他从欧陆回来后大声说要报复,说他要为我们解决问题。事实上,我知道他前天才来这里,问了一些荒谬问题!”——艾略特竖起耳朵。
            “是吗?”艾略特追问,“什么问题,先生?”
            警察局长以询问的眼神看了波斯崔克督察长一下。后者一副想说话的样子。
            “马库斯想知道,”波斯崔克督察长讽刺地说,“特里太太柜台上巧克力盒的确切尺寸。我问他为何想知道,他发起脾气,说不关我的事。我说他最好去问特里太太。”督察长低声轻笑,“他说他有另一问题要问我;但,由于我是个大傻瓜,他不想问,但后果我要自己承担。他说他向来知道我缺乏观察力,但现在他还知道我没头脑。”


          8楼2019-08-30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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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校解释:“‘多数人无法正确解释他们看到或听到的事物’,似乎是他执着的观念 。”
              “我知道。”艾略特说。
              “你知道?”
              艾略特没时间回答此问题,因为电话铃响了。克罗少校不耐烦地看一下钟,它的滴答声响彻房间,指针指向十二点二十分。波斯崔克摇晃地走过去接电话,而艾略特和警察局长则沉浸在模糊而不舒服的梦里。少校疲倦而沮丧,艾略特也沮丧。是波斯崔克尖锐的声音唤醒他们。“长官?”克罗少校突然转身,猛敲椅子一下。
              “是乔医生,”督察长沉重地说,“你最好和他说话,先生。”他的额头有一滴汗,虽然他的眼色镇定。他递过电话。
              克罗少校接过电话,并安静地听了约一分钟。在寂静中艾略特能听见电话中的吱吱喳喳声,但他听不清在说什么。然后警察局长小心地挂上电话。
              “是乔·切斯尼,”他有点多余地又讲了一遍,“马库斯死了,医生认为他是死于氰化物中毒。”钟的滴答声又一次响彻房间,克罗少校清了清喉咙,“似乎,”他继续说,“马库斯用他最后一口气证明了他得意的理论。医生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他中毒,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清楚说出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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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苦扁桃
              贝勒加宅第是栋很棒的住宅,虽然非常大,但它不是祖先传下的宅第,也不装做是。它是用黄色荷兰砖建的,有蓝色的山形墙,看起来有点脏;有陡峭屋顶的山形墙就在建筑物正面的末端,正面低矮却宽长。
              此刻,艾略特巡官吃力地辨物。天空云层很厚,很阴暗,屋子前面没有一点光。当他们进到车道时,从他们左边的侧面射出强烈的光芒。艾略特停车在车道,克罗少校和波斯崔克从后座爬出。
              “等一等,先生,”艾略特恭敬地说,“在我们进去前,有件事我们最好弄清楚。我在这里的位阶是什么?我被派到这里查糖果店事件,但现在——”在黑暗中,他感觉到克罗少校正冷笑地看着他。
              “你喜欢事情有条不紊,是吗?”警察局长问道,“好吧,好吧,这倒也是好事,” 他急忙加了一句,“这是你的案子,我的伙伴。你在波斯崔克的监督下处理它。当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就会回家睡觉。现在行动。”
              艾略特没敲大门,反倒走到房子侧面、察看角落。他发现贝勒加宅第不深,侧面由排成一直线的三房间组成。每一房间有两扇落地窗,外面是窄窄一道草坪,草坪上有一列与落地窗平行的栗树。靠近屋子正面的第一间房间是暗的。光是由另两间房——尤其是第三间房——的落地窗流出。光线给予平滑草地一种夸张的绿;它照亮栗树上每片黄叶,在树下形成戏剧性的影子。
              艾略特把第二间房间粗看一遍。那里没有人。两扇附有厚天鹅绒窗帘的落地窗都开着 。那是一间音乐室,有许多精致物品,包括一台钢琴和一座留声机;椅子看来凌乱。关着的双扇门通往最后一间房,很安静,使人觉得不寻常。
              “喂!”艾略特大叫。
              无人回答,他向前走,探视另一间房的落地窗。然后他突然停住。
