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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皇室，见惯了的便是阿谀奉承，亦或者是暗藏的打打杀杀，然幸而阿玛脾性肆意洒脱，倒也不曾涉及党政，故而也不似旁人来的拘束，自然而来的于四九城有些距离，只人情世故却是依旧，如往年的家宴、祭奠等等——只幼时，却不大相信这些，远敬佛神，后入敷臣，嫁作他人妇，诞子嗣，为妇为母时，内心不安的骚动，唯有佛神能够缓解，便有了数十年来的初一十五上香。）
（。步履款款，沿着阶梯，逐步而上，大抵是上了年岁，委实觉得有些跟不上那些个小辈，身侧行人，亦是跃上前头，越拉越远。只两手一摊，侧了侧身于身侧的小书道一句 ）
“委实是委屈你陪我这般慢慢走了。”

（遽降瑞雪，今岁的冬仿佛才姗姗来迟。冬月十五，依例随往姑姑敬香祈福，狐氅裘衣裹挟风雪而至，方有了一朝临冬的实感）
（只今日不曾登赴潭拓寺，车驾一行向北，驶往通州郊界。大抵因这世上善男信女仍居多位，纵天寒地冻，也概扑不灭身畔踅往行人的一腔虔情）
（探荑轻挡，藕臂微拢在姑姑纤腰际，免来跳脱小童的莽撞惊扰，偏靥接声儿）
这有甚么好委屈的？雪后地滑，还是当心些为好。（莲足稳稳越过一阶，复又向她）姑姑常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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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冷冽，穿过耳畔，更觉刺骨凉意，明档微动，触碰面颊，自不禁缩了缩肩头，打了个寒颤来。远山微颦，将前头石阶瞧了瞧，至此不过半截，已然气喘吁吁，不由停了停脚步歇息一会儿，是以转身，将边上人一瞧，递了笑道 ）
“往常来过几次，今个来，却是来还上次的愿来——”
（。环顾周身，三两成群，亦是结伴而行，徒留于白雪皑皑处，留下一排排脚印来。将腰间的藕臂往跟前一引，顺势挽如怀中，同她比肩，临边而立，前头栏杆遮掩，倒也不曾惧怕，只俯瞰山下道 ）
“如此一遭，可是值得？”

（来时风雪已讫，可老话儿有言，落雪不冷化雪冷，如今瞧来，确然诚不欺我。且我二人登临半山，寒飔刮打过秀颐，怳如锋刃般凌厉）
（狐氅绒毛扫在颈间，抬手一聚，恰如枇杷一身白絮拂身，软意蕴了些许痒，歪螓笑问）
既是还愿，可见已成了，不知是甚么好事，姑姑可否说来让小书也跟着沾沾喜气儿？
（阶长路遥，倒不急这一时赶往，驻于阶畔稍缓口气儿，小臂处又感温润一暖，低颔一扫，恰见她如珍宝般拢入怀中，扬唇轻点）
自然值得，若非姑姑作伴，我怕垂老都不会来此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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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雪掩盖，积雪压枝，陡然风过时，便是扑簌簌落下一片来。寒风呼啸在耳，拢了拢身披的大氅，裘毛贴着脖颈，将寒风阻隔。暖阳熠熠，枝头冰渣闪着光泽，亦是也迷了眼来。只身侧人一句沾沾喜气儿的言辞入耳时，抿唇笑了笑后才转眸，渡她那处秋波一转，道 ）
“婶婶这一生，大半都过去了，也别无她求，不过是希望你们这些个小丫头们啊，长安喜乐罢了——”
（。双手合掌，将她的柔软于两掌之间，紧紧贴合一处，便有轻轻拍了两下。顺势便引她一道，继续往前行。至顶楼处时，风过屋檐，石铃声响，脆生生迎入耳来，将心头那抹纷杂亦是尽数磨灭。）
”人这一生，所欲之事众多，若都圆满实则不尽然，故而能满足一二，足矣——”

（隆冬雪日，周身尽皆寒封萧瑟，惟掌间温润，暖意连心，径向最深搁涌。世间真情不过如是，姑侄之谊，何尝又比父女手足轻过半分）
（复抬步拾阶，端立楼阁之顶，俯瞰芸芸生气，方觉天地浩然，远不止云深四方小院那仅仅一隅。佛仪威严，人心生畏，连带声儿都低了几分）
可人们既有所求，不皆为求之圆满？
（喃喃絮语，一时也不知是念予她，还是自个）否则，所欲那众多事，该如何取舍？我不想做选择，每一样儿都盼它圆圆满满——
（尽管实难如此，想必神佛亦觉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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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边而立，俯瞰芸芸众生，亦不过是茫茫中星星点点，又是何等渺小。风过石铃，声声侵入心坎，涟漪而起，便不曾停歇，一如那一隅中梵音祷告，声声入耳而来。指腹摩挲掌心柔荑，温润且柔软，一如心中那一角。其言辞浩浩于耳侧，道之圆满二字时，却只是一笑，与她一瞧 ）
“凡是利弊双面，如佛曰 贪嗔痴——贪在首，亦是指于不拘于现今安稳，贪其不可得之物，这边不可言之圆满，然知足常乐者，乃圆满也——”
（。世人皆俗物，爱恨情仇，贪嗔痴念，皆是食色性也，又能如何舍去，自个亦是无法撇去。转眸于那一隅佛仪威严之处时，求此刻心安，亦是知足常乐。是以便有觉此刻太过于严肃，紧了紧她的柔荑，笑一句 ）
“ 却不知，我们的小书，又是如何的贪心了呢？”

（佛理与俗愿之争，向来晦涩，且人人皆晓，践之又皆难。兴许姑姑业已参透，我却不然，大抵心存有幸，总盼自个是被天眷之人。可话圜如是，又岂非人人皆作此想？既为众愿，那便又无甚特殊而言了）
（——循之复往，周始如常，一时也踟蹰为难）
（记忆中深刻如新之事算不得多，昔年髫龄与大额娘雪中叙话是为一桩，彼时尚稚，却也将她所言铭于五内，与今时今日所见所闻不谋而合）
（耳畔谆谆止问，顿将神思一敛，聆言粉颊稍赧，只含混道）
都说心愿说出来便不灵了，姑姑是来还愿自然无碍，可小书还没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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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观庄严之地时，可见人潮涌动，虔诚的善男信女们诸多双手合十，于胸前，微微俯首双眸紧闭，是以诚挚的祈求。是以可观往昔的自个，亦是如此，敛眉时恰闻其回答，余光熠熠，嘴角含笑弧度不减，自带笑意与她那处一瞥，道 ）
“既是如此，那姑姑不问，不过呀——”
（。掌心浅握其手背，牵引一道前行，止步于大殿之外时，适才松开，于只相对时，渡一笑言 ）
“可得虔诚些，佛祖才能听得到——”

（我尚未想好所许之愿，便已驻于塔殿之外。幼年拜过三清观的道爷，敬过潭拓寺的神佛，甚也将挂于檐廊下的兔儿爷灯倚做寄托，遥送誓言。那时几多纯粹，如今就有几多惘然）
（殿槛不高，不及我腰间的小童张腿迈步，堪堪跃入殿内，一个蹒跚跪坐于蒲团之上，闭目阖掌，成一小小信徒。他似彼时的我，许些甚么？）
（倏尔便豁然，正及姑姑递嘱，璀目盛星，璨璨一笑，星子与光共沉沦）
那是自然，心诚则灵嘛
（贪恋实多，可这些于我而言，大多尽属锦上添花罢了，谁又会拣择衬景的花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