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冬，是雪，是梅，是冬日的皑皑白雪映衬着迎寒留香的红梅。】
【大雪方停，宫道儿上三三两两的宫人在清扫着昨夜的积雪——我最喜欢踩在厚厚的雪堆上，虽时时行之不稳，可能于厚厚的雪堆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便是同这冬日洁白无瑕的精灵最亲密的接触与最真切的问候。】
【我已备好了工具，只待她为我送来红梅，便可一同酿一壶清甜的梅花酿。】

我觉得你回不完了

【满覆于枝头的积雪尚未融尽，白洁之下几点猩红，原本盛放于永和后园的几株腊梅，只因我同她的一时意趣，此刻已揽在了我的怀中。尚未踏进春又偏院的门儿，先隔着院墙遥遥递了声】小溪——
【初日熔金，飞檐上的积雪业已化尽，隐于暗处的一层暂得幸免。跨过院门的当口，俯身薅了把雪，四下阒静，话音落罢，倏尔再无回音。雪团儿结实地攥在手里，扯着嗓子】姜小溪！快些出来！

“坤宁里头，怎不见你敢这么放纵无礼？”
【方才她尚未至，我便去屋内取糖和烧酒，谁知尚未舀出足量烧酒，便听得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并未立刻应话，待往小坛中盛好了酒，来不及斟酌糖的用量，便亟亟跑出，连带着一大半细糖，都尽数被我带出。】
“我不取烧酒，难道要梅花自个儿出酒来吗？”

【时雪初霁，檐下业已凝出一排厚厚的冰棱。倘这会儿还在穆府里，也好学着胡同儿里几个碎小子的模样，从地上拾起一块儿碎石，将它们一一敲下来，这实在有意思得很，却只能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暗中进行，决计不能被阿玛额娘与几位叔伯瞅见】
【自入宫随侍，平素更不敢造次，莫说坤宁重地，便是走在东长街上踢个石子儿，也要趁四围没人时，免得落得个不知体统的置评。姜小溪原不晓得我秉性，近日也逐渐摸索出来，然而周遭无人，雪球嗖地抛出，正在她新衣上砸开，憋了笑意】欸呀，我的雪球儿呢，怎么自己长了腿？

“快来帮我……”
【我正一心小心翼翼地抱出酒坛子和细白糖出来，因担心会一不留神儿打碎了酒坛子或是掉了糖包，因而虽同她说笑，目光却一刻未曾离开手里的东西。谁知甫出门便被什么东西砸在身上，虽说力道不算十分重，却委实将我吓了一跳。环抱着的酒坛尚好，可糖包却掉在地上，里头的白糖亦洒落满地】穆二年！
“你不看好你的雪球儿，这下，我的糖也没啦！梅花酿别想酿了！”

【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声，愣是叫得我一瞬怔愣，捻一枝手里的梅枝，指着她故作凶相】大胆姜小溪，这成何体统？
【略转过脸，循着朝她足下望了望，见那白糖早与积雪相融，为免她再纠缠，来一出先发制人，咧了嘴揶揄道】你这叫——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糖空中差可拟！
【正了正神色，继而阐述我的谬论】好小溪，糖洒了还可以再取，雪球化了可就没有啦

“撒糖空中差可拟——亏你想得出来！”
【方才的些许怒气，此刻已因她这并不合适的借引烟消云散。抱着酒坛往院子里去，此番走得更加小心谨慎，时不时便要抬眸瞧一瞧她，以免哪里又横空多出一个不长眼睛的雪球，惊落了我的酒坛，可就糟了——糖洒了兴许尚还有法子，酒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待放稳酒坛子，趁她不注意，信手抓一把雪扔向她】糖也没有，只能去你那儿取啦！

【几枝娇梅归卧怀中，正为适才之举津津，扬睫见她抱着酒坛，不及走上两步便觑来一眼，又展了笑】我保证不再捉弄你啦，你且瞧着些脚下。
【不惯于在她跟前，将关切之辞坦然宣之在口，又着意找补两句】酒酿不成事小，谁教你笨手笨脚、又体弱多病，倘不小心再滑一跤，不知又要歇上几月，到那时春又可养不起你啦，还指望着我日日给你递枣送参来么？
【一番借辞叙罢，方觉说漏了嘴，状似无事般轻咳两声，方将视线挪去檐下冰棱之上，便觉通身一阵凉意，跺了跺脚】姜小溪，我看你是讨打！【作势要恼，三两疾步凑近前去，却将梅枝一股脑地送入她手】你先瞧瞧这梅花可能用得？

这场哪里是酿酒，就是借着酿酒之名玩儿雪罢了

“咦？”
【递枣送参四个字，可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日我抱恙在床，分明有人来探过，还留下了一份礼，那蜜枣味道着实不错，原是有些贪嘴想多吃些，可忽而忆得仿佛谁叮嘱过我不该如此。】
“能得到你日日递枣送参，得是多大的福气啊——不过，没准儿，我还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实则我猜测到是她，只是她不愿说，我也不曾有证据，此事便暂且作罢，左右她那蜜枣日后我还有许多时日还她】
“用不得用不得，你选的梅花哪儿能用得，送的蜜枣才用得！”
“这花这么好看，酿出的酒必然很甜，届时你若贪杯，可如何是好？”

【本无意纠缠前事因果，故而她着意的重叙入耳时，只得假作不曾听见，专心拨弄着她手中梅枝，视线挪至别处，状似无事般将这话题掩了过去】就数你嘴甜，我可费了好大功夫才摘下这些，你若酿得不好，糟蹋了我的花儿，罚你一日之内把它们全都喝掉才成！
【复将梅花置于坛上，又拉她回往膳房取糖，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