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女排26年的队史里，写满了以弱胜强、绝地求生的故事。经历太多风浪与波折，球队早已锻造出一颗大心脏。但谁也不曾料想，“11冠王”竟然在纸面实力最鼎盛之时，骤然跌落“神坛”。短短一个月，大起大落，悲喜交加。不认命、不服输的天津女排，一步步挣扎着爬了起来。
郑轶｜文
孙龙飞｜编辑
决胜局打到11∶5，轮到李盈莹发球。19岁的姑娘手一点没软，连发了4个，对方卡轮。最后一球，朱婷在网前一个超手进攻，球狠狠砸在地板上。
3∶2，赢了！12月28日，天津渤海银行女排以总比分2∶0淘汰北京汽车女排，第15次挺进全国女排联赛决赛。
今年初，也是在北京光彩体育馆，卫冕冠军天津女排丢掉了冠军，李盈莹赛后哭成了泪人。而今，原定于2019年最后一天进行的本赛季半决赛第三场“京津德比”，提前解决了战斗。
朱婷伤愈复出，表现惊艳，几次打出“神仙球”。但她右手腕缠着的绷带，让球迷们连呼“悠着点”。
电视机前，65岁的祁大爷兴奋地拍着大腿，连声念叨“这才是天津女排”。晚饭时，老伴特意做了捞面。在天津，这如同一种仪式，凡遇到高兴事儿必吃“喜面”。
看了20多年排球的祁大爷，一个月来憋的闷气终于消散了。刚从绍兴女排世俱杯回来那会儿，他郁闷得一度放话“怎么能打成这样，不看了！”可到了联赛开打，老爷子还是“口嫌体直”地准点守着“天津5”。【注：天津卫视5套是体育频道，日常转播和重播天津女排的各种比赛】
不是没输过球，也不是没坠入低谷，但这么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却是天津女排和球迷都未曾经历的“至暗时刻”。主力受伤、外援嘴炮、士气低落……这支素以打硬仗扬名的光荣之师，似乎到了不堪一击的境地。
世俱杯朱婷的意外伤退，如同一个分水岭，天津女排骤然跌入连败的泥沼。
然而，人们既没有预料故事的开局，也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尾。
从12月1日出征世俱杯时的“力争创造历史”，到以排名垫底的最差战绩铩羽而归，再到火线换帅、重整旗鼓，“天女”带着球迷们一起坐了趟“过山车”。
有一场比赛，天津女排自由人刘立雯被球闷到眼睛，登时肿成了核桃。她就这么闭着一只眼，顽强救起了重扣。这一幕，像极了天津女排所经历的：球砸在脸上，就算砸懵了、砸伤了，梗着脖子也要爬起来。
世俱杯对阵海滩女排的比赛中，刘立雯被对方重扣“爆头”倒地，红肿的眼睛令人心疼。
意外的惨败
12月7日中午，看完天津女排0∶3完败于米纳斯女排的排位赛，祁大爷走出绍兴奥体中心，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他打电话给儿子，改签火车票提前返程，“明天的（比赛）票废了就废了吧。”
世俱杯现场看台上，天津球迷助威团声势浩大。他们统一身着紫色球衣、黄色围巾，标语、灯牌、充气棒一个也不少。与别的地方不同，天津女排球迷群体平均年龄偏大，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经常冲在第一线。
祁大爷并不在其中，“我看球都是买票自个去”。这次世俱杯，儿子第一时间在网上帮老爸抢了票，酒店特地订在赛场附近。临行前，祁大爷跟老伴说：“天津女排主攻有朱婷、李盈莹，接应有外援胡克尔，再加上袁心玥、姚迪、王媛媛，我看拿个前三名有戏。”
朱婷的意外受伤打乱了天津女排的战略部署，李盈莹一人独木难支。
与祁大爷一样，不少天津球迷都抱有乐观情绪。在国内赛场，天津女排已经11次登上联赛冠军宝座，亚俱杯也达成“五冠王”。本赛季引进朱婷这枚“核武器”后，天津球迷渴望球队能在国际赛场证明自己。
外地排球迷经常戏称天津为“圣地”，这里有享誉全国的“魔鬼主场”，也有大批追随多年的铁杆粉丝。不过在网络上，“圣地”却隐含着调侃的意味。很多人诟病天津女排“窝里横”，这也使得天津球迷大多憋着口气，想用堂堂正正的外战胜利“怼”回去。
以往多年，“无逆转，不天津”成为这支球队的代名词。一次次惊天翻盘，一次次绝地求生，实力不占绝对优势的天津女排屡屡上演以弱胜强的好戏。出战世俱杯，全队通过内外引援实力大增，球迷的胃口被大大吊高。当猝不及防的被逆转、完败袭来，瞬间击溃了很多人的心理防线。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只盼着比赛快点结束。”微博上，天津球迷发出这样的哀号。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如此惨痛的观赛体验。0∶3负于未上主力的恒大女排，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
