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应然说要为玉京与我买首饰，给玉京买是为赔罪，给我买却算什么，然而拗不过他，终究是出了府。他纵马在前，我乘车在后，到了宝德轩。他扶我下车，笑了笑，推开他的手，示意自己走。虽是汉家女儿，然而幼居道观，裙下是一双天足。不知娘亲叹息不叹息，我却觉得好极了。）
（十一二月的天，风吹在面上生疼，二人未多停留，步入宝德轩内。挑了帘，店内香风并着暖风一道拂面，好生惬意。）

【昨日了结了一桩大事，便将今儿个空出来，用过早饭，邀大姐出门。为玉京买首饰，是为赔罪；为我姐买首饰，纯粹是见她发间虚空。】
【到了宝德轩，店内供着十座熏笼，二人来得早，店内客人稀少，正适合慢慢逛。跟在她身后，见她目光落到一排长簪上，也跟着看了过去，半晌后手伸到柜中，取出一根上头有蝴蝶的宝石簪，问她】
你觉得这支怎么样，玉京会喜欢吗？

【自觉近年来品鉴能力甚有长进，若有人拿个瓶罐砚台到跟前来，也能与人侃上半个时辰。是以着意在大姐眼前卖弄，哪知无心插柳，引得她噗嗤一笑。她是少笑的人，这么一笑，影响不是一点半点，迟疑道】
这个，真就那么难看？
【她点了点头，无奈地把它放了回去，放回去后悻悻地摊了摊手。玩笑道】
那若是我有了心爱的姑娘，烦请大姐再出山一趟。

（店内又来了个客人，在四周慢慢看看逛逛，于是压低声音，倾吐芳语）
不是一般难看。同样是蝴蝶簪子，那支金累丝镶宝兰花的才叫精致好看。
（他有些沮丧，与他又逛了两个柜台。目光掠过一排鲜亮的簪子，尚没个主意。）
玉京如今也是及笄之年，妆奁里只怕色色样样的首饰都有。也该挑些正经用珍珠宝石的给她。
（说着话儿，瞧见一对用红木盒儿装着的银扣镶珠软镯，想着来日玉京皓腕上下，声儿清脆，应当很合适。）

【一位颇受器重的皇子喜欢我表妹，对我有何坏处，或者我当迫不及待地将其献上，以示讨好，才是正常做派。只是我一向不相信燕侣莺俦之誓，何况在爱新觉罗家。以她的资质，就是不嫁入王府，也能做满蒙世族中清白的宗妇。哪怕我这当表哥的没什么资格阻她好事，为她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眼下为大姐奚落，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继续跟在她身后。等她目光有了落点，顺着看过去，是对手串，试探问道】
那个？
【得她示意，交代了掌柜的一声，掌柜便把红木盒子捧了出来，呈到眼前。】

（掌柜的将木盒呈上，葱指拈起一副软镯，细细打量银扣中的珍珠的成色。自窗外照进柔和的日光，打在莹润的珍珠上，目中所见，果真难得。可以想象在玉京双腕上，会是如何流光溢彩。只带一只也好，什么衣服都衬得起。）
这个不错。正好上个月她说，今岁瞧见珍珠便喜欢。
（终于睨他，目波中带有三分调侃。他总说家中人疼这丫头太过，又娇气爱哭，又贪玩爱闹，他自己不也是，又逗她，又哄她。连我也是，当她是个孩子，不忍对她冷脸。）

【她向来没有情绪的双目送来揶揄的目波，直如变了一个人一般，若她从前是画中的鱼，这瞬间便成了水中的鱼，灵动无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见她双颊微红，摸了摸鼻子。我姐生得本来就好，此妆虽淡，若多出去走动，她尚未知窥墙何意，不知多少人便已销魂。】
如今大了，什么话都不肯同我说了。
【对她的眼光深信不疑。让掌柜的把东西打包送往叶穆府，又问大姐道】
该给你自己挑了。

（如今住在二姑从前的屋子，常能翻出她的旧物，她从前找不着的银镯子，她随笔的丹青，或是软绵绵的小布玩偶。哪怕没见过她的人，见到这些小玩意儿，一个淘气女儿也似在眼前，神韵宛然。那时家中纵使不那么宽裕，二姑也一定是被疼着、呵护着长大的。）
（他要我为自己择个首饰，我却踟蹰起来了，不知自己适合哪一样的。可若放他来挑，更不放心。在宝德轩又逛了逛，挑中了一套如意松鼠银簪。）
（走出宝德轩前，应然瞧了瞧店里的钟，对我说将到午膳的时辰，去城北的全聚德是来不及了，正好一品居在附近，那儿的东西也好。出门不勤，于什么店好吃一点不知，点了点头，他看我上了马车，方自己翻身上马。不过穿一条街的时间，去了一品居。）

【为她二人挑好了首饰，目光落在表上，已近晌午。大姐早饭吃得少，若要现在赶回府，怕她途中就饿了。正好同在城西的一品居闻名京师，山珍海味无所不具，来吃过几次，果真不负盛名。话中一提，她也应了。到了一品居，问过伙计，尚有两间厢房，要了能瞧见街景的那间。二人拾级而上，到了厢房内。待她入座，为她倒茶时指背不意碰到她手背，凉如冻鱼，说道】
大姐通晓医理，如何不知保养自身，你这手冷得，说是少穿了两件衣服我也信。
【京中馆子向来知道待客，奉上两张温热帕子，将一张展开，包着她的手。恰巧这时有人敲门，应当不是店内伙计，起身推门一看，原来是柴胜。将他拉到走廊上，问他怎么在这儿。他说托远房表哥办事，来一品居请他搓一顿，解手回来，见我带着个姑娘上楼。他一面说，一面挤眉弄眼，挨了我一肘子，让他说话客气点，那是我姐。他作了个手势，表示失礼。又絮言三两句，说好隔日再聚，方各自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