              在房子和栗树间的草坪上,在第三间房的窗户外,躺着一堆艾略特从没见过的奇怪物品。他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是顶大礼帽,一顶旧式的发亮大礼帽,毛已磨损得很厉害。大礼帽旁是件有深口袋的旧式长雨衣,也磨损得很厉害。雨衣旁躺着一条棕色羊毛围巾和一副深色太阳眼镜。最后,在这堆物品中立着一个比医生药箱大、比手提箱小的黑皮袋,黑袋上印有R.H.Nemo,M.D.字样。
              “看来,”克罗少校冷然说道,“好像有人脱了衣服。”
              艾略特不作声。他正向房间里面看,而那不是个优雅的景象。
              此房间的两扇窗也是开着的。这房间是用来当作书房或办公室的。一张大桌于立在中央,桌上有吸墨纸和钢笔盘,桌后面也就是艾略特左手边有一办公椅,椅子正好面对通往另一房间的双扇门。桌上的铜灯盏装着发射强光的电灯泡,艾略特知道那是照相用灯泡;灯影的倾斜角度让灯光能落在办公椅上的人的脸和身体上。而现在有人坐在办公椅上。


            9楼2019-08-30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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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乔医生说,态度缓和了下来,“嗯,你有工作在身。”
                “是的,”艾略特承认,“现在,医生,如果你能告诉我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
                “做出愚蠢的举动是发生在这里的事,”乔医生立刻怒吼,“做出愚蠢的举动。马库斯想给他们一出戏。而他真的做到了!”
                “一出戏?”
                “我没有看见他们做了什么,”乔医生指出,“因为我不在这里。但我能告诉你他们做了什么,因为他们整顿晚餐都在争论它。那是老早就有的争论了,只是它从未如此具体。马库斯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证人根本无能力做证人。他说他们无法告诉你他们眼下发生的事情;当火灾、车祸、暴动等发生时,警察得到各式各样不足为证的证言。”他好奇地注视着艾略特,“这样说是对的吗?”
                “常常是这样,没错。但又怎么样?”
                “嗯,他们都不赞同马库斯的说法;各有各的理由,但他们都说他无法愚弄他们。我自己也这么说,”乔医生自卫地告诉他,“我仍认为是这样。但最后马库斯说他要做个小试验。他要在他们身上做一心理实验,有些大学也做过。他说他要为他们演一出戏。在戏末尾,他们将要回答一连串有关他们见到什么的问题。他打赌百分之六十的答案是错的。 ”
                乔医生求助于克罗少校。
                “你知道马库斯。我向来说他像——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我们在学校读过的作家,那个会走二十哩路去获得正确描述一朵花的人;而且马库斯一有想法就立刻去实践,所以他们玩了这小游戏。就在玩到一半的时候——唉,有人进来杀了马库斯。要是我没理解错,每个人都看到凶手、看到他的每个动作,然而他们对发生的事却各执一词。”
                乔医生停止说话。他的声音粗哑如打雷,他的脸发红,从他的眼神看来,艾略特担心他会哭出来。若非他显得那样真诚,这景象会很怪异。
                克罗少校插嘴:“他们不能描述凶手?”
                “不能。那家伙全身包得紧紧像隐形人一样。你知道的。长外套,领子掀起,围巾包着他的头和脸,戴墨镜,帽子拉下。很丑的样子,他们说,但他们以为那是表演的一部分。天哪,真可怕!这丑小鬼走进——”
                “但——”
                “对不起,先生,”艾略特巡官插嘴。他想弄清楚事实,因他感觉到这案子将是个烫手山芋。他转向医生,“你说‘他们’看到。他们是谁?”
                “英格拉姆教授、玛乔莉和乔治。”
                “有其他人吗?”
                “就我所知没有。马库斯要我加入,但如我告诉你的,我得出去看病人。马库斯说他要到很晚才开始表演,如果我答应在晚上十二点钟前回来,他会等我。当然我没答应。我说我会尽量赶回来,但如果我在十一点四十五分前没回来,就别等我。”
                深呼吸一两口气后,乔医生平静下来。他坐下,举起如熊爪般的手臂,让它们落在膝 盖上。
                “这表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艾略特继续问。
                “十二点正,他们告诉我。那是他们唯一意见相合处。”
                “医生,你能不能从个人立场告诉我们,你对这谋杀案的想法?”