气势高涨而来，落寞失意离去，世俱杯带给天津女排的心理打击，不止于失利。
12月8日，坐在返津火车上的祁大爷，看到儿子发的朋友圈“输不可怕，知耻而后勇。”老爷子回复了长长的一段话，最后一句是“永远支持天津女排”。
祁大爷的儿子也看女排比赛，因为工作忙，他大多在手机上看视频直播，偶尔到贴吧留言。相比于父亲，他更能理性看待天津女排与世界顶尖俱乐部的差距。“就算朱婷没受伤，天津女排整体跟科内利亚诺、伊萨奇巴希也差不少。在国内所向披靡惯了，出去看到差距，不是坏事。”
球迷的郁闷可以发泄，甚至可以逃避，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天津女排却避无可避。无心恋战的情绪弥漫在每个人脸上，整个队伍仿佛散了魂。“坏了，天津女排这个状态不迅速调整，联赛都悬了。”一位业内人士担忧，球队很可能陷入低迷。
一周之内尝遍悲喜，天津女排时任主帅陈友泉赛后轻叹口气，“回去后认真总结吧，争取早日赶上对手”。
最后一场比赛，转播画面切到看台上脸色不佳的李珊。这位“黄金一代”的优秀接应，如今已是天津排管中心主任。当初正是她向朱婷伸出“橄榄枝”，世俱杯临时引进袁心玥也由她一手促成。但纸面实力不等于临场表现，天津女排在国际赛场交了一次昂贵的学费。
短短6天的世俱杯，让天津女排“从沸点到冰点”，但赛程没给她们留下疗伤的时间。缺少了朱婷的天津女排，再一次被逼到悬崖边。
老帅的救赎
12月9日，世俱杯落幕转天，天津女排马不停蹄转场常州，备战与江苏女排的联赛八强战。
此时，一则惊人消息传出：原主帅陈友泉因“个人身体原因”返回天津，取而代之的是功勋教练王宝泉，以代理主教练身份率队征战联赛的剩余赛事。
这是58岁的王宝泉第四次接过天津女排的帅印。虽然他一直担任球队的总教练，但已远离一线队两年。“感觉到的就是压力。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让我接队，我一宿没睡觉。”
当年王宝泉亲手打造了“打不死”的天津女排，这次突然重新出山，能否力挽狂澜，连他自己都没底。
世俱杯期间，王宝泉每场比赛都坐在看台上，开始还会跟身边人侃侃球，到了后几场比赛，沉默不语的时候越发多起来。这次惨败给天津女排一记重击，此前联赛的顺风顺水，极有可能变成“一输再输”的惯性。
天津女排没有退路了。火线换帅，不只在于止损，更重要在于重塑球队的自信。王宝泉也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拼最后一次吧，打不好，大不了再下一次课。
重新带队后的第一次训练，王宝泉没有讲过多技战术，而是用起“激将法”鼓舞全队士气。“你们这批队员，是天津女排有史以来条件最好的一批。大家一定要有信心打好比赛，打不好就是对不起我们自身的条件。”王宝泉浓重的天津口音一出来，仿佛回到天津女排初创的年代。
天津人民体育馆挂着11面冠军旗帜，承载着天津女排多年的奋斗历程。
就像网友形容，王宝泉哪里摸过这些好牌，以前只能玩牌路，现在摸到了“大小王”。过往多年，他手下都是身体条件一般的队员，生生练就一身细腻本领，捏合成一支“整体打球，做到极致”的球队。像朱婷、李盈莹这样的强攻手，是他做梦都求之不得的。
但如今这支天津女排，长板特长，短板也够短。昔日独步排坛的小球串联、快速多变，一些年轻球员差得太多。王宝泉毕竟两年多没带队，训练环节也有些生疏，他和球队一起找状态，把原来的好东西捡起来。
客场打江苏队，天津女排以3∶1逆转，提前晋级四强。王宝泉赛后主动将第一局落败归咎为自己的“失误”：把胡克尔放在四号位。不过，明眼人可以看出，他在战略性放弃调试阵容。第二局几次恰到好处的暂停、挑战和换人，显示出这位铁腕教头的果断和老道。
一场及时雨般的胜利，稳了军心。被世俱杯“摧垮”的队员们，重新燃起了斗志。网上流传着王宝泉暂停 “怼醒”二传姚迪的片段。“要不外援，要不李盈莹，要不这局就没了！”这句很王宝泉的指点，让天津女排及时止住“丧下去”的颓势。
部分他带过的队员说，王指导变得温柔了。以前的他在场边总是神情冷峻，现在更多是面带笑容。有时队员失误了，他还会主动击个掌鼓劲。“我过去有点急，现在感觉自己脾气像换了一个人，心态好转多了。”王宝泉说。
