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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爱的漩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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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漩涡
伊恩·弗莱明 著


1楼2019-09-21 13:05回复
      马路伸向远处,和湖泊连接在一起。看守湖泊的警卫已经离开了。他站岗的地方,有一盏黄色的路灯。风吹在路灯上,引起灯兴不停地晃动。一阵风迎面向我吹来。我听到风中夹着细碎的金属撞击声。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足够令我毛骨悚然了。平静的湖面受到风的吹袭,起了层层小波浪,拍打在湖畔的石堤上。旅馆后面和马路的那头,似乎站了几个站岗的士兵,但仔细一瞧,原来只不过是些树木而已。正当我仔细研究周围景物的时候,忽然想上洗手间,不由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我又回忆到我孩提时候的事情。往事象开了闸的洪水般从脑中渲泄出来,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候,我总喜欢和别的小朋友在黑漆漆的晚上玩捉迷藏的游戏。我最喜欢躲的地方就是楼梯脚的柜子里。一边躲,一边把耳朵竖得老高,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倾听下楼梯的脚步声。声音越近,心也“砰、砰、砰、砰”跳得越厉害,好象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脚也站得僵硬了。如果站的地方门没关好,正好露出一点光线,被其他的伙伴发现的话,他会一头栽进来说:“嘘,让我跟你作伴。我们一起躲在这里吧!”还故意压低声音,又把门轻轻的关好,却又忍不住咕噜咕噜的笑开来。两个小身体靠在一起,温温暖暖的,很舒服,但更主要的是好象增加了一个同盟,可共同抵抗敌人似的。现在长大了,过去的事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想到当时躲躲藏藏的恐惧感,到现在背后还会直冒冷汗,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也许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纯真,真是非常怀念,不由得越发珍惜当时的心境。看看这种天气,天阴沉得厉害,也许马上会来一阵雷电,或者刮风下雨。现在我只想逃离这个混沌阴暗的地方,最好是在阳光舒适的屋里,喝杯咖啡,听听音乐,悠哉悠哉地度过这一段时间。
      天色终于昏暗下来。今晚也许听不到鸟儿们在黄昏时唱歌了。也许它们早已预知今晚这场暴风雨,躲到林中自己的巢里去避难了。其他的动物,比如松鼠、鹿等,也跑得无影无踪。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是这样的天气,有闲情逸致出来溜达的,大概只有我一个。终于,我呼吸到柔软、潮湿的空气。这些空气里还含有松叶及青苔的幽香。我贪婪地深吸了好几口,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风呼呼的吹着,整座树林变得阴沉沉的,附近有一只胆小的猫头鹰忽然叫了起来,声音十分古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寂静。我走出有灯光的门口,站在马路中央,仰望天空。风越来越厉害。我的头发被吹得往后飘动。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地平线上一露出刺眼的一道白光,然后沉闷的雷声就响起来了。接着,强风猛烈的吹来,树木手舞足蹈起来,加油站那边的黄色电灯左摆右摇的跳跃着。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洒在我身上。我全身很快淋得湿透,不得不拔脚往回跑去。
      冲进屋子里后,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紧紧把它锁好。马上,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倾泻下来。刚才真是危险极了。这些哗啦哗啦的下雨声,仔细一听,似乎不尽相同。打在屋顶上的,好象是敲打空铁罐发出的声音;打在窗户上的,则象是金属碰击的尖锐声。同时,连接屋顶的排水管,好象已经装满了水,不时传来流动的激烈响声。在这些不同声音的伴奏下,这场大雨显得更声势浩大、惊心动魄。但是,我已经轻轻松松躲在温暖的屋子里,收听这场奇妙的交响乐了。忽然身后爆开了一个很大的响雷,接连来的闪电把屋子照得通明。雷声就好象大型炮弹爆炸时所发出的声音一般,把屋子震得摇摇欲堕。忽然“噼噼啪啪”,一块玻璃被震碎了,摔落在地上。雨水迫不及待地倾泻进来。
      我惊得捂住耳朵,无法动弹。忽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大地象是又恢复了宁静,只听到激烈的、单调的雨水打下来的声音。这声音象是在嘲笑我,又象是在安慰我:“怎么样?你做梦也没想到吧,这种山间的暴风雨是你从不曾见过的。别以为躲在屋里就什么也不怕了。这座屋子实在是受不了打击的。我可以把这屋里的灯灭掉,也可以把这破烂的天花板撕碎,把闪电和响雷倒进你屋里,给你一点‘亮光’!或者,干脆让你触电吧!反正我会让你在屋里待不下去,最后,让你跑进雨里,到乔治湖那边去。你不是喜欢孤独吗?好呀!如果你还不认输,我还有更厉害的办法来对付。”我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道白色的强光闪进屋内,接着一个炸雷震得我耳朵嗡嗡作痛,我几乎怀疑自己会变成聋子。不过这次的雷声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给我的感觉是前后左右都受到炮击似的。桌上的玻璃杯被震得东倒西歪,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全身发软,跌跌撞撞地瘫在椅子上,双手紧抱着头。啊!我真蠢!
