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观翊 谁开？

还是我来叭，大约是道士下山前的最后一波营销。

（雪后初霁，马滑霜浓，背风的凉亭里，小炉温热茶，落笔生梅竹，我身着一袭青兰女冠服，奉师命在此侯一位可能来访的故人。他们十余年前的今日在此定下了约，至昨夜就寝前才想起，匆匆裁下一截云纹布条绑于亭檐下，是为信物。）
（朔风凛冽，而贵客久候未至。连日雨雪封了半座山，面前是一条断路，早几日前，隔壁寺院的僧人沿岔路勉强扫出一条新的行马道，以枯枝砌垒路障警戒，人来车又往，蹄印辙痕遍覆薄冰之上，盘桓错综，泥泞不堪。又一声勒马急停于前，惊起一片雪泥飞石，目色循声掠去——马上之人年岁尚轻，器宇不凡，仍不是我要等的那个垂垂老者。）
（说不上有多沮丧，善意地为他指了另一边的岔途）
前路难走，现下若要进城，向左再行二里地，绕山吧。
（消磨近一日，早已过了约定的时辰，也不必再等了。我挽袖收拾起笔墨，在灭熄炉火前，福至心灵一般又望了来人一眼，问他）
缘主，要吃口茶再走吗？

（徐徐收回目色，雪窖冰天萍水相逢，为他又重沏了一壶。）
（因在山郊野外，自觉舍去了置茶、温杯等一应虚仪，径自由袖中摸出枚竹制贮罐，拇指般大小，上刻有 “日铸雪芽” 四个蝇头小字。字是好字，铁画银钩，其间盛的却是我在茶室桌上随手抓的一把叶芽，雀舌、绿雪，碧螺春，皆有可能。须臾，壶中雪水沸然，拔了盖，扬扬撒下。）
（茶斟七分满，起身递上琉璃杯。经风雪而来的人，在外沾了一身寒意，周遭冷若冰霜，犹豫了一瞬，抬腕将杯奉至其面前，唇下）小心烫口。
（玉颌微扬，示意他先饮下此杯，再问）
味道如何？

然后通过他的反应，判断开口要多少茶钱。

（翦水秋瞳，隔着一层氤氲茶雾与他相望，察言观色其言并不似玩笑，这般宽容，若非为冰雪冻住了味蕾，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毕竟上一位品过茶的老道也给过四字之评：堪够解渴。）
（既是褒扬之词，理当却之不恭，那么……）
听闻城南一壶茶值十两银子，（执壶再续一杯，恬然道）我就收您一半如何？
（两相对坐，皆不动声色。常将顺应机缘挂在口边，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何况我也并非市井茶贩，只是不知他心中如何作想。沉默片刻，才道出本意）
碧云观的道符您可曾听过？不曾也无妨。道法贵心诚，心诚则灵验。
（桌上纸、笔、朱墨，一应俱全，指与其看）
走时若想带上几张，这茶便算我请您的。

（依稀记得前两年曾有几个乞儿途径南山，逗留山门不愿离去，最后师父与隔壁禅寺的老方丈用几屉馒头打发人走时，就是他此刻的神情，温和，谨慎，且又无奈。）
（语词陈恳对他道）符篆是真的有用。（本还想说“请你喝茶时也是真心的”，但碎银就摆在我手边，张口哑声，无力地为自己小声辩驳）我不是骗子。
（碧云观最早以炼长生丹而自承一派，修习术法也多与之相系。直至近几十年，内丹之术盛行，师门香火难以为继，什么能养活道观上下几十口人便学什么，不止画符、相术、风水，甚至连捉鬼都有涉略。）
（取过拂尘轻一扬，掸去桌上浮灰，抬手摆正了用以敬奉的茶碟果盘，复抬眸看他，笑盈盈地问）
缘主想求什么？长生符，您倒还用不上。辟邪挡灾，求仕生财，求姻缘，额……求子，我都会一些。

（庆幸他未说出什么生僻术法，颔首应下请人稍候。）
（此符属最寻常的一种，心静了静，提气凝神默诵三静心咒、三祝真言，羊毫就烟墨，燃香照金光，倏尔亭间风云微易，青烟缭绕，我暂借灵眼瞻世，隐约能见他身有紫气相傍，眸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已是极贵重的命格了。）
（此刻也无暇分神作他想，偏首摈去杂念，起手运笔，黄纸/添/以/朱字，“八马追财”一挥而就。长舒一口气，将道符折成递去，嘱其可近身带着，也可置于案前、床头。）
（临别之际，神情有些微妙，犹豫再三只对他道）
日极则仄，月满则亏。
（又以指尖蘸取清水，存想天/师之力以加持，轻点于其额间）
一点灵光，祝您如愿。
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