队员于鋆炜说，王指导一下子变这么温柔，我还有点不太适应，但是一进场那种认真、严肃的劲头还是没有变。
球迷们更愿意叫他“王姥爷”。世俱杯开赛当日，女儿王茜产子，王宝泉本来打算坐12月9日的火车回津看外孙。没想到临危受命继续征战，他只能通过手机视频与家人联系。“当年王茜出生我在外打比赛也没赶上。这是一种责任，对天津女排的那种喜爱，我无怨无悔。”
从绍兴到常州再到营口，连续半个月的密集赛程让球队疲惫不堪。捱过朱婷受伤的混乱期，王宝泉的上任重新确立了“主心骨”，全队的作风和自信回到正轨，通过连续胜利完成了自我救赎。
“如果这场球输了，而且作风不好，回去跟你们没完！”王宝泉虽然说的玩笑话，但折射出天津女排的队魂。魂在，人就在，队就在。两个客场全身而退，天津女排的精气神回来了。
在王宝泉眼里，李盈莹堪称天津队这么多年难得一见的一流强攻手。
气场的回归
12月17日，祁大爷一家早早吃了晚饭，来到天津人民体育馆。“天津女排回家的第一场球，必须来支持。”祁大爷带着一张“天津必胜”的标语，老伴则穿上了李盈莹的1号球衣。尽管朱婷因伤继续高挂免战牌，但丝毫没影响球迷追捧的热情。
本赛季排超第二阶段比赛，由于中间加入了世俱杯，八强相争发生了微妙变化。天津女排确定了小组第一晋级四强，江苏女排则被恒大女排逼入绝境，这场生死战非胜不可。很多人揣测，天津女排会不会战略性轮休，为半决赛早做准备。
朱婷因伤缺阵的日子，经常在暂停时为队员们指点一二。
但了解天津女排的人都知道，这支球队从来不“挑选”对手，更不会让好不容易凝聚的胜势散掉。赛前适应性训练，王宝泉专门补拍了主教练“定妆照”。退居幕后两年，以代理主教练的身份重回人民体育馆，那种既熟悉又久违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最能体会。
兴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天津人民体育馆，用现在的眼光端详，有些破旧而过时。但这里承载着天津女排崛起的全部记忆。2002-2003赛季，天津女排在这里以3∶2逆转八一女排，第一次登顶全国冠军。本来打算退役的二传丁红莹，赛后搂着王宝泉的脖子跺着脚失声痛哭的一幕，让很多人至今难忘。
天津女排首次夺得联赛冠军时，人民体育馆里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很多球迷泪流满面。
祁大爷也在现场见证了那次夺冠。他的发小开出租车听着广播比赛，决胜局紧张到开不下去，只能停在路边。“那是天津女排辉煌的起点。”在世俱杯失利后，很多球迷到贴吧和“B站”（视频网站哔哩哔哩）重温那场比赛，人们怀念的，不是闪耀的冠军头衔，而是那股“被轻视依然倔强昂起头”的气场。
被称为“天津王朝奠基人”的赵雪琪带队时，曾因队员身体条件不好被某省队教练嘲笑。“天津这支小破队，照样能赢你！”球迷口中的“赵奶奶”不仅放出狠话，更练出一支铁军。从第1冠到第11冠，天津女排多少次在客场，在没人看好的逆境中，虎口拔牙拼出了胜利。
“天津这帮小闺女不显山不露水，但就是打不死，韧劲十足。”祁大爷说，我们不奢求每场比赛都赢，但那股不服输、不趴下的劲儿不能少。“当年王指导带着东拼西凑的队员，赢八一、赢恒大、赢辽宁，多少逆风球，都拿下来了。”
可以被打死，不能被吓死——这个朴素的信念深植于天津女排的血液里。
这一次，天津女排也没让人失望。5局鏖战后，用3∶2的比分让江苏女排首次无缘四强。李盈莹拿到全场最高的35分。在朱婷受伤缺阵后，天津女排回到李盈莹一人“扛”着球队前行的模式。这场球，李盈莹发着低烧依然交出超过五成的成功率。
而天津女排在世俱杯丢掉的，恰恰是对比赛的控制力。排球是团队运动，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顺风球被逆转，逆风球一泻千里，这一定是球队心理和状态出了问题。天津女排赖以成名的“牛皮糖”打法，逐渐被高大化、力量型潮流所取代。但面对逆境的态度和精神，却应是一脉相承。
3∶2战胜江苏女排的赛后，朱婷特意等在场边，紧紧拥抱了李盈莹。
王宝泉回归后，以其个人独有的执教风格，重新为球队灌输着“气脉”。就像球迷所言，追随天津女排，看的不只是球，更是一种精神寄托。
天津这座城市充满烟火气。人们不求大富大贵，在寻常日子里自得其乐。看天津女排，经过20多年的沉淀，早已变成一种习惯。每逢节假日，“天津5”总会重播天津女排的各种经典比赛。退了休的大爷大妈，跟着球迷团四处观赛，年轻一代也会为女排打开不常看的电视机。