      为什么非得要孤孤单单呆在这儿呢?随便什么人,赶快来吧,只要能在这儿陪我,度过这恐怖的一夜,帮我挡风遮雨就太好了。真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那该多好啊!可是,噢!或许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暴风雨,也许暗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也许完全是冲着我来的!你看!又来了!这惨白的光和雷声!
      我得赶快想办法求救,打电话吧!可是梵西夫妇离开之前,已把电话费缴清,所以电话线已被剪断了。怎么办?对了,我只要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霓虹灯的开关。灯一亮,就会出现“有客房”的标示,路上的车就一定会看见,那么就有人会为了躲雨而来到这里。可是,当我挣扎着爬起来要按开关时,又一道闪电,似乎在警告我不许动似的,接着是轰隆轰隆的雷声,我还来不及思考,就已被击倒在地上。
      第二章 往事如梦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躺在地板上。现在,我仰躺在地上,似乎在等待着再一次的电击。我就这样呆呆地躺了十分钟,听着屋外风雨的咆哮,心中则酸甜苦辣五味俱全。这次的雷击会不会使我受伤?会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以后的生育?我的头发会不会因为受击而变白?说不定现在我的头发都已被烧焦了!想着想着,我不禁抬起手来摸摸头发。一摸之下,才发现后脑起了一个大包,大概是刚才倒地时碰的。不过,好在没多大问题。
      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放心地动了动,看看有没有别的毛病。还好,骨头没折断。忽然,房角的冰箱发出了“隆隆”的马达声,好象在告诉我世界末日并没来,人间还是充满希望的。闪电结束了,雷声也逐渐远去。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看看周围。一切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刚才我还在想,要跟这世界说再见了呢!可现在一切都原封不动,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柜台、放着杂志和书的书架、食堂的长桌、彩色塑胶桌子、那些坐起来不太舒服的椅子、装有冰水的大冰柜以及擦得光亮光亮的咖啡杯、盆子等都和风雨来之前一样。这房间唯一受到“打击”的地方,只有窗户破了个洞,以及地板上的积水而已。噢!什么?“打击”?这二个字又使我由茫然恢复了意识。表面上,我只有后脑壳长了个包,可事实上我的精神却受到了伤害。那场暴风雨,又是雷鸣,又是闪电。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象孩子似的发抖。刚才我还傻乎乎的想去按电源的开关呢!我偏偏选择电闪的一刹那去按,活该会被击昏!