                “不能!十二点时我刚看完城里另一边的一个病人。她分娩。我想我能开车来这里,看是否能赶上派对。但我没赶上。我在十二点十分左右来到这里,发现可怜的老人已经死了 。”此时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拾起疲倦的眼,“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他以甜蜜的声音说,“今晚的事有个好处。我该说吗?我该吗?
                “注意,巡官。你说你来这里调查特里太太店里的毒杀案,所以你可能知道我要告诉你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三、四个月来,人们一直说我甥女是凶手,他们说她毒害人以取乐。他们没对我这么说,他们不敢!但他们这么说。我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吗? 因为有件事已经证明了:无论谁杀了我哥哥,那人不是玛乔莉。无论毒杀者是谁,那人不可能是玛乔莉。即使马库斯必须以死来证明此点,这也值得。听见我的话吗?这也值得。 ”


              11楼2019-08-30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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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愧咎的跳起来,放下拳头。房间另一边的门这时打开,门外是一道走廊,玛乔莉· 威尔斯走进来。
                  音乐室有座水晶枝状吊灯,所有电蜡烛都是亮着的。当玛乔莉开门时,她的眼睛眨了 一下。她快步走进来(小黑拖鞋在地毯上未发出声音),把手放在乔医生的肩膀上。
                  “请上楼,”她催促,“威尔伯的呼吸不太对劲。”然后她抬眼,看到其他人而吃了一惊。灰色的眼眸是茫然的,然而,当它们看见艾略特,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眸眯了起来。那像是极深的专注,这眼神在她开口说话时消失。
                  她说:“你是否——我是说,我们是否以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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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墨镜
                  艾略特撒了个谎,为了某种理由,他以尖锐的语气说话,以致警察局长瞪了他一眼。
                  “没见过,威尔斯小姐,”他说,“请坐下好吗?”
                  她以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他其实记得,记忆里的影像活生生的呈现。他从未见过令他如此印象深刻的人。他似乎知道她会做什么、她的头会如何转、她会如何举手到额头上。
                  “你太紧张了,玛乔莉,”乔医生拍拍她的手,“这位先生是来自苏格兰警场的巡官。他——”
                  “苏格兰警场,”女孩说,“不是好地方,不是吗?”她笑,又立刻停止笑,她的眼神并无笑意。
                  艾略特什么也没忘记:中分塞至耳后、在颈项处呈小卷状的光滑深棕色头发,宽阔的前额,弯眉,沉思的灰眼睛,似乎总在休息的嘴。他发现她不美,但他不在意。
                  “对不起,”她从困惑眼神中醒来,“我恐怕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坐下好吗,威尔斯小姐?如果你可以的话,我们想听听你对你舅父死亡的看法。”
                  她迅速瞥了双扇门后面的黑暗房间一眼。在注视地板片刻、握紧拳头一两次后,她平静地把头往后甩。但这种他认为的幽默和聪明可能无法帮她抵抗四个月的口舌攻击。
                  “那电灯泡不可能烧完,对吗?”她用手背用力搓前额,“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不是。”
                  “那么——好吧,你要问我什么?”
                  “就你所知把事情说出来,威尔斯小姐。切斯尼医生,你是否要去照料病人?”
                  艾略特沉着,冷静的苏格兰礼仪有其效果。她深思地看着他,她的呼吸变得没那么快 。接受他准备的椅子,她坐下来、交叉腿。她穿着普通黑色晚礼服,没戴首饰。
                  “巡官,我们必须待在这里吗?我是说在这房间?”
                  “是的。”
                  “我舅父有个理论,”她说,“每当他有理论,他就会测试它。而这是结果。”她把理论告诉他。
                  “威尔斯小姐,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从晚饭桌边的一场辩论开始?”
                  “没错。”
                  “谁开启辩论?我的意思是谁引进话题?”
                  “马库斯舅父。”少女惊讶地回答。


                12楼2019-08-30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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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他说,‘首先,你们在表演中将坐在一片黑暗里。’乔治反对,并问如何能在黑暗中拍摄影片。马库斯舅父解释说他已借用我的照相用灯泡,那是我在那天早上为他买的灯泡,并把它装设在书房,好让它的光能直接照射在剧场。”
                    此时,艾略特感觉到一股迟疑的气息,明显得像女孩涂抹的香水。
                    “然而我认为其中有蹊跷。”她接着说。
                    “为什么?”