在中国，形成如此排球文化的恐怕唯有天津。天津女排也曾“跌下神坛”，但排球已融入城市的血液中，成为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所谓“冠军的底蕴”，从来不止于次数多寡，而在于彼此连接多深。
一位年近八旬的老球迷身在病房，仍惦记着收看天津女排的比赛，这样的铁杆粉丝在天津比比皆是。
消散的阴霾
“京津德比”是中国足球界特有名词，每每与火爆、激战相关。天津女排在半决赛遭遇北京女排，也被很多人视为一场火星四射的“复仇之战”。
上赛季排超决赛，天津女排以0∶3输掉了“京津德比”，梦断十二冠。一片吹爆新冠军的喝彩中，“输得不甘，来年再战”的决心早已酝酿。此番以纸面实力和现实状态对比，两队在伯仲之间。决定天平倾斜的最大变数，是朱婷能否伤愈出战。
12月24日晚，天津人民体育馆，当听到朱婷首发上场时，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这距离她在世俱杯对阵海滩女排受伤离场已有整整19天，朱婷右手腕的绷带，牵动了全国球迷的心。旧伤复发后，朱婷一度避免右手触球，也没有参与球队训练。
八强战中，伤势好转的朱婷曾主动请缨出战，但考虑到她的恢复情况，加之天津女排提前晋级，王宝泉并未派她出场。坐在场边的朱婷，屡屡变身“拉拉队长”，为队友加油鼓劲。到了四强赛，手无大碍的朱婷终于首发了。
朱婷在半决赛表现出色，但不时甩动右手的动作一度令人担忧。天津女排做好决赛预案，临场应变早做准备。
尽管北京女排做足了应对朱婷上场的准备，但当这位世界级主攻站在网前，整个比赛完全进入“天津节奏”。第一回合，天津女排除了在第三局遭遇些许挑战外，几乎全程碾压对手。比赛中，朱婷多次把队友召集在中圈，为大家提醒要点。正如王宝泉所说，朱婷作为一名职业球员，受伤恢复这么久，第一场回来就发挥这么好，展现了她的实力。
对于天津女排而言，引入朱婷的价值不只是提升攻击力，更通过她的言传身教，带动年轻队员迅速成长。朱婷在场上多次搂过李盈莹，说着“悄悄话”。这种“传帮带”，也是在为国家队蓄力。在全世界都在研究朱婷的情况下，她的对角能否撑起来，为她分散火力，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中国女排在东京奥运会能走多远。
本赛季，首次接一传的李盈莹进步肉眼可见。当被各队追发成为常态，她经常承担起全队最多的一传任务，到位率不断攀升。面对北京女排的双外援高点防守，她不断寻求进攻变化。王宝泉赛后评价，李盈莹变得更从容了。
王宝泉跟队员讲，总决赛要做好最困难的准备，要敢于与对手拼每一分、争每一分。
如果说，第一回合的3∶0速胜多少有些意外，第二回合的3∶2则显示出两支强队的真正较量。赛前，球票在线上渠道早已售罄，线下被“黄牛”炒到600-900元的高价。北京光彩体育馆重现了上赛季决赛时的火爆场景。
由于首回合比赛折损了二传蔡雅倩，北京女排本场派出年轻二传雷海林首发。各个位置对标实力，天津女排都要强出一些。但比赛过程却出人意料的紧张，天津女排在2∶0领先的情况下竟被对手扳成2∶2。
没有去现场观赛的祁大爷，这时有些坐不住了，世俱杯被逆转的阴影浮现出来。但看到王宝泉站在场边，他又踏实了。
过往多年，天津女排有擅打决胜局的传统。这个时刻，需要核心球员站出来解决问题，更需要全队每个环节爆发战力。第一次进决赛，天津女排决胜局就跟八一女排足足打到25分。2010-2011赛季和2012-2013赛季，天津女排两度客场逆转恒大，看得人手心出汗。拿11冠的时候，第六场上海女排连颁奖仪式都准备好了，硬是被天津女排给扳了回来……
幸运女神从不慷慨，很多时候决定比赛的，恰恰是一种勇气、信念与坚持混合而成的东西。
无论主场客场，声势浩大的天津球迷团总是最吸引人的所在，他们不遗余力为姑娘们加油助威。
果然，天津女排在决胜局重新找回了自己。王宝泉调整轮次，让朱婷从四号位打起，3∶3后拉开比分。紧接着，李盈莹的小斜线和拦网连续得分。11∶5领先后，李盈莹开始发球表演，王宝泉用高个副攻替换二传拦网，反击时接应垫传调高给朱婷，接连一锤定音。这一套“组合拳”势如破竹，打得北京女排毫无招架之力。
2∶0淘汰北京女排，天津女排不仅完美“复仇”，更获得比决赛对手更多的调整时间。世俱杯后五连胜，也让全队从“高开低走”的泥沼爬了出来。“你可以把我打倒，但你永远不会把我打败。把我打倒是我身体跌倒，但你永远打败不了我的心。”——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这番话，正是天津女排的精神之魂。