      这是天罚,是对我这只胆小的,没有大脑的可怜猫儿的惩罚!呵!等等!我的头发是不是全白了?我急忙跑到房间里去,随手拿了放在柜台上的皮包,到食堂里用柜台下的镜子,仔细检查我的脸。每一处我都睁大眼睛看,生怕漏掉了什么。我看到了一双绿得透亮的眼睛,它从镜内默默凝视着我,然后我看到我的睫毛,安好无事地在镜中不停地眨动。我的眉毛是褐色的,带着一抹疑虑。再由饱满的额头往后看:谢天谢地,我那褐色的头发,只是被风吹得乱糟糟而已。我把梳子拿出来,随便梳了梳,然后把它放回袋子。
      看看手表快七点了,我打开收音机,想听一下有关暴风雨的新闻。同时我动手剪了块厚纸板,用透明胶把它补在那个窗户破洞上,然后,我又用抹布把地上的积水擦干。这时候收音机里说,有些地方的高压线吹断了;哈得逊河的水位高涨,尤其是格兰斯·贺滋一带的水位更高;第九国道的某一段被大风刮倒的树堵住了道路,而机械大楼附近也发出了洪水警报。打扫完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靠近湖泊右边的九号房间。我脱了衣服,洗了个冷水浴,顺便洗了洗我刚才倒地时弄脏的白色衬衫。
      此刻,我已忘了刚才在大风雨中所受的惊吓和那些没经大脑思考的行动了。我现在想到以后又得单独一人度过这寂寞的黑夜,但又想到明天开始不妨出去旅行旅行,心中又觉得很舒畅,差点儿要唱起歌来。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去翻箱倒柜,找出自己一向认为最满意的一件衣服。这是一件黑色的、绒布缝制成的贴身上下连衣裤。臀部下面有条金黄色的拉链,衣领是用金丝编织成的。整体看起来,又别致,又高雅。我穿上,照照镜子,觉得袖子应该挽起来才更显得特别。我又蹬上一双金色的皮凉鞋。弄妥之后,我来到酒柜前,拿了漂亮的高脚玻璃杯,放了块冰块,又从柜边拿了一张椅子放好,打开收音机,点亮灯,一口气把酒倒到喉咙里,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
      收音机的广播里穿插着商业广告,都是有关猫的。譬如猫喜欢吃什么等。
      这种喁喁细语和外面毛毛雨的声音配合得天衣无缝。外面的雨滴被大风刮到窗户上,叭!叭!好象枪声一样,似乎不甘心,想把这屋子推倒。幸好房里的一切都很理想,没有湿漉漉的雨水,温馨而舒适。WOKO 在播放四十分钟的音乐节目。不久,传出了“爱的小舟”这首歌。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那段在泰晤士河上的时光。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和几位朋友坐了小船沿着泰晤士河顺流而下,到遥远的温莎城堡。当时我负责看着带来的手提电唱机,德立克划船。我们带的唱片不多,只有十张。每次唱完“爱的小舟”,德立克总要说:“葳芙,再放一次吧。”于是我又调整唱机,重放一次。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里已盈满了泪水,并不是因为回忆到德立克而悲哀,而是想到那逝去的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男孩、女孩、阳光、流行曲,以及在一起时所拍的照片、初恋的情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般令人怀念,却又带点儿伤感。我忍不住流下了泪。逝去的往事不可能再追回,谁也无法令时光倒流,但是那酸中带甜,甜中带泪的回忆,却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3楼2019-09-21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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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叫做葳芙安(葳芙)·蜜雪儿。在这儿沉醉往事的时候是二十三岁,我身高五英尺六英寸。在英国时,所有认识我的英国女孩们,都说我屁股翘翘的,线条优美,尤其适合穿紧身的衣服。在这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有副完美无瑕,足以自傲的好身材。我的眼睛是绿色的,头发是天然的褐色,我希望有一天,能把头发留长,长得象卷毛的狮子狗一样,以此显出自己的成熟。我的颧骨较高,英国的女孩们说,一看就知道我是外国人,这很令我不安。我的鼻子过于小巧,相比之下嘴巴显得有点大,有点丰满,过于性感。
        我自己虽然不觉得怎样,但总受别人嫉妒、羡慕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我感情丰富,自认为带点孤傲和罗曼蒂克,但别人,譬如修道院的姊妹们以及脾气暴躁的斯泰特,就常觉得我又任性又倔强,他说:“葳芙安,女孩子要温柔些,要象棵柳树,不要象棵松树,松树太刚烈,那是男人才该有的气概,而不该是你呵!”