                    “马库斯舅父的神情让我觉得不对,”她高声说,“我和马库斯舅父同住很久——还有他说的话也让我觉得不对。他说,‘其次,无论你们看见什么,都不要说话打插。明白吗?’最后,就在他走进书房前,他说,‘小心,可能有陷阱。’说完他就走进书房,关上双扇门。我关了灯,几秒钟内表演开始。
                    “当马库斯舅父打开双扇门,表演开始了。我感觉兴奋、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独自一个人。我几乎能看到整间书房。在他开门后,他慢慢走回去,在中间那张桌子后面坐下,面对我们。桌子前方略靠右的铜灯盏的照相用灯泡照亮一切事物。在他后面的墙上有眩目的白光和他的大影子。你能看到他后面壁炉架上钟的白面,和来回摆荡的光亮钟摆---时间是晚上十二点钟。
                    “马库斯舅父坐在那里面对我们。桌上有个巧克力盒,还有一支铅笔和一支钢笔。他先拿起铅笔,然后拿起钢笔,并假装以笔书写。然后他环顾。书房里一扇落地窗打开,从草地上跳进那戴着大礼帽和太阳眼镜、装扮奇特的人。”
                    玛乔莉暂停,清了清喉咙,然后她继续说:
                    “镶毛边的大礼帽不计算在内,那人大约六尺高。他穿着领子掀起、肮脏的长雨衣。 他的脸上缠绕着棕色东西,并戴着墨镜。他戴着发亮的手套,并携带黑色提袋。我们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不喜欢他的样子。他看起来像虫而不像人。高而瘦,还戴着大墨镜。 正在拍摄影片的乔治大声喊,‘啊,隐形人!’——他转身,看着我们。
                    “那人把医疗提袋放在桌上,背对着我们,然后走到桌子的另一边。马库斯舅父对他说了句话。但他从未说话,都是马库斯舅父在说。除了壁炉架上钟的滴答声及电影摄影机的嘎嘎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我认为马库斯舅父说的是,‘你现在已完成了你以前做的,你还要做什么?’此时那人是在桌子的右边。他迅速地从雨衣口袋取出一小硬纸板盒 ,并从盒中抖落一颗像我们小时候常吃的蓖麻油胶囊那种肥胖绿胶囊。他迅速地俯身,把马库斯舅父的头向后扳,强迫他吞下胶囊。”
                    玛乔莉·威尔斯停止讲话。她的声音颤抖;她把手放在喉咙上,清了清喉咙。她无法不看双扇门,终于把椅子转过去面对着门。艾略特跟从她。
                    “是的?”他催促。
                    “我禁不住,”她说,“我可能跳了起来或叫了一声。我不该这样做的,因为马库斯舅父曾警告我们不可对我们看到的事感到惊异。此外,似乎没什么不对的事;马库斯舅父吞下胶囊,虽然他似乎不喜欢——他怒目注视那张裹着的脸。
                    “马库斯舅父一吞下胶囊,戴着大礼帽的人就收拾手提包,作了个闪身的姿势从落地窗出去。马库斯舅父在桌边多坐了几秒钟、吞咽了一下子,把巧克力盒推到别的位置。然后没有任何警告,他扑通地向前倒下。
                    “不,不!”玛乔莉叫,此时人群间起了一阵骚动,“那只是假装,那只是表演的一部分,那表示表演结束。因为马库斯舅父倒下后不久,他微笑地起立、过来、关上双扇门 ——那是落幕。
                    “我们打开这房间的灯。英格拉姆教授敲敲双扇门,要求马库斯舅父出来谢幕。马库斯舅父拉开门。他看来——容光焕发,你知道,一副很满足的样子;但也相当懊恼。他把一张折起的纸塞进外套胸前口袋里,然后轻拍它。他说,‘现在,我的朋友,取铅笔和纸来,准备回答一些问题。’英格拉姆教授说,‘顺便问,你那模样可怕的同伴是谁?’马 库斯舅父说,‘哦,那是威尔伯;他帮助我计划整件事。’然后他大叫,‘好了,威尔伯 。现在你可以进来了。”


                  14楼2019-08-30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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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没有任何回答。
                      “马库斯舅父又大叫,依旧没有任何回答。终于他生气了,走到窗边。你瞧,这房间的一扇落地窗是打开的,因为那是很温暖的晚上。两个房间的灯都亮着,我们能看见房子和树间的草坪。丑小鬼的所有配件都躺在地上,大礼帽、太阳眼镜和有医生姓名的提袋;但我们看不到威尔伯。
