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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争霸】时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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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情深,奈何缘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0-09 13:34回复
    一、
    天穹蓝净,薄云连绵,耀眼的圆日暖烘烘的,散出的光芒笼罩在万物上,给花儿、草儿镶上了金边,给池塘、草地抹上了金染料,院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那么的有吸引力。
    没忍住诱惑的稚嫩少年坐在墙头,两条细小的腿悬空晃荡着,一双黑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外边。
    今天是,五月廿八。也是他嫡兄及冠的日子。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年乌黑的眸中流露出丝丝艳羡。若是自己的冠礼也有这么隆重便好了……不,有兄长的一半也好啊。
    “哎呀,少爷,你怎么又爬墙上去了!赶紧下来吧,等会老爷看到了又得罚我们。”熟门熟路找到人,小厮朝墙上大声吆喝。叫着少爷,却毫无敬意。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可怖的声音,杨景眸中的艳羡瞬间变成满满的抗拒,手掌紧紧握成拳。
    “我,我不想……”他低声呢喃着,羽睫不安地扇动。
    “嘀嘀咕咕什么?再不下来我就抓人了!”小厮说着,便要动手。
    杨景回头看到小厮可怖的脸色,嘴唇不由自主颤抖着。眼看小厮越来越近,杨景心一横,干脆跳了下去!
    “呃……”身子一落地,杨景顾不上小腿的刺痛,连忙朝外跑去。
    “小姐,您别生气。那些养在深闺不识字,胸无点墨的娇女子们,哪里比得上您?”
    “嬷嬷,慎言。”柳柔搭在老妇人手掌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头幽幽一叹,“我没生气,您别担心。
    “也是我糊涂了。父亲刚调入京内,正是需要人脉的时候,我不该任性。”
    “小姐,您就是太懂事了,平白受了委屈。”嬷嬷摇了摇头,有些心疼。
    柳柔停下脚步,看着嬷嬷缓缓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变得更轻。
    “我不委屈。母亲去了以后,父亲怕我被苛责,便一直没有续弦。能为父亲做点什么,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您……唉。”看着面容稚嫩,眉眼却带着坚毅的柳柔,嬷嬷眼眶一红,仿佛看到了当年义无反顾嫁给柳岩的小姐,也就是后来的柳夫人,柳柔的母亲,一腔话都咽在了嘴里。
    柳柔站在石子路上,瘦弱的身体立得挺拔,眼中噙泪,嘴角却微微扬起。
    五月的风带着暖意,犹如少女脸上的温柔缱绻,一片祥和。
    但这祥和下一秒便被直直撞过来的少年打破了。
    少年只是后退了两步,少女却直接摔倒,圆润坚硬的鹅卵石狠狠磕在身上。
    “呜……好痛……”柳柔细眉紧紧蹙起,眼眶一湿,捏着手帕的手也不由自主松开。
    听见她的痛呼,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起她,又瞪了杨景一眼,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怎么回事,你父亲没教你行动规矩吗?”
    “是,他没教!”杨景本来正愧疚着,听到这话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气又委屈,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盯着眼前的老妇人,“怎么着,你指着我,你有规矩?”
    “你!”嬷嬷气得发抖,眼看就要骂人。
    “嬷嬷,你先走。”柳柔握着嬷嬷枯枝般的手掌安抚她。
    “小姐!”嬷嬷不解,回头看向柳柔。
    柳柔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嬷嬷嘴唇动了动,看着柳柔的神情,只能妥协,“是。”
    等她走远,柳柔看向靠到了树边上的少年,带着歉意笑了笑,“嬷嬷心直口快了些,请公子见谅。”
    杨景冷冷哼了一声,心里却是一顿。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喊他公子。
    柳柔看着少年噘着嘴的样子,清浅的笑意变深了些,“公子可有伤到?”
    “你自己不会看?”呛了一声,手指揪着草,杨景闷着声又说道,“没有。”
    “那便好。”柳柔颔首,眼睛看着地上新冒出的草芽出神。
    杨景抬头瞥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也看着地上颤巍巍的草芽,貌似不经意间问道:“你是来参加宴会的?”