        我是法裔加拿大人,出生在距魁北克不远的厄奴奈安海岛以北的一个小城圣·花米由。这个海岛在圣·劳伦斯河流进魁北克海峡的海洋中央,状似一条落难的船,细长形。我是在河边长大的,因此凡是有关户外的运动,如游泳、钓鱼、露营等,我都喜欢。我对父母的印象很模糊,没什么记忆,不过我好象比较喜爱父亲,讨厌母亲。八岁时,蒙特利尔有朋友举行结婚典礼,邀请我父母参加。当时正值战争时期,他们的座机失事,不幸双亡。而同时丧夫,变成未亡人的罗兰斯·杜柔,我的叔母,经法院的判决,成为我的监护人,我就顺理成章地搬到叔母的住处,由她抚养。我和叔母相处得很好,到现在为止,我一直很喜欢她,而且一直怀着感激的心情。但是我是基督徒,我叔母是新教徒。宗教信仰的不同,使我们不时产生争执。在魁北克,传教士的势力相当强,叔母宗教信仰的不同,使我活在宗教争夺战阴影中。最后,基督教获胜了,我的精神领域终于有了归宿。因此十五岁以前,我一直在犹鲁修里·伊特修道院受教育。修女们管教严格,要求对主非常虔诚,我脑子里灌满了晦涩的宗教史以及各种古怪的神学教义。本来我就对护士和修女没什么好感,但是现在却偏偏要和她们打交道。我几乎要闷死了,只得求救于叔母。她很高兴地把我救出修道院,还说,等到了十六岁,就送我到英国的新娘学校去学习大家闺秀的风范。在这块保守的土地上,她这么做当然引起了强烈的不安。犹鲁修里修道院是魁北克的基督教传教中心,很久以前,魁北克发生过英法之战,当时吃了败仗的法国将军默卡尔木的头盖骨,被当作战利品,放在这座修道院中。而修道院也以此为荣。将近两个世纪了,每次做礼拜,不管白天晚上,跪在头盖骨前的修士修女们总不少于九个人。我的家庭也是属于法裔加拿大人,所以一旦这家的女儿敢于破坏这传统规矩,一定会被当作一桩丑闻来议论。
        魁北克这类家庭的儿女们,通常自成一个社交圈——类似秘密团体。这种社交圈组织严密,力量强大,很象日内瓦的Calvin 派别(基督教的一派)。
        属于这个派的人,不论男女都很得意地把自己称作“法裔加拿大人”,而且用法语发音。在他们眼里,较为低等的是那些新教徒的加拿大人,还有“奈桑古尼”(指英国移民的子孙)和“奈桑美利坚”(指美国人)。法裔加拿大人最引以为荣的,就是能讲法语,而且能讲两百年以前的移民者方言,但现在的法国人听不懂,因为它混合着法语化的英文——这种关系很象非洲白人的语言及荷兰语之间的关系。这个魁北克派的自以为是,连法国本土人都看不过去,因为这些法裔加拿大人,简直把法国人也都当作外人来看待。我不知自己为何拉拉杂杂的提了这么多无聊事。当然,作为蜜雪儿家的一分子,我对能否打破这种传统并不肯定,但如果身为西西里岛的黑手党的一分子而发生背叛行为,则是犯了滔天大罪,死不足惜。我现在的处境和它相似,因此我不能随便抛弃修道院和魁北克,以防自己落入万人唾骂,走投无路的境地。
        叔母很有分寸地替我解决了这些问题。比如,我以前的朋友,都被禁止再和我来往。我当然很生气地抗议,但叔母都一笑置之,大概认为我是个神经质的人,而不予理会。事实上我到了英国之后,还是怀着脱离朋友的负罪感。这感觉使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无法开朗起来,带着一股英国人所说的殖民地的小家子气。所以一旦进入为年轻女孩儿们设立的新娘学校时,我的恐惧和心理负担则更重了。
        在英国,新娘学校大部分都集中在萨宁格代这个地方。奥斯陆之家,就位于萨宁格代区。奥斯陆之家是一座类似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老建筑。三楼有许多隔间,共二十五间。每间寝室可容纳两人,我和另一个外国人合住一间。
        这位小姐,是黑皮肤的利巴若伊人,腋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长毛,父亲是百万富翁。最讨厌巧克力和埃及男影星班谢勒。所以,只要碰到有闪闪白牙、浓密胡须、炯炯发亮眼睛、油亮亮头发的男星照片,马上就会被我们抢过去撕掉,唯恐引起她的反感。也许是因为老子有钱,她很傲慢,平时颐指气使,人缘欠佳。这样一来,我就因而得宠,成了宿舍里最受欢迎的人。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友善、欺生的人也比比皆是。有人说话粗野,还带土音;有人欠缺教养,行动粗鲁。有时祸从天降,我常被一些无聊事困扰。再加上我是加拿大人,离乡背井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确实有些神经过敏,性格又急躁,对某些恶作剧,实在无法忍受。有一次我不客气向那两三个虐待我的人发火。结果他们把我压在床上,拳头如下雨一样打在我身上。有人猛掐我的大腿,有人提了桶水往我头上浇下去。当时我又痛又委曲,失声痛哭,开口求饶。他们犹不死心,还要我保证以后乖乖的听话,不要目中无人。开始我愤愤不平,不过平静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这种和平协定。即使不情愿,也还是柔顺地开始学习大家要求的“淑女”之道。
        休息时间,是工作之余唯一可外出的时间。我喜欢大自然,喜欢户外运动。宿舍里,有个叫苏珊的苏格兰女孩和我一样,也喜爱户外运动,我们俩成了好友。她是独生女,从小缺少玩伴,所以她父母很欢迎我成为她的朋友。
