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致陆东青:大学室友薇薇安曾问起我跟你的爱情故事。其实我们的初遇一点儿也不浪漫。 我大三那年,因为偷溜出去唱K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辅导员表情严肃地对我进行了教育,从“女德”讲到“五讲四美三热爱”。最后他一脸沉痛地对新来的物理系助教说:“小陆你看看,现在的女学生。” 被称为“小陆”的男人穿着深蓝的长风衣,高挑瘦削,胳膊内侧夹着一本书。朝我看过来时,细长的眼里含着笑意。当时你给我的唯一印象便是颜正腿长。之前他们说物理系来了帅哥助教,他们没骗我。 我特后悔当初没选修物理。而我追你,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我曾贿赂某个男生,让他往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塞情书。那些情书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但都石沉大海了。最终,我凭着一腔孤勇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向你告白。我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等到睁开眼,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去吧,别又让你们辅导员逮到。” 那个笑容潇洒又宽容,之后的许多年我都不曾再看到。 我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开始做你的小尾巴。我在校门口等你上班,我在汹涌的“吃饭狂潮”中帮你打饭,我甚至偷偷帮你修理过坏掉的自行车……我简直像个固执的疯子。报应很快来临了。辅导员在与你谈话后将我叫进了办公室。你让我别被逮到,转身却去打小报告。我气急败坏地拦住你:“陆东青,你卑鄙!” 你被我骂得莫名其妙。 几天后你在过道上等我。我面无表情地经过,你跟在我的身后:“不管你信不信,唐鸢,我没向辅导员谈过你。” 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位“信差”出卖了我。我无比懊悔怀疑了你,以此为由请你吃饭。席间我滔滔不绝,你安静如听众。末了你对我说:“唐鸢,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 挺标准的拒绝语,是我自己掩耳盗铃。 毕业那年,我去一家外企面试成功。我找你庆祝,你来了,对我说恭喜。我拉着你坐下,你摇头:“唐鸢,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开始上班,成为一名标准的白领。我总会给你打电话,你也总是挂断。 工作第二年,我遭遇重大挫折。那晚我疯狂地打电话给你,不断地按着重播键,直到你终于接起电话。你安静地听我说完,告诉我:“这件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我固执已见:“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噩耗来袭,我简直有些站立不住。 我赌气从外企辞职了。我恨透了你,听到你的消息却不顾一切奔向你。他们说你因为女友远嫁英国,从学校辞职了。我赶到酒吧时你已酩酊大醉,我拖着你走,你甩开我,神情冷淡:“走开。” 我们在黑暗里无声地拉扯,直至筋疲力尽。你蹲在地上抽烟,衬衫纽扣掉了一颗,头发凌乱,满身酒气。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你自烟雾里眯着眼睛看我,最后倒是笑了:“你哭什么?失恋的人是我。”我哭,是因为我珍视至极的东西,却被旁人弃如敝屣。 “陆东青你看着我!”我丢掉你的烟,“你还有我!你还有我,陆东青!” 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吻上你的唇。 你僵住,片刻后扣住我的后脑勺开始回吻我。那个吻狠狠的,带着宣泄的意味。你抵着我的额头,眉目深沉:“去我那里,好吗?” 那晚在你的公寓里,我们如两头困兽。你的汗水滴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叫你的名字。我是风暴中的孤帆,你是沉默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将我高高举起又狠狠甩落,将我撞得支离破碎。 之后我们没再联系,我固守着最后的骄傲却还是失守了。几天后,我如赶赴战场般地给你打电话。你在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然后问我:“唐鸢,你想结婚吗?” 2012年初春,我嫁给了你。 陆东青,哪怕很多年后有人问我,最骄傲的事是什么?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此生最骄傲的事——便是嫁给你。 陆东青,那天我骗了你。 我的少女时代不只有教务处和小卖部,还有你。 树是你,风是你,阳光是你,星空是你。 全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