    柳柔身子僵了僵,勉强笑了笑,“是。公子倒提醒我了,”她将右手叠在左手上福了一下身,以作辞礼,“宴会快开始了,公子也快些回席吧,不好失礼。”
    这人竟是把他当做参加宴会的了。可他哪里是客人,又哪里是主人呢。杨景自嘲地笑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柳柔察觉到了什么。小巧的唇抿了抿,她犹豫片刻说道,“公子,父亲母亲固然重要,却不是一切。”
    说完,柳柔转身便走。
    可他能剥夺你的一切。杨景仰起头,眼泪打着转。十三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呵。
    眼看柳柔便要走出花园,杨景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阻止嬷嬷,还说了这些?”
    “大概,是因为少年不可欺吧。”
    杨景震了震,泪眼朦胧中,少女的身影如此高大。
    良久,杨景拭去眼泪,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光打在少年脸上,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10-09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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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今日读到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却想象不出这是何等景色。但我想着,有朝一日会亲眼看见。”
      上等的松烟墨沁入素笺,回旋一抹清香。
      杨景落笔,将纸吹干,小心叠好。
      虽然杨府不屑于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他,但也只有这种小厮用不上的东西,才会留到他的手里。
      也幸好他们用不上。
      杨景将信放到柜中,嘴角上扬。
      那日拾到少女遗落的手绢,上面绣着字。
      查了许久,原来是篆体的柔字,便去打听。
      原来少女是太中大夫柳白溪之女,名柔。方年十二,却知书达理。
      握着青灰色的手绢,杨景的心一阵悸动。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煎熬了几天,杨景终于忍不住试探地写了信,又用母亲留下的和他自己一点点攒下的银子买通了每日来送饭的小厮,把信送给柳府。
      而柳柔居然回信了。
      收到信的那一瞬间,杨景的心落了下来,喜悦涌上心头。
      抱着信傻乐了几天,杨景再一次寄出信。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通信。
      “小姐,小姐!”丫鬟急匆匆往屋里赶。
      “小翠,别这么冒冒失失。”柳柔带上手中的蝶戏双花鎏金银簪,轻轻嗔道,“你发髻都乱了。”
      小翠连忙往脑袋上摸了一把,发现她的发髻整整齐齐,嘴巴一下就撅起来了。
      “小姐,您骗人!”
      “就当罚你的,看你下次还敢这么冒失。”柳柔敲了敲她的脑袋,摊手,“信呢?”
      “这年头,人不如信啊——”小翠拉着声音,从怀中拿出了素白的信笺。
      柳柔脸上飞上红霞,连忙接过信挥挥手,“你出去吧。”
      将信展平,一点点读完,柳柔思虑片刻,提笔蘸墨,写道:“尔所想定成。”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10-09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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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惊艳绝伦卡。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10-09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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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塞!!!!!!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10-09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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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杨景丝毫不怀疑自己将来会实现去边疆的愿望,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阮尚书的女儿,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由不得你。”男人冷冷说完,拂袖而去。
            杨景的手指紧紧握着,指甲掐着掌心,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掉落。
            却还是有一行清泪流过脸颊。
            “父亲,呵哈哈,”杨景大笑,笑得眼泪不住地流,“第二次见面,又送了大礼啊。”
            第一次见面,送他进杨府,却再不得出门。
            第二次见面,送他出杨府,却再不得心上人。
            呵呵呵。
            眼泪流到干涸,一双清亮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杨景狠狠咬住嘴唇,面色发狠。我不会任你摆布的,扬赟。
            月黑风高中,高墙上蹿出了一个黑影,直奔塞外。
            “……所以我走了。我知道冒犯,但我还是想唤你一声,柔儿。等我。五年以后,我及冠之时,便去提亲。我一定给你铺十里红妆,画一世黛眉。”
            好。
            明知人听不见,柳柔也轻轻应道,眼泪打湿了血红字迹。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10-0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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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祭灶神之际,各地挂起大红灯笼。老百姓们穿着压箱底的好衣裳,孩童捂着冻得通红的脸,捧着心目中的美味,眉开眼笑。
