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洲月》，姝女一唱一千遍。】
【久冻于地下古城的歌谣破冰鼓舞，消融垂鸿亭畔折柳时的依依执手，轧轧开朱户。他们说血液里有风的姑娘，从不耽溺于断爱歧流。于是来自遥远巴渝的歌谣自她夜莺般的歌喉冰泮，望舒流照闻声停驻。】
【云絮缥缈，长空碧透。】

唱得是什么？
【骊音于这空旷宁静中透风而来，声声入耳，却难辨其中意。我侧首问文鸳，她摇头道一声不知。】
【稍提了裙裾拾级而上，歌者隐在夜色里的面容逐渐露出全貌。】
唱得是什么？
【我仍发此问，只不过这回将问询的对象换了个人。】

【此地口耳相传是“台”，并不能算做“山”，佳人拾级而上时，身后无不规则的属于山的黛绿层现错出，像童稚时不断打翻的凌乱色板。夜渐深的缘故，左右两侧线条阔然纵深，从阴暗处将佳人迎入怀中。】
【是听得她问的，尚带着想象牵连出的蒙昧，继而款款开口，像扯掉身上的藻登上水岸：】是我的家乡渝洲，带来的小调。
【听其言，观其容，等闲难及。璿书行一礼：】妾师氏璿书，拜见婕妤。

【这一礼行得一丝不苟，教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处。一声婕妤入耳，明明晃晃的宣示眼前人的分寸得体，总归是教习时仔细下过功夫的。】
【循例叫起，将被这一礼打断的话题重新接续。】
原是渝州的小调——我曾听闻巴蜀一带多歌竹枝词，短笛击鼓，载歌载舞，卒章激越。
【稍一顿。】
原来亦有这般清越悠扬的小调。

阿爹说，是这三任的渝洲令皆来自江南，酷爱填词，坊间使工伎肆习之，渐渐也流传开去。
【当然巴渝师氏的女儿唱小调是藏掖着的，谈资里那是只属于权贵的把玩物。岂知不啻江南，东京亦盛行呢。说及此，不过触动柔软的心肠，敛目黯然。】
【但凡族中有一人可以仰仗，何至于颠沛如斯？璿书自来时，去她去者皆为她所弃。未经磨砺而生锈的纯粹钢韧，注定迟早变作出囊的尖锥，寻机一戳为快。】
【然而时机难觅，块垒难浇。扰人的从来不是渝洲的月亮，是心爱的儿郎。】
婕妤有没有边爱边恨过，一个人或是一个地方？

【人迹罕至的高台兴许是个伤怀地，如墨漆黑的天幕笼罩下来，万物皆难清楚识辨，景是朦胧的景，人是模糊的人。教人万般不论，禁不住要与人交浅言深。】
【我笑一笑，却没有她那般的黯然与愁苦。】
没有。我兴许并不知什么是爱恨，爱如何，恨又如何？
【转眸看她，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或许你是有故事可讲的？

【罗带鸳鸯尘暗淡，更须整顿风流。】
我的愁，是思君不见下渝州，是朝碧暮朱星月酒。
【是风接住了唇际的一声叹息，夜色恼人，哄人将心底事和盘托出，要不是给爱恨催醒，险些犯了交浅言深的规。暗恼羞赧渐次来生。】
【愁夜克我，此地大约不该再留。】
星月酒，殿中仍存一盅，婕妤可愿同往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