        每年夏季,我就到苏格兰她家里去。冬天和春天是滑雪季节,我就和她一起到瑞士、奥地利、意大利等地。我们在新娘学校同时入学,也同时毕业。毕业后,为了参加乌迪帕克饭店举行的舞会,我求叔母代付五百英镑的会费才和苏珊顺利参加了舞会。舞会很无聊,我只和苏珊跳了几次舞。参加的人中虽不乏年轻小伙子,但和我所认识的加拿大人比起来,差得老远。他们全都是软绵绵的小白脸,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而且看起来一副老奸巨滑,工于心计的样子(可是有一个给我印象最坏的男人,却听说是某项国际田径赛的冠军呢)。
        就在这段时间,我认识了德立克。
        当时我只有十七岁半。我和苏珊两人合租了位于俄尔多·嘉积街的一栋拥有三个房间的屋子。六月底,我们还没找到工作。闷极了,就决定邀几个好友,开个舞会乐一乐,联络联络感情。刚好对面一家房子的主人,要利用暑假到国外旅行。临走托我们看管房子,我们马上想到利用这屋子作为舞场,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人的方面不成问题,我们常参加舞会,认识的人很多。
        可是经费怎么办?我们俩花钱如流水,所以经常囊空如洗。没办法,只好又打电话给叔母,请她寄一百英镑来。有了钞票就好办事,这下子我们可以风风光光的开个舞会了。我们邀请了差不多三十个人,不过估计能够参加的大概只有二十位。于是我们准备了十八瓶香槟酒,由于高兴,还买了桃红色的好酒,十磅装的罐装酒比较便宜,也买了两罐。同时我们又在街上买了些有大蒜味的佐料,把奶油涂在黑面包上,夹着荷兰胡椒和熏过的鲑鱼片,做成可口的三明治,另外还用乌梅、巧克力调制了类似圣诞大餐时的餐后甜点。
        不过真是吃力不讨好,这些餐后甜点大家都不爱吃。等一切食物准备好后,我们把雪白发亮的桌布铺在桌上,把门敞开,屋内,金碧辉煌,七彩缤纷,好象盛大的成人舞会似的。
        舞会开得很成功,我这做主人的也觉得自豪。我们邀请的三十位来宾,全都来了,没有一位缺席,甚至有些还自携舞伴,使舞场显得有些拥挤了。


      4楼2019-09-21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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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木然地站着,注视他远去的背影。他一向是个洒脱的人,走路总是昂首挺胸,现在却没了往日的模样了。一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我才孤独地走过和华克街平行的那条路。
          直到这时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才发现手上仍拎着那条内裤。我把内裤收到手提包里去,掏出镜子,借着路边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大难后的自己。
          我的脸色灰白透绿,眼睛空洞洞地挂在眼眶里,不复往日的神采。本来柔顺的头发也因刚才一躺而弄得披散在脑袋上。嘴唇上的口红,则被德立克刚才狂风骤雨般的拥吻弄得斑驳不堪。在这难得冷静的时刻里,我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对肮脏的野狗!”这句话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很贴切啊!我觉得全身发冷,一种从未有的下流感霎间涌上了我的脑海,让我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今天的事是就此终了,还是要继续再发展下去呢?我又想起这以前的好几个星期六,我们在特别小屋中翻三倒四的动作,一定被人暗中偷看了去,这些人也许早把德立克的车号记下来了,或许那些常在戏院附近走动的小孩也把车号记了去。每个犯罪现场,总会有人爱管闲事!那个管理员说,我们犯了罪,这些罪在保守的、新教徒的英国,简直是罪大恶极、无可宽恕……。
          当德立克从地下弹起的一刹那,他赤条条的下身一定全入了管理员的眼睛。
          啊呵!越想越恶心,我不寒而粟。这一辈子从来没碰到过这么丢脸的事。他们会记清楚我的脸吗?他们会认得我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啊!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即使是恶梦也好。现在我唯一庆幸的,是可以暂时离开德立克了。现在他也许已把车子开到,在那儿等我了。我朝镜子瞥了最后一眼,拍拍面颊,整整头发,然后赶快横过马路,拐弯朝温莎大厦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踪似的,可纵使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那些鄙夷的嘲笑声和指摘声,还是由四面八方涌过来:“看哪,就是那女孩儿!”“就是那家伙!”“啧啧啧,真不要脸,她的身体已被弄脏了!”
