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尚早，逐近芳菲，却未见有回暖之意，捧着手炉窝在案前边看着书，今日天儿好，无风，且有暖阳照进。
还未至课时，便提早来了，冬困也随着袭上双目，朝前重重点了下脑袋。

我努力地热爱学习，可是学习似乎并不那么爱我。
早春暖阳令人困得发慌，努力睁开眼睛，在腿上掐一记。
好疼！可还是困。
打着哈欠看到快要睡着的四姐，卷起手中书，戳戳窝在窗台下猫儿一样的小女娃。
“我们出去廊上看书吧？”

兔绒领的斗篷还松松的搭在肩上，一阵子冷风，把人从困倦中勉强拉了回来，将手炉放在案上，暖和和的手在脸上揉了揉。
自顶上映下一道身影，是二姐儿，赞了她的提议。
：“好啊，正好动动醒醒神儿，这个天真的太好睡了。”

书先搁在四姐的桌上，自去椅子上拿了那镶水貂领子的斗篷来。松松向身上一搭，右手牵着四姐儿，左手握着书，便转到外头的游廊里，空气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便舒适得很了。”
长长出了口气。便抬头遥望天井对面的屋脊。有一棵瓦松从檐下伸出，精细又瘦长。
“快看那个，过几日说不定要被内侍拔了。”

将斗篷在前头稍稍系了结，防止滑落下去，资善回廊下，没有了堂内碳火熏出的暖气，缺了博山炉的浅檀香，等风来时，是裹携着冬雪寒梅与松针的冷香，被温衬出的困倦被带走。
：“这外边儿五品真的提神。”
顺她指瞧去，那枝松像个瘦弱的孩童，随时能被一道雪或是一阵风给压倒吹垮。
：“内侍也尽是知规矩的，所以就算大冬天的宫里头也都是常青。”

“长春不老是多好的愿望呀。对人对物都一样，可以理解。”
笑来稍弯了杏目，只觉那瓦松被风摇曳，有点凄苦。大内还是不可以有这样寓意悲伤的东西。书卷在手中拍了拍，笑道：
“前几天先生让背的，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这个屈节的样子，若让那诗家看到，大概要把它开除松籍。”

：“所以即便只是瞧来也令人舒服。”
坐到了廊檐下的围栏，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一点疼意袭来，还有薄薄的血腥味。
：“那可是有些惨，那些文人总都是这样。”
总都是适者而生的时候罢了。

“但‘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又何尝不好呢。”
这种隐约的仰慕之情说不分明，我深觉大抵不需要我成为那样的人，但是表达一下敬佩，还是很有必要的。偏着头去看那松，又抬手看看这一卷书，念了一句令人头疼的话。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哎呀，姐姐停停吧，马上该上课了，还要听好久的这些话，说这些伤春悲秋的岂不是虚度好时辰？”
两指揉上额角，脑袋往背后柱上一靠，装作了副头疼的模样，转了眼珠儿自眼缝中去偷偷瞧人。
悄悄往她那边挪着，一下抱住了人臂，稍倚在肩。
：“我们回去吧，啊？先生都快来了。”

“我也觉得头疼得很……暂不提他。”
隐约觉得哪里说得不太顺遂，但也懒得深想。手臂忽被妹妹抱住——嗳，这样没什么有的没的，倒也很好。眼见那敲钟的小内侍匆匆来了，身上青袍像只振翅欲飞的燕子，不由笑道：
“好，也不知道今日先生会问什么。希望他发个纸考帖经——这总是不怕的。”
便与她一边说，一边进了室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