                      “我们在树另一边的暗处发现他。他脸朝下躺着,失去意识。血从他口、鼻流到草地 ,他的后脑勺也湿湿的。打他的火钳躺在他旁边。他已昏迷了一段时间。”
                      她的脸不自主地扭曲。她解释:“你知道了吧,戴着大礼帽、太阳眼镜的人根本不是威尔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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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代理人
                      “根本不是威尔伯?”艾略特问。
                      他相当明白她的意思。戴着大礼帽的那古怪人物开始在他的想像里移动、翻搅。
                      “我还没讲完,”玛乔莉平静但难过地告诉他,“我还没告诉你发生在马库斯舅父身上的事。
                      “那是发生在我们发现威尔伯躺在那里之后,症状已产生多久我不知道。他们扶起威尔伯,然后我抬头看,发现马库斯舅父不太对劲。
                      “老实说,我觉得想吐。我知道这都是我的直觉,但我实在没办法。我在那一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靠在树干上,身体弯成一团,喘着气。房里的光穿过他身后的树叶。 我无法很清楚地看见他,但光照在他的侧脸,皮肤看来粗糙而带铅色。我说,‘马库斯舅父,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对?’我必定是尖叫喊出声。他只是用力地摇摇头,做了个彷佛要把我推开的姿势,然后他开始以一脚跺地,你能听见他混合哀鸣和呻吟的呼吸。我跑向他,英格拉姆教授也跑向他。但他甩开英格拉姆教授的手,然后——”她说不下去。她双手往自己脸上打,接着捂住眼睛,又打了一巴掌。
                      克罗少校从钢琴旁走向她:“镇定一点。”他粗声地说。
                      波斯崔克督察长沉默不语;他交叠两臂,好奇地看着她。
                      “他开始跑,”玛乔莉狂乱地说,“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开始跑。来回、上下,但每个方向只能跑几步,因为他无法忍受痛苦。乔治和教授试图抓住他、压制他,但他逃走,跑过落地窗进书房。他在书桌旁倒下。我们扶他坐到椅子上去,但没说一句话。我出去打电话给乔舅舅,我知道他在哪里;埃斯沃斯太太正临盆。当我在打电话时,乔舅舅进来了,但太迟了。此时你能闻到弥漫房间的苦扁桃味。我仍认为还有希望。但乔治说,‘死 了,老先生死了,我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他确实已经死了。”
                      “真倒霉!”克罗少校咆哮。话虽不恰当,但很真诚。波斯崔克督察长沉默不语。
                      “威尔斯小姐,”艾略特说,“此时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我没问题。我真的没问题。”
                      “你认为你舅父是中了那绿胶囊里的毒?”
                      “当然。他无法说话,因为毒影响到他的呼吸系统神经;但他指着自己的喉咙。”
                      “他当时没吞别的东西?”
                      “没有。”
                      “你能描述此胶囊吗?”
                      “嗯,如我所说,它看来像我们小时候吃的篦麻油胶囊。像葡萄那样大,由原凝胶制成。你以为它们下不了喉咙,但它们轻易滑下喉咙。这附近许多人仍会服用这种胶囊。” 她停止讲话,瞥他一眼,脸红。
                      艾略特当作没看到她脸红:“我们来谈谈当时的情况。你认为就在表演开始前,有人击昏埃米特先生。”


                    15楼2019-08-30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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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艾略特若有所思地说,“那是此案的关键。”
                        “此案的关键?”