          第四章 “再见,葳芙”
          对我来说,这个夏天的晚上并没有结束。我到达华拉斯街时,看到德立克的车子停在对街,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但接着我就看到他车旁站着一个警察,正在跟他说着什么。这时德立克恰好侧过头来看到了我,我只得走过去。“你看,警官先生,我说得不错吧!这位小姐来了。她……得上洗手间……。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看样子又是桩麻烦事。我调整了呼吸,上前略作寒暄,就钻进了德立克的车子里。这警官先看看我,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然后对德立克说:“好了,以后不可在这儿停车。既使有急事,也不可以随便把车停在这里。”说完用手摸摸他的络腮胡。德立克如释重负地朝警官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缩回车里,坐在我身旁。警官只动了动鼻翼,哼哼了两声,并不回礼。车子发动了,再也不情愿稍作停留似的飞驰而去。
          下了坡,车向右转。一路上德立克紧闭双唇,默不作声。本来我们打算开到车站,送我回去的。这会儿他莫非失了心神一直往前,过了车站也不知道?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他“唉!”的叹了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今天真太倒霉了,也太惊险了。万一上了明天的报,我不是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如果更不幸登在牛津的报纸上,我真的不要做人了。唉,只好一切听天由命了!”
          “吓死我了!”我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才声音颤抖着吐出这句话来。他不由得侧过脸来瞄了我一眼。
          “啊,算了吧,就把它当作爱情的考验,别想得太多!”他轻松地耸耸肩,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可怜的我还瑟缩成一团。“今晚太遗憾了,”他蛮不在乎地说:“正在精彩的当儿,啊……”说完,瞟了我一眼,看我是否有同感。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怎么样?离火车开车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小时,我带你到河岸走走如何?那儿是温莎有名的情侣区,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事出现,放心好了。今晚真是功亏一匮,正在最紧要的关头却泡了汤,早知这样,何必浪费我这么多的时间和精神?唉,真是可惜,可惜!”
          这话好象是指他冲出去买回来“那个”所费的苦心。我敏感地一震,赶紧说:“算了算了,今晚就这样吧,德立克,我已没心情再和你散什么步了。
          你们男人好象很轻松,事情一过就跟没事似的,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我此刻的心情呢?一想到刚才我缩在墙角的那副样子,我就浑身发冷。”
          德立克迅速转过头来:“你的心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的心情到现在还没好起来吗?”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我现在觉得做什么都很羞愧。”“这算得了什么!”他不屑地说:“反正刚才那段已经过去了,你说是不是?宝贝儿?”