上赛季总决赛丢掉冠军后，天津女排姑娘们流着泪彼此加油，争取本赛季让人民体育馆添上第12面冠军旗帜。
吃完赢球的捞面，祁大爷又嘱咐儿子一遍，盯着决赛售票时间。像他这个岁数的人，听不懂年轻人口中的追星、应援，也不会上微博或贴吧，却做着与粉丝差不多的事情。在他心里，天津女排就像自己的闺女，看着她长大，盼着她出彩，输了也就气两天，该爱还是爱。
这一个月翻过了页码，波折起伏、悲喜交加。尽管太不容易，但天津女排做到了。当阴霾散去，重新爬起来的天津女排，依然是那个不认命、不服输的紫衣姑娘。
郑轶｜文
孙龙飞｜编辑
决胜局打到11∶5，轮到李盈莹发球。19岁的姑娘手一点没软，连发了4个，对方卡轮。最后一球，朱婷在网前一个超手进攻，球狠狠砸在地板上。
3∶2，赢了！12月28日，天津渤海银行女排以总比分2∶0淘汰北京汽车女排，第15次挺进全国女排联赛决赛。
今年初，也是在北京光彩体育馆，卫冕冠军天津女排丢掉了冠军，李盈莹赛后哭成了泪人。而今，原定于2019年最后一天进行的本赛季半决赛第三场“京津德比”，提前解决了战斗。
朱婷伤愈复出，表现惊艳，几次打出“神仙球”。但她右手腕缠着的绷带，让球迷们连呼“悠着点”。
电视机前，65岁的祁大爷兴奋地拍着大腿，连声念叨“这才是天津女排”。晚饭时，老伴特意做了捞面。在天津，这如同一种仪式，凡遇到高兴事儿必吃“喜面”。
看了20多年排球的祁大爷，一个月来憋的闷气终于消散了。刚从绍兴女排世俱杯回来那会儿，他郁闷得一度放话“怎么能打成这样，不看了！”可到了联赛开打，老爷子还是“口嫌体直”地准点守着“天津5”。【注：天津卫视5套是体育频道，日常转播和重播天津女排的各种比赛】
不是没输过球，也不是没坠入低谷，但这么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却是天津女排和球迷都未曾经历的“至暗时刻”。主力受伤、外援嘴炮、士气低落……这支素以打硬仗扬名的光荣之师，似乎到了不堪一击的境地。
世俱杯朱婷的意外伤退，如同一个分水岭，天津女排骤然跌入连败的泥沼。
然而，人们既没有预料故事的开局，也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尾。
从12月1日出征世俱杯时的“力争创造历史”，到以排名垫底的最差战绩铩羽而归，再到火线换帅、重整旗鼓，“天女”带着球迷们一起坐了趟“过山车”。
有一场比赛，天津女排自由人刘立雯被球闷到眼睛，登时肿成了核桃。她就这么闭着一只眼，顽强救起了重扣。这一幕，像极了天津女排所经历的：球砸在脸上，就算砸懵了、砸伤了，梗着脖子也要爬起来。
世俱杯对阵海滩女排的比赛中，刘立雯被对方重扣“爆头”倒地，红肿的眼睛令人心疼。
意外的惨败
12月7日中午，看完天津女排0∶3完败于米纳斯女排的排位赛，祁大爷走出绍兴奥体中心，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他打电话给儿子，改签火车票提前返程，“明天的（比赛）票废了就废了吧。”
世俱杯现场看台上，天津球迷助威团声势浩大。他们统一身着紫色球衣、黄色围巾，标语、灯牌、充气棒一个也不少。与别的地方不同，天津女排球迷群体平均年龄偏大，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经常冲在第一线。
祁大爷并不在其中，“我看球都是买票自个去”。这次世俱杯，儿子第一时间在网上帮老爸抢了票，酒店特地订在赛场附近。临行前，祁大爷跟老伴说：“天津女排主攻有朱婷、李盈莹，接应有外援胡克尔，再加上袁心玥、姚迪、王媛媛，我看拿个前三名有戏。”
朱婷的意外受伤打乱了天津女排的战略部署，李盈莹一人独木难支。
与祁大爷一样，不少天津球迷都抱有乐观情绪。在国内赛场，天津女排已经11次登上联赛冠军宝座，亚俱杯也达成“五冠王”。本赛季引进朱婷这枚“核武器”后，天津球迷渴望球队能在国际赛场证明自己。
外地排球迷经常戏称天津为“圣地”，这里有享誉全国的“魔鬼主场”，也有大批追随多年的铁杆粉丝。不过在网络上，“圣地”却隐含着调侃的意味。很多人诟病天津女排“窝里横”，这也使得天津球迷大多憋着口气，想用堂堂正正的外战胜利“怼”回去。