                        “是的,先生。在排演准备时,切斯尼先生从未打算吞下任何胶囊。”
                        “嗯哼!”克罗少校在略为踌躇后说。
                        “他只是要假装吞下它。你知道了吧,这场表演是一连串的陷阱。你们可能也曾在大学的心理学课程里受过类似诡计的玩弄。”
                        “我没有。”克罗少校说。
                        “我没有。”波斯崔克督察长咕哝。
                        艾略特的火气升起,不只为他们的话生气,也为房间里升起的敌对气氛生气。他想知道他们是否认为他在虚张声势。然后他决定不骂人,尽管耳鸣不止。
                        他继续说:“老师取来一瓶液体、品尝、扮鬼脸,说里面的东西很苦。然后他把瓶子给你。瓶子里面装的是有色的水。但,如果你不小心,你会因老师的话而发誓东西很苦。 或者东西真的很苦,而他只是假装品尝。他要你也品尝,除非你仔细观察他的行为,否则你会把水喝下去。
                        “那很可能是发生在这里的事。切斯尼先生警告他们留意陷阱。记得吗?威尔斯小姐说当胶囊塞入切斯尼先生的嘴巴时,切斯尼先生看来惊讶而懊恼。很可能他给埃米特的指示是假装给他胶囊,而他会假装吞下胶囊,但凶手强迫他吞下胶囊,就是这样。为避免破坏表演,切斯尼未作抗议。”艾略特摇头,“如果在他准备的那张问题表上,我们没发现 ‘我吞下胶囊花了多少时问?’之类的问题,我会很惊讶。”
                        克罗少校仔细聆听:“神明在上,这很合理!”他松口气地承认,但盛怒与为难之情则溢于言表,“喂, 巡官,如果事情是这样,我的天,我们在面对疯子吗?”
                        “看来像是,先生。”
                        “让我们面对事实,”克罗少校说,“这屋子里有个丧心病狂的人。”
                        “啊,”波斯崔克喃喃低语,“往下说!”
                        警察局长温和地说:“首先,一个外人怎会知道他们今晚在这里安排了一场观察力试验?他们自己都是到晚餐时才知道;若说一个外人刚巧在窗外听到切斯尼和埃米特的谈话 ,似乎也不太可能。一个穿着礼服黑裤和晚宴鞋的外人在他们盛装用餐的晚上在附近闲荡 ,则似乎更不可能。我承认上述看法并非最后的结论,只是揣测性的。但——你了解困难了吧?”
                        “我了解。”艾略特绷着脸回答。
                        “如果是这屋子里的人干的,会是谁呢?乔·切斯尼在外看病人;如果他直到晚上十二点钟才离开病人,他显然不是凶手。威尔伯·埃米特几乎被凶手杀死。此外,只有两个女仆和一个厨子,而她们不太可能是凶手。唯一的可能!是的,我知道这听来有点疯狂——但只有一个可能,即凶手是在这房间里看表演的三人之一。这意味着凶手在黑暗中从这里出去,拿棍子打埃米特,穿上衣服,给切斯尼一颗毒胶囊,趁灯亮前爬回这里。”
                        “不,先生,这听来是有可能的。”艾略特就事论事地回应。
                        “但我们还知道什么其他的呢?”
                        艾略特没回答。他知道他们不可现在下结论。在验尸之前,他们甚至无法确定马库斯·切斯尼是如何 死的,只知道大概是死于氢氰酸中的氰化物。但警察局长所说的可能性他已想到。
                        他环顾音乐室。它大约十五平方尺大,嵌灰色挑金镶板。落地窗覆有深灰色厚重鹅绒窗帘。至于家具,房间里只有大钢琴、留声机、通往走廊的门旁边的高柜橱、装上锦锻的四座小型安乐椅,以及两个脚凳。中央相当空,只要小心回避窗边的大钢琴,一个人能不撞到东西地通过黑暗的房间。地毯相当厚,走在上面是听不见脚步声的。
                        “对了,我们来实验看看。”警察局长说。
                        电灯开关在通往走廊的门旁的柜橱后面;艾略特按下开关,黑暗降临。灯很亮,以致枝状吊灯电蜡烛的幻影在黑暗中仍在艾略特眼前摇晃。即使窗帘打开,在阴暗天空的背景下,仍然看不清物件。窗帘拉紧时会发出嘎嘎声。
                        “我在挥手,”警察局长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你能看见我吗?”