          又是这种满不在乎,不关痛痒的话!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他应该知道,今晚,我完全是为了他才牺牲的呵!如果不是一味替他着想,我又怎会碰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呢?现在,我只希望他能紧紧地拥抱着我,吻我,告诉我他爱我的心一点都没有改变。只要能确知这点,以往的一切屈辱都不重要了。可是现在听他的口气,好象又有从头再来的企图,我的脚又开始发软了,但是又不能让他知道,只好用手紧紧抱住膝盖,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小声说:“请原谅我。”
          “没关系,亲爱的。”他潇洒地摆摆手。
          过了一道桥后,他把车子停在路旁,下了车,爬过栅栏,然后伸手帮我也越过。我们来到栅栏内一处草坪上,他又揽住了我的腰,沿着河岸的小路,走到大片的柳树下。河岸停靠了几艘有船舱的小船。“我想租这样的一艘船。
          咦,也许我们可以偷榆地溜进去,不用办什么手续,说不定会有豪华的双人席梦思、餐点、美酒,等着我们去享用哩。”“不,德立克,不可以,这事情太荒唐了,我们刚才闹出的乱子还不够吗?难道你还不死心?”说完这话,我才惊觉到也许德立克会被我骂得挂不住面子了。但是,那些叫人羞愧不已的难听的话,又好象马上就会在耳边响起:“搞什么鬼?把这只船当成你们的啦?还不快***!”德立克转过头朝我一笑:“你还在想刚才的倒霉事呀?你瞧,这里的草坪又嫩又松软,我们不如找块合适的,一同躺下来数数星星。这样,才显得我们象真正的恋人啊!”
          “呃,也好,德立克,不过你动作得温柔一点,别弄痛了我。”听了这话,他眼一亮,手一收,紧紧地把我拥入怀中,连说:“不会的,不会的,你等着瞧吧!”
          这时我已差不多恢复体力了。明月当空,一阵阵凉风袭来。我和他肩并着肩,漫步在河岸上,心情渐渐开朗了起来。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丛树林。我感到微微的不安,停了下来,下意识地觉得,他一定会把我带到那里面去。我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镇静,要用冷静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不要失去理智。


        8楼2019-09-21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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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了一大堆草丛,我们终于来到林子的前面。他的眼光前后一扫,然后看着我说:“我们进去吧,我走前面,这些草很高,小心跟着我。”等我们东弯西拐,举步艰难地穿过浓密的树丛后,果真看到当中有一小块空旷整齐的草坪,到处散落着废弃了的香烟盒、可口可乐罐,好象这地方其他的情侣也常来偷情似的。一些草也被踏得七零八落,耷拉着躺在地上。看上去,一定有千百对恋人,曾在这里拥抱、挣扎过,或者也曾被人当作私娼馆的床,在这里翻云弄雨过。一刹那间,我想逃出去,可是却没有勇气,只得不断地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能在此演出巫山云雨,可见这地方还是很合适的。
            他性急地脱去了上衣,把它铺在地上,然后象饥饿的野狼一样扑过来,两手伸进我的衣襟里,开始不停地摸索。我很想配合他,陶醉在这令人心动的气氛中,可是由于刚才那场打击,我的大脑变得不听指挥了,手脚也硬梆梆的,失去了弹性。如果这时他能向我说些甜言蜜语,如果他能够多顾及一点我的感受,如果他能向我多表示一点体贴之意,那该多好……。可是他已冲动得失去了理智,眼里喷出来的情欲之火,象是要把我焚烧似的,双手不停地挤压着我,就象玩弄一个软弱无力的洋娃娃。
            “只有纸做的洋娃娃才是我的东西,完全属于我。”远处飘来这两句歌诃,伴着吉它的弹奏声,好象荷碧·琼丝那富有节奏的歌喉和比尔·甘妮那甜美的女高音对照一般,又好象心底的琴弦在拨动,触动了我心底最深的地方。我心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啊!上帝啊!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忽然,一阵尖锐的痛楚传遍全身,我勉强咬着牙关,忍住疼痛的呻吟,因为德立克已经粗暴地把我推在地上,紧压着我了。他的胸脯急促起伏着,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鼓,脚用力地蹬着,极力要把我并拢的双腿分开。
            不知不觉中,我已紧抱着他,触摸到他的衬衫,已被汗水湿透了。
            他的嘴饥渴地在我脸上搜索着,我一直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树后透过来的月光隐隐约约,似乎也羞见我们俩的模样,我不由得泪水潸然而下。他终于进入我体内了,这时我才确实感觉到在那个时刻,有的只是痛苦,毫无传言中的快感,可又好象留下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哦,对了,这个男人现在被我抱在怀里,温热、有弹性,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忽然一阵冲动,拼尽全力,把他抱得更紧一点。从此以后,他属于我,我也属于他,凡事他都该会替我设想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不会孤独,我们两个再也分不开了。
            虽然我泪流满面,但并没对他有丝毫影响。他紧压着我,不停地抽动着,一边吻我的脸颊,抱紧我的腰。然后,一切都静止了,他疲惫地由我身上爬起来,毫无表情地站稳,客气地伸出两手,作势要拉我。我把裙子放下,抚平,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他盯了我一眼,似乎想知道我此刻的心情。
            “我没有弄痛你吧?”