              远方的漠南,也是一片鲜红。那是血的颜色,是无畏的战士们堆砌出来的颜色,热切而鲜艳,可怖而可敬。
              寒风卷起黄沙,张牙舞爪叫嚣着,却撼动不了披坚执锐、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分毫。
              “呲——”杨景将刺进敌人的胸膛的利刃用力拔出,温热的鲜血溅落在脸畔。
              来不及擦拭,身侧的另一个敌人便恶狠狠攻来,杨景提剑迎上。
              “铿——”
              “咚——咚——”
              刀剑相撞的声音与敲钲的声音一同响起。
              前者是战斗的号角,后者是撤退的命令。
              身侧的人开始撤退。杨景转肘挡开敌人的大刀,长剑横在胸前,一步步后退。
              “扬副尉,都退出百米了,这么紧张干什么?”一只手大咧咧搭在了杨景的肩上。
              杨景用剑柄捅开这人的手,睨他一眼,将剑插回鞘中,“人命关天,你说呢。”
              “嘿嘿,这读书人就是谨慎。”陈程搓了搓手,笑得让人起疙瘩,“我听说一件大好事。”
              “……什么事?”杨景眼皮一跳,问道。说话吐出的气成雾,裹着寒冰又扑回面上。
              陈程凑近杨景,声音刻意压低,“千户说,晚上带我们去荷云楼。”
              荷云楼,坐落在漠南与小城的交界处。
              名字挺文雅的,却是实打实的青楼,因为里面有这不毛之地难得的荷池,因此得名,也因此出名。
              “我不……”杨景眉毛一抖,张口便要拒绝。
              “我可跟你说,上次你已经拒绝一次了。再不去,落了千户面子,你就在这副尉上待一辈子吧!”陈程立马截住话头。
              杨景沉默。他抿着薄唇,坚毅的脸上就差写着不愿意弎个字了。
              “哎嘿!没为难你!都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你就去看看也成。”陈程用肩膀撞了撞杨景。
              “……好吧。”杨景动也不动,不甘不愿应了。
              傍晚,一干人换上便服,结伴而行,进入挂着彩带的高耸阁楼。
              “官人~~~人家等您好久了呢~”甫一进入,便有人女子直奔而来,投入千户怀中。
              美人送抱,怎有不接的道理?搂着酥胸半露的美人,千户狠狠在她面上亲了一口,心情愉悦地大笑一声,朝后挥手。
              早就按耐不住的众人立即作鸟兽散。
              杨景摇摇头,挑了一个方向前行。
              他运气不错,没多久就看到了传说中的荷池。
              时节不对,花期已过,花朵早已凋谢,只余了直挺挺的花茎,但杨景仍看到入迷。
              “很少有人这个时候来这。”身后兀地传来慵懒的女声。
              杨景回头,朝来人微微颔首,嘴角渐渐浮现温柔的笑意,“它们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想看看。”
              女子轻轻一笑,眼中却是极冷。
              从前,也有人这么对她说过。
              现在,早就不见了。
              “呵。”女子握住水烟袋轻轻吸了一口,半眯的桃花眼看着杨景,“就看看?”
              杨景诧异地看了女子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女子斜斜靠在墙柱上,睁眼看着杨景,湛蓝的瞳孔看起来是意外的清澈。
              伴随云烟吐露,她说道:“公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0-0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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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利刃闪着刺目寒光,战旗被疾风吹得飞舞。
                刀剑在人群中翻飞,鲜血在空中飞溅。
                当一切平静下来,杨景擦去脸上的血沫,迎着黎黎之中的一抹光亮,嘴角傻傻咧开,无声笑了。
                这是最后一战,而他们赢了。
                这意味着,他能回京,见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了。
                半月以后,军队凯旋,于庙堂受赏。
                宦官拖长的声音在大殿盘旋。良久,终于念到杨景。
                “德丰十年春二月九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千户杨景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特迁为指挥佥事,赐金银数,绯衣一袭。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臣,领旨。”杨景双手平举接过圣旨,身子恭敬伏地,“谢皇上隆恩。”
                进时晨光熹微,出时高高的宫墙已挂起了琉璃灯火。
                风尘仆仆多日,又时候已晚,杨景便回府早早就寝了。
                翌日,寄出邀柳柔相见的信笺,杨景在家仆的迎接下,回到了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杨府。
                青草地,锦鲤池,碧瓦朱檐。
                五年过去,这里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你也快及冠了,”男人的声音依旧严肃,眉眼却掺了几分柔和,仿佛杨景是他宠爱多年的幼子,“府中会为你举办冠礼。”
                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倒不甚在意了。
                但杨景沉吟片刻,终是俯身一礼,“杨景,谢承大人。”
                男人满意点头,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又道:“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胡少监家中长女以及杨侍中的次女都不错,你可以接触一下。”
                杨景摇头,掷地有声,“我这辈子,只会娶柳柔姑娘为妻。”
                男子手一顿,“柳大夫之女?”
