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兴济古城

一
站在运河的堤岸上，视野里却是一派深秋十月的云淡天高。放眼望去，脚下的新棉正在炸桃，远处的麦苗刚破土而出，兴济镇内，虽然看不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但红砖瓦房、纵横的街道和街道两旁大小不一的店铺，显现出一片繁华新貌，任人怎么去想象，这寂静和谐的土地上，真的曾有过一座远去的城市？
好在沧州和沧县同在一城，回来后我专门请教沧县政协原副主席、研究沧县村落史略的邢景会先生和沧县文化学者李忠智先生，他们给我介绍了兴济古城的历史，并给我他们刚刚完成的《重修兴济县志》、《沧县村落史略》两本书。阅览历史发现，兴济傍河而居，以运河而兴。因为这条大运河，古时兴济称范桥镇，范桥就源于当年链接运河两岸上的一座木桥，是北上京津、南下苏鲁的必经之路。不仅战略地位重要，而且运河之上，商贾往来，帆樯云集，是名符其实的水旱码头。居民多以贩运贸易、手工作业为生，小城店铺林立，生意兴隆，也算得上北方一个繁华所在。
兴济在春秋时期为晋国范宣子食邑，名范地，又名范桥，后来桥废在这里设渡口，遂更名为范桥渡，唐昭宗乾宁中期为范桥镇《兴济县志》。北宋后期，辽、金、西夏交替入侵，战乱频仍，宋王室逐渐衰弱。宋徽宗大观初年（公元1107年），将古范桥升格为兴济县，寓“兴复王室，兼济天下”之意，取名“兴济”。明嘉靖三十年（1551）建兴济古城。兴济县治历经金、元、明，至清顺治十六年（1659）降为镇，曾风华流布500多年的县治取消。古城置建之初是作为军事城堡出现的，当然也是水旱码头、商贸重地的一个重要所在。
据兴济县志载：“嘉靖三十年，知县萧蕃、主簿张好仁、典史李实创筑，始事于三月二十五日，竣于六月三十日。土城，周回几三里，高一丈八尺，底阔一丈五尺，顶阔九尺，池阔一丈，深八尺。东西门楼两座，东曰海晏，西曰河清。角楼四座，敌台六座。”可见，当时这里作为一个南北通航的一个渡口和水旱码头，战略地位重要，在此修筑城防，镇守要道。
万历《河间府志》卷二《建置志·城池》记载：兴济古城经过数十年的风雨摔打，“岁久城颓，万历三十年（1602），知县侯来诏重修西、南二面，仍开南门，建楼，匾额月聚奎。四十年，知县王缙重修东、北二面。”以后，到崇祯八年，天津兵备道又对兴济城防进行增筑。（道光《漳平县志》卷八《人物志，忠节》）
从嘉靖三十年建城到崇祯年间近百年的不断加修增筑，使这座古城更加坚固辉煌，它坐落在范桥渡口岸边的一片开阔的盆地上，北有子牙河，东有古唐河，而大运河贯穿期间。在方圆数十里的视野内，古城傲然屹立期间，站在古城的城楼之上，周围几十里外一览无余，真可谓守卫渡口、屯兵武备的一处守备之地。

二
兴济古城历经数百年，有过无数的辉煌和景观，也涌现出许多历史名人以及美丽的传说。于是，我决定在古城的地域上行走，寻找古城的历史遗迹和人文轶事，体验古风犹存的味道。
如今的兴济镇该是当时的县治、古城的中心吧？当时古城就有四街建制，今日的北街、民主街、建国街、南街当时古城的四街。行走在这几条街道上，我在想，千年以前的城市布局，这座南北稍长、东西略扁的区域里，当是有一条官道直通县衙的，应该是在现在的北街。附近还有一座儒学院，据考是洪武十四年（1381）创建。往南，在最靠近运河的东岸，建有崇真宫一座，建于弘治十一年（1498），建筑规模宏伟壮观。古城里还建有城隍庙、火神庙、清真寺等众多的祠庙寺观，墩台、屯所建在其中，城市因此有了威严的气势，是与县城的地位相匹配的，可惜这些早已不复存在。
兴济古城有威严，更有魅力景观，其中尤以乾宁八景最美，这八景是：卫河秋涨、西泺渔樵、神堤烟柳、龙祠灵应、丰台夕照、洪寺晓钟、范桥古渡、驿亭甘井。八景吸引诸多文人墨客著文吟诗。《兴济县志》载有乐素老人张缙、教谕张颂、知县萧蕃等人吟诵八景诗作多篇。如今八景无存，遗迹尚在。
卫河秋涨是说在县城西的卫河之上，到秋季时泛涨，波澜衍迤，甚为壮观，引得无数百姓前来观看。
西泺渔樵在县西，东西横直十馀里，南北长三十里。秋后水涨多鱼，而蒲芦亦可以供飨焉。
神堤烟柳在县西南卫河堤上，有柳数百株。永乐间，知县王彬以河决未及筑修，冲民团庐，痛不能救，投水而死，尸流直入县堂。官民怜之，遂于投处置祠祀焉，曰神堤祠。
龙祠灵应就指古城里的龙王庙，在县东北十里，建于明初，嘉靖九年重修。每遇干旱，知县率邑众诚心祷雨，无不应者。
丰台夕照在城东四十里，有古高台，名丰台，不知所谓，或以为丰岁而作，嘉靖间遗址犹存。
洪寺晓钟在县东北二十五里大兴口（嘉靖《河间府志》卷三《建置志·古迹》谓在县东北十五里窑子口）有洪福寺，内有元大德三年所铸钟，清越异于常钟，击之声闻数十里。
范桥古渡在县西大街西边，卫河东岸，俗名龙穴即其地也，与陈家嘴村对过，古有木桥，过河最便，故名范桥渡。
驿亭甘井在仪门外，濒卫河，甚甘。
站在当年乾宁八景的遗迹旁，历史在时光的触摸中，乾宁八景在我的想象中复活了。她不仅仅是一个城市的文化符号，更是此间人们曾经过从甚密的朋友。