以往多年，“无逆转，不天津”成为这支球队的代名词。一次次惊天翻盘，一次次绝地求生，实力不占绝对优势的天津女排屡屡上演以弱胜强的好戏。出战世俱杯，全队通过内外引援实力大增，球迷的胃口被大大吊高。当猝不及防的被逆转、完败袭来，瞬间击溃了很多人的心理防线。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只盼着比赛快点结束。”微博上，天津球迷发出这样的哀号。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如此惨痛的观赛体验。0∶3负于未上主力的恒大女排，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
气势高涨而来，落寞失意离去，世俱杯带给天津女排的心理打击，不止于失利。
12月8日，坐在返津火车上的祁大爷，看到儿子发的朋友圈“输不可怕，知耻而后勇。”老爷子回复了长长的一段话，最后一句是“永远支持天津女排”。
祁大爷的儿子也看女排比赛，因为工作忙，他大多在手机上看视频直播，偶尔到贴吧留言。相比于父亲，他更能理性看待天津女排与世界顶尖俱乐部的差距。“就算朱婷没受伤，天津女排整体跟科内利亚诺、伊萨奇巴希也差不少。在国内所向披靡惯了，出去看到差距，不是坏事。”
球迷的郁闷可以发泄，甚至可以逃避，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天津女排却避无可避。无心恋战的情绪弥漫在每个人脸上，整个队伍仿佛散了魂。“坏了，天津女排这个状态不迅速调整，联赛都悬了。”一位业内人士担忧，球队很可能陷入低迷。
一周之内尝遍悲喜，天津女排时任主帅陈友泉赛后轻叹口气，“回去后认真总结吧，争取早日赶上对手”。
最后一场比赛，转播画面切到看台上脸色不佳的李珊。这位“黄金一代”的优秀接应，如今已是天津排管中心主任。当初正是她向朱婷伸出“橄榄枝”，世俱杯临时引进袁心玥也由她一手促成。但纸面实力不等于临场表现，天津女排在国际赛场交了一次昂贵的学费。
短短6天的世俱杯，让天津女排“从沸点到冰点”，但赛程没给她们留下疗伤的时间。缺少了朱婷的天津女排，再一次被逼到悬崖边。
老帅的救赎
12月9日，世俱杯落幕转天，天津女排马不停蹄转场常州，备战与江苏女排的联赛八强战。
此时，一则惊人消息传出：原主帅陈友泉因“个人身体原因”返回天津，取而代之的是功勋教练王宝泉，以代理主教练身份率队征战联赛的剩余赛事。
这是58岁的王宝泉第四次接过天津女排的帅印。虽然他一直担任球队的总教练，但已远离一线队两年。“感觉到的就是压力。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让我接队，我一宿没睡觉。”
当年王宝泉亲手打造了“打不死”的天津女排，这次突然重新出山，能否力挽狂澜，连他自己都没底。
世俱杯期间，王宝泉每场比赛都坐在看台上，开始还会跟身边人侃侃球，到了后几场比赛，沉默不语的时候越发多起来。这次惨败给天津女排一记重击，此前联赛的顺风顺水，极有可能变成“一输再输”的惯性。
天津女排没有退路了。火线换帅，不只在于止损，更重要在于重塑球队的自信。王宝泉也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拼最后一次吧，打不好，大不了再下一次课。
重新带队后的第一次训练，王宝泉没有讲过多技战术，而是用起“激将法”鼓舞全队士气。“你们这批队员，是天津女排有史以来条件最好的一批。大家一定要有信心打好比赛，打不好就是对不起我们自身的条件。”王宝泉浓重的天津口音一出来，仿佛回到天津女排初创的年代。
天津人民体育馆挂着11面冠军旗帜，承载着天津女排多年的奋斗历程。
就像网友形容，王宝泉哪里摸过这些好牌，以前只能玩牌路，现在摸到了“大小王”。过往多年，他手下都是身体条件一般的队员，生生练就一身细腻本领，捏合成一支“整体打球，做到极致”的球队。像朱婷、李盈莹这样的强攻手，是他做梦都求之不得的。
但如今这支天津女排，长板特长，短板也够短。昔日独步排坛的小球串联、快速多变，一些年轻球员差得太多。王宝泉毕竟两年多没带队，训练环节也有些生疏，他和球队一起找状态，把原来的好东西捡起来。
客场打江苏队，天津女排以3∶1逆转，提前晋级四强。王宝泉赛后主动将第一局落败归咎为自己的“失误”：把胡克尔放在四号位。不过，明眼人可以看出，他在战略性放弃调试阵容。第二局几次恰到好处的暂停、挑战和换人，显示出这位铁腕教头的果断和老道。