                      17楼2019-08-30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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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见,”艾略特说,“别动,我要开双扇门。”
                          他摸索道路、回避椅子,然后找到门。门很轻易就能打开且几乎不发出声响。向前走八九尺,他发现桌子,他用手摸索铜灯。他旋转开关,白色炫目的光映在对墙上。艾略特往后退,从音乐室端详它。
                          “嗯哼!”克罗少校说。
                          书房里唯一的生物是钟。他们看到在死者头部后面,用精致木头制成的壁炉架上的钟无情而忙碌。那是座黄铜大钟,有直径六寸的标度盘和来回摆动的小铜钟摆。钟下方坐着安静的死者。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五十五分。
                          桌子是桃花心木制成,上面有棕色吸墨纸;铜灯立在桌子前面,略偏他们的右边。他们看见饰有蓝花图案的巧克力盒。垫起脚尖,艾略特能看见躺在吸墨纸上的铅笔,但没看见玛乔莉·威尔斯描述的钢笔。
                          在他们左方的墙上,他们能辨认出一扇落地窗。在他们右方的墙边立着一张有顶盖可卷缩的书桌,有盏绿罩子的灯在桌上;还有一座非常长的钢材档案柜,绘饰得像是木材。 此外,尚有一把椅子和洒在地板上的一堆杂志或型录。他们看见书房被框在门里。从音乐室里椅子的位置看来,三名目击证人坐在离马库斯·切斯尼约十五尺处。
                          “我没看出什么,”克罗少校怀疑地说,“你们呢?”
                          艾略特的眼睛又一次被他之前见过、塞在死者外套口袋的手帕后面的折纸所吸引。
                          “就是那件,先生,”他指出,“根据威尔斯小姐的说法,那必定是切斯尼先生准备的问题表。”
                          “是的,但那又怎样?”警察局长大叫,“假设他准备了一份问题表,那又——”
                          “听我说,先生,”艾略特看来很想大叫,“你看不出这表演是为目击者而设计成一连串陷阱吗?在他们看见的事物里可能一半有了诡计,而凶手利用诡计。诡计帮助了他、掩护了他,到现在可能仍掩护着他。如果我们能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或想想他们看见了什么,我们可能就有了线索。除非切斯尼先生的计划提供了凶手保护,否则连疯子也不会犯下如此胡闹的公开谋杀!把错误丢给警察,自己躲在不在场证明后,天晓得是什么!明白吗?”
                          克罗少校看着他。
                          “你要原谅我,巡官,”他突然礼貌地说,“如果我认为你的态度整晚都很奇怪的话 。我也想知道你如何知道威尔斯小姐未婚夫的姓。我没提起过。”
                          ——(唉呀,该死!)
                          “对不起,先生。”
                          “别这么说,”克罗礼貌地回答,“我一点也不介意。此外,关于问题表,我同意你的说法。让我们看看能从问题表里学到什么。你说得很对,如果有任何陷阱问题,或关于陷阱的问题,它们会在表单上。”
                          他从死者口袋里取出纸,打开它,摊平在吸墨纸上。以下是以干净、美丽笔迹写成的内容。
                          正确回答以下问题:
                          1.桌上有盒子吗?如果有,描述它。
                          2.我从桌上拿起什么物品?以怎样次序?
                          3.当时是几点钟?
                          4.从落地窗进入者的身高是多少?
                          5.描述此人的衣着。
                          6.他的右手拿着什么?描述此物品。
                          7.描述他的动作,他从桌上移去什么?
                          8.他让我吞下什么?我花了多少时间吞下它?
                          9.他在房间里待了多久?
                          10.什么人说话?说了什么?
                          注意:必须回答以上每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否则答案不算数。
                          “看来直截了当,”克罗少校喃喃低语,“但有陷阱。见‘注意’。你似乎说对了假吞胶囊这件事。见问题8。还有——”
                          他折叠纸并把纸交给艾略特,后者小心地把纸放在笔记本里。然后克罗少校后退到双扇门,他的眼睛盯着钟:“还有,如我所说——”


                        18楼2019-08-30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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