                “嗯,是她。”杨景声音变轻,饱含情意。
                “她已为人妇。”男子淡淡道。
                杨景心头大震,猛地抬头,试图从男子脸上找到撒谎的迹象。
                可他找不到。
                一瞬间,杨景只觉浑身冰冷,血液凝塞。仿佛又成为了那个在十多年前的冬夜,卷着一袭薄被无助发抖的孩童。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10-09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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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垂髫为髻,女作妇人。眼前人依旧瘦弱,眉眼依旧动人,看起来却是那么陌生。
                  “为什么?”杨景听见自己问道,声音轻得像羽毛一般,墨黑的眸子沉着悲伤。
                  柔儿,你为什么嫁给了别人?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要我……
                  柳柔垂眸,望着翠绿的草茎。
                  “你便当我贪慕荣华吧。”
                  “世间慕荣华者浩浩,却决计不是你。”杨景紧紧盯着柳柔,眼中悲意更甚,“柔儿,你是被逼的是不是?”
                  柳柔抿了抿泛白的嘴唇,缓缓摇头。
                  “我是自愿的。”
                  “你离开的第三个年头,我父亲被人诬告,身陷囹圄,”柳柔阖目,掩起泛红的眼眶,“几天几夜,我素衣跪过百家,却有也只有白大人愿意助我,只条件是…要我。”
                  后面的一切便不言而喻了。
                  “你父亲出事,怎么……不告诉我?”杨景踉跄退后一步,只觉手指冰凉。
                  “战场刀剑无眼,我忧你分心。何况儿女之情,怎与国事相比?”柳柔拭去滑落的泪珠,说的义正言辞。笼着她的日辉几乎将杨景的双目灼伤。
                  你总是这么顾全大局的。杨景只觉得喉咙间仿佛一根刺,教他说不出更多的质问。
                  他当年是爱极了柳柔善解人意,如今却是恨惨了柳柔的善解人意。
                  “柔儿,若我说带你走,你愿吗?”杨景的声音沙哑而忐忑。
                  遮在宽袖下的手紧紧蜷握,柳柔没有接话。
                  杨景只觉绝望,天旋地转。可松墨上一笔一划的深深情意,他终归舍不得为难女子。
                  “罢了,罢了。”杨景目不转睛望着柳柔,将女子铭刻在心中,“便此别过吧。愿姑娘往后余生,一切安好。”
                  “……公子亦同。”柳柔叠手于腰,屈膝一礼。
                  杨景缓缓转身,一行清泪沿面颊落下。
                  他踏着纷纷飞雪,一步一步,离女子越来越远。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10-09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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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似乎无喜无悲,无动于衷。
                    平淡无澜地过去了两个月。
                    杨景行了冠礼,戴上冠帽,牵着杨府为他准备的良驹,带着干粮细软,欲往边疆。
                    临走前,他来到了那年初见的地方。
                    望着冠如华盖的大树,杨景有些出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静立良久,杨景深吸一口气,余了一方手帕,便将装着这些年与柳柔的一点一滴的黑匣埋入土中。
                    黄沙漫天,马蹄飞奔。
                    柔儿,我会在边疆,护百姓与你一世不受战乱的颠沛流离之苦。
                    既小爱无望,大爱亦可无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10-09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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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10-09 22:5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