            “嗯,还好,只要你满足就好了。”
            “是的,我是很满足。”
            他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看了看手表,“糟了,离火车开车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看样子我们得快一点,不然就赶不上了。”我们连忙从原路回去。我一边走,一边用梳子整理好头发,又用手拍拍裙上的灰尘。德立克则一心向前,沉默不语。月光下,我悄悄侧头偷看他的脸。他的脸冷冰冰的,象一座石膏像。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他也没有任何热烈的反应。我真希望他能对我讲一些安慰的话,就象以前一样,或者提一些下次约会的事,这样我也许会比较好过一点。可是他满脸的冷漠,好象要刻意疏远我似的。难道说男人达到目的后,都会摆出这副嘴脸来吗?我不知道。可我确实听说过,只要男人达到了目的,他们的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热变冷。这难道是真的吗?德立克,德立克……我心一恸,忍不住低泣起来。
            我们终于回到停车的地方,开车直奔车站。到了车站门口,我要他停车。
            静悄悄的站台笼罩在黄昏朦胧的灯光里,显得有点儿凄凉。他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说:“别送了,我自己会坐车,下星期六怎么办?我想我可以去牛津看你,不过当然你得先安顿一下,安顿好了再通知我,好吗?”
            他避开我的眼光,迟疑地说:“葳芙,嗯,我看我们这么做不太妥当,因为,只要你一到牛津,我们的事很容易就会给别人知道。你刚刚也说,我什么事都没安顿好。这样吧,暂时看情形好了,反正我会写信跟你联络。”
            我怀疑这是藉口。我紧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些什么,但我什么也看不出。我感到他的态度和以往不一样,有点怪异,含含糊糊的。不过,我想这也许是他太疲劳的缘故吧!因为我自己也觉得很累了,于是我只好说:“好吧,我等你的信。不过要早点写,好不好?我想知道你回去之后的情形。”说完,我垫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他的唇冷冰冰的,我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他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生硬地说:“谢谢你,那么以后再见了,葳芙。”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到德立克的来信是在分别后的第三个星期。在过去的这两个星期里,我连续寄出了两封信,但毫无回音。后来我终于按捺不住,打电话给他。接电话的人总是说:“哦,你等一下,我进去看看。”然后很快回来告诉我说:“他不在。”他信中的第一句是这样的:“可爱的葳芙!虽然这封信对我来说很难下笔,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看到这里,我拿着信飞奔回自己的房间,赶紧把门锁好,坐在床沿上,我抓着信纸,双手紧张得要沁出汗来。
            接下去他写道:“今年暑假,我们俩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可是,回去之后,生活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如牛毛,每天忙来忙去,忙得连和女孩子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我们的事,我已和父母商量过了,可是遭到他们彻底的反对,而且还责备我,为何婚前就做出这种越轨的事情。很遗憾我的双亲都是古板保守的人,这方面的观念很狭隘,尤其对外国人,成见更深。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美好的。我一直把你当作普通的英国女孩看待,没有一点歧视的念头,你那加拿大腔的语调,听在我耳里,反而更柔美动听,这点,相信你也很清楚。现在,我父母逼我和邻近的某小姐结婚。这事情以前就曾提出来讨论过的,我一直瞒住你没说,是因为不想伤害你,这是我不对。事实上,我跟某小姐的感情已很深了,深得都可以订婚了。现在回忆起那段和你在一起的甜蜜时光,真是太令人怀念了。那草坪、那特别座,一切的一切,都是这般美好,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永世难忘。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希望将来还有再见你的一日。”最后,他写道:“为了纪念我们的这段情,我特别邮寄了上好的香槟酒给你,不久就会收到的。葳芙,看完这封信后,不要过分地惊讶。我真的觉得,能和你这种了不起的女孩交往,是我的幸运。怀抱着浓情蜜意和往日快乐的回忆……
            德立克敬上。”


          9楼2019-09-21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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