一场及时雨般的胜利，稳了军心。被世俱杯“摧垮”的队员们，重新燃起了斗志。网上流传着王宝泉暂停 “怼醒”二传姚迪的片段。“要不外援，要不李盈莹，要不这局就没了！”这句很王宝泉的指点，让天津女排及时止住“丧下去”的颓势。
部分他带过的队员说，王指导变得温柔了。以前的他在场边总是神情冷峻，现在更多是面带笑容。有时队员失误了，他还会主动击个掌鼓劲。“我过去有点急，现在感觉自己脾气像换了一个人，心态好转多了。”王宝泉说。
队员于鋆炜说，王指导一下子变这么温柔，我还有点不太适应，但是一进场那种认真、严肃的劲头还是没有变。
球迷们更愿意叫他“王姥爷”。世俱杯开赛当日，女儿王茜产子，王宝泉本来打算坐12月9日的火车回津看外孙。没想到临危受命继续征战，他只能通过手机视频与家人联系。“当年王茜出生我在外打比赛也没赶上。这是一种责任，对天津女排的那种喜爱，我无怨无悔。”
从绍兴到常州再到营口，连续半个月的密集赛程让球队疲惫不堪。捱过朱婷受伤的混乱期，王宝泉的上任重新确立了“主心骨”，全队的作风和自信回到正轨，通过连续胜利完成了自我救赎。
“如果这场球输了，而且作风不好，回去跟你们没完！”王宝泉虽然说的玩笑话，但折射出天津女排的队魂。魂在，人就在，队就在。两个客场全身而退，天津女排的精气神回来了。
在王宝泉眼里，李盈莹堪称天津队这么多年难得一见的一流强攻手。
气场的回归
12月17日，祁大爷一家早早吃了晚饭，来到天津人民体育馆。“天津女排回家的第一场球，必须来支持。”祁大爷带着一张“天津必胜”的标语，老伴则穿上了李盈莹的1号球衣。尽管朱婷因伤继续高挂免战牌，但丝毫没影响球迷追捧的热情。
本赛季排超第二阶段比赛，由于中间加入了世俱杯，八强相争发生了微妙变化。天津女排确定了小组第一晋级四强，江苏女排则被恒大女排逼入绝境，这场生死战非胜不可。很多人揣测，天津女排会不会战略性轮休，为半决赛早做准备。
朱婷因伤缺阵的日子，经常在暂停时为队员们指点一二。
但了解天津女排的人都知道，这支球队从来不“挑选”对手，更不会让好不容易凝聚的胜势散掉。赛前适应性训练，王宝泉专门补拍了主教练“定妆照”。退居幕后两年，以代理主教练的身份重回人民体育馆，那种既熟悉又久违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最能体会。
兴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天津人民体育馆，用现在的眼光端详，有些破旧而过时。但这里承载着天津女排崛起的全部记忆。2002-2003赛季，天津女排在这里以3∶2逆转八一女排，第一次登顶全国冠军。本来打算退役的二传丁红莹，赛后搂着王宝泉的脖子跺着脚失声痛哭的一幕，让很多人至今难忘。
天津女排首次夺得联赛冠军时，人民体育馆里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很多球迷泪流满面。
祁大爷也在现场见证了那次夺冠。他的发小开出租车听着广播比赛，决胜局紧张到开不下去，只能停在路边。“那是天津女排辉煌的起点。”在世俱杯失利后，很多球迷到贴吧和“B站”（视频网站哔哩哔哩）重温那场比赛，人们怀念的，不是闪耀的冠军头衔，而是那股“被轻视依然倔强昂起头”的气场。
被称为“天津王朝奠基人”的赵雪琪带队时，曾因队员身体条件不好被某省队教练嘲笑。“天津这支小破队，照样能赢你！”球迷口中的“赵奶奶”不仅放出狠话，更练出一支铁军。从第1冠到第11冠，天津女排多少次在客场，在没人看好的逆境中，虎口拔牙拼出了胜利。
“天津这帮小闺女不显山不露水，但就是打不死，韧劲十足。”祁大爷说，我们不奢求每场比赛都赢，但那股不服输、不趴下的劲儿不能少。“当年王指导带着东拼西凑的队员，赢八一、赢恒大、赢辽宁，多少逆风球，都拿下来了。”
可以被打死，不能被吓死——这个朴素的信念深植于天津女排的血液里。
这一次，天津女排也没让人失望。5局鏖战后，用3∶2的比分让江苏女排首次无缘四强。李盈莹拿到全场最高的35分。在朱婷受伤缺阵后，天津女排回到李盈莹一人“扛”着球队前行的模式。这场球，李盈莹发着低烧依然交出超过五成的成功率。
而天津女排在世俱杯丢掉的，恰恰是对比赛的控制力。排球是团队运动，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顺风球被逆转，逆风球一泻千里，这一定是球队心理和状态出了问题。天津女排赖以成名的“牛皮糖”打法，逐渐被高大化、力量型潮流所取代。但面对逆境的态度和精神，却应是一脉相承。
3∶2战胜江苏女排的赛后，朱婷特意等在场边，紧紧拥抱了李盈莹。