三
苍老的岁月常常有不可思议的故事，古旧的珍存往往裹藏着神秘，在兴济古城行走，我找到了近乎神奇的祥瑞。相传，在明朝成化年间，皇帝要给太子选太子妃。经钦天监预测“未来的太子妃当出在京城以南，车上树，牛上房，骑龙抱凤是娘娘”。皇上闻报，旋即拟旨，派员沿京杭大运河乘船南下，选召娘娘，当然是鼓乐齐鸣，旌旗猎猎，每到一处选妃官员自然是弃舟登岸，察看民情，有无娘娘的征兆。
这天选太子妃的官员来到兴济县城。一时间兴济城鼓乐喧天，百姓们不知何事，争相出来看热闹，本来很窄的街道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树下纺线的村妇收起了纺车，又怕被人踩坏，随手挂在了树上，牧童顾不上牛儿，鼓乐声惊得牛乱跑。河堤上有几间傍堤搭建的窝棚，那是洪汛季节看堤的遮风避雨的去处，牛儿一惊竟然跑上了屋顶。
却说兴济城内住着一户姓张的老汉，膝下有一个又秃又疯的丫头。这天疯丫头手拿一把笤帚，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在院子里玩，突然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也跑出来看热闹，但人多拥挤，她怎么也挤不到近前，怀里抱着鸡，又舍不得撒手，于是就爬到一家临街的墙头上，伸着脖子往下瞧。选妃的官员看到如此的景象，联想到钦天监所言的征兆，“车上树，牛上房，骑龙抱凤是娘娘”，这不都对上碴儿吗？于是统统跪倒墙下，口称“贵人请上轿”。但是一看这丫头，又秃又脏，有失体统。于是，几个年老的太监领秃丫头到河边去洗洗脸，这一下可了不得，待到秃丫头来到河边，捧水这么一洗，秃疮巴全掉下来了，掉在水里成了一个一个银碗，露出了满头的乌发。再看脸上，那真是娇若芙蓉，灿如桃花，再没有一点疯癫样。人们都说那是神仙带上的面罩，为的是不让她露出真容。后来娘娘洗脸的河就叫娘娘河、在娘娘洗脸的地方后世人称“龙窝”。张皇后先人的墓地称娘娘坟。
据说兴济有了这“龙窝”的保佑，从未有过甚的自然祸患，一方水土的安宁竟从千年安存至今。古城带给人们的竟是得享太平，生活安愉的福祉。这里包含了多少动荡年代曾历战乱饥馑的担忧、无数善良人群的美好祈愿啊！
我徘徊在古城里，不禁限入了深思。据考，娘娘河在1965年根治海河会战中，发现很多石碑、石槽、石人、石像、等文物。娘娘坟位于现在兴济毛鬃厂、兴济邮政局一带。现在的毛鬃厂和邮政局院内还有几块大型墓碑。据说有一些石人、石马、石羊等被埋在房屋底下了。在兴济镇政府院内南头静静躺在地上的一块巨大的墓碑，那就是张娘娘祖坟的墓碑。碑文清晰的记载着明孝宗弘治皇帝御制太保昌国公先茔碑碑文：
“朕闻宣尼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谓积善者，非止一人之身，一世之期而已，必其族孙父子德善相承，历数世其不已。水源之益深木本之盛，则其庆之发也。优厚有余，自不能已，盖世理之必然也。故推诚宣力翊运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寿宁侯、赠太保、追封昌国，谥庄肃张峦，其先本河南人，后徙山西之徐沟，再徙河间之兴济。……”
碑文之后系以诗曰：“于穆苍穹，诚以不二；作善降祥，响应以类。其善伊何，曰仁曰义；躬行实践，乃为善人。维尔张氏，畿民之杰；自祖乃孙，始终一节。昌国继起，善行弥敦；祖恩先泽，萃于厥身；笃生淑女，轩龙作配；诞生皇储，臣民欣载。五等高爵，三代选封；善庆之报，于焉以隆。勋纪丹书，居连戚里；与国同休，何干岁祀！弘治十五年二月二十六日”
朝花夕拾，白驹过隙，兴济古城有太多的不可知，令人难以释怀，惟有古城的结局是清醒无争的。兴济古城虽因人的原因或是岁月的冲洗而兴衰更替、变幻莫测，但后世探寻的，却是沧桑岁月的转承和积淀。若是将古城放在文明的范畴中进行追本溯源、推敲思辨，蓦然回首间，兴济古城也许并没有退出历史的舞台，它正以隐士的超脱，飘摇在人界的边缘。城消失了，城根还在，魂灵一样挥之不去，愈加显示出文明的强盛气脉。

不错

有没有兴济人口迁移或者建村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