王宝泉回归后，以其个人独有的执教风格，重新为球队灌输着“气脉”。就像球迷所言，追随天津女排，看的不只是球，更是一种精神寄托。
天津这座城市充满烟火气。人们不求大富大贵，在寻常日子里自得其乐。看天津女排，经过20多年的沉淀，早已变成一种习惯。每逢节假日，“天津5”总会重播天津女排的各种经典比赛。退了休的大爷大妈，跟着球迷团四处观赛，年轻一代也会为女排打开不常看的电视机。
在中国，形成如此排球文化的恐怕唯有天津。天津女排也曾“跌下神坛”，但排球已融入城市的血液中，成为百姓生活的一部分。所谓“冠军的底蕴”，从来不止于次数多寡，而在于彼此连接多深。
一位年近八旬的老球迷身在病房，仍惦记着收看天津女排的比赛，这样的铁杆粉丝在天津比比皆是。
消散的阴霾
“京津德比”是中国足球界特有名词，每每与火爆、激战相关。天津女排在半决赛遭遇北京女排，也被很多人视为一场火星四射的“复仇之战”。
上赛季排超决赛，天津女排以0∶3输掉了“京津德比”，梦断十二冠。一片吹爆新冠军的喝彩中，“输得不甘，来年再战”的决心早已酝酿。此番以纸面实力和现实状态对比，两队在伯仲之间。决定天平倾斜的最大变数，是朱婷能否伤愈出战。
12月24日晚，天津人民体育馆，当听到朱婷首发上场时，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这距离她在世俱杯对阵海滩女排受伤离场已有整整19天，朱婷右手腕的绷带，牵动了全国球迷的心。旧伤复发后，朱婷一度避免右手触球，也没有参与球队训练。
八强战中，伤势好转的朱婷曾主动请缨出战，但考虑到她的恢复情况，加之天津女排提前晋级，王宝泉并未派她出场。坐在场边的朱婷，屡屡变身“拉拉队长”，为队友加油鼓劲。到了四强赛，手无大碍的朱婷终于首发了。
朱婷在半决赛表现出色，但不时甩动右手的动作一度令人担忧。天津女排做好决赛预案，临场应变早做准备。
尽管北京女排做足了应对朱婷上场的准备，但当这位世界级主攻站在网前，整个比赛完全进入“天津节奏”。第一回合，天津女排除了在第三局遭遇些许挑战外，几乎全程碾压对手。比赛中，朱婷多次把队友召集在中圈，为大家提醒要点。正如王宝泉所说，朱婷作为一名职业球员，受伤恢复这么久，第一场回来就发挥这么好，展现了她的实力。
对于天津女排而言，引入朱婷的价值不只是提升攻击力，更通过她的言传身教，带动年轻队员迅速成长。朱婷在场上多次搂过李盈莹，说着“悄悄话”。这种“传帮带”，也是在为国家队蓄力。在全世界都在研究朱婷的情况下，她的对角能否撑起来，为她分散火力，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中国女排在东京奥运会能走多远。
本赛季，首次接一传的李盈莹进步肉眼可见。当被各队追发成为常态，她经常承担起全队最多的一传任务，到位率不断攀升。面对北京女排的双外援高点防守，她不断寻求进攻变化。王宝泉赛后评价，李盈莹变得更从容了。
王宝泉跟队员讲，总决赛要做好最困难的准备，要敢于与对手拼每一分、争每一分。
如果说，第一回合的3∶0速胜多少有些意外，第二回合的3∶2则显示出两支强队的真正较量。赛前，球票在线上渠道早已售罄，线下被“黄牛”炒到600-900元的高价。北京光彩体育馆重现了上赛季决赛时的火爆场景。
由于首回合比赛折损了二传蔡雅倩，北京女排本场派出年轻二传雷海林首发。各个位置对标实力，天津女排都要强出一些。但比赛过程却出人意料的紧张，天津女排在2∶0领先的情况下竟被对手扳成2∶2。
没有去现场观赛的祁大爷，这时有些坐不住了，世俱杯被逆转的阴影浮现出来。但看到王宝泉站在场边，他又踏实了。
过往多年，天津女排有擅打决胜局的传统。这个时刻，需要核心球员站出来解决问题，更需要全队每个环节爆发战力。第一次进决赛，天津女排决胜局就跟八一女排足足打到25分。2010-2011赛季和2012-2013赛季，天津女排两度客场逆转恒大，看得人手心出汗。拿11冠的时候，第六场上海女排连颁奖仪式都准备好了，硬是被天津女排给扳了回来……
幸运女神从不慷慨，很多时候决定比赛的，恰恰是一种勇气、信念与坚持混合而成的东西。
无论主场客场，声势浩大的天津球迷团总是最吸引人的所在，他们不遗余力为姑娘们加油助威。
果然，天津女排在决胜局重新找回了自己。王宝泉调整轮次，让朱婷从四号位打起，3∶3后拉开比分。紧接着，李盈莹的小斜线和拦网连续得分。11∶5领先后，李盈莹开始发球表演，王宝泉用高个副攻替换二传拦网，反击时接应垫传调高给朱婷，接连一锤定音。这一套“组合拳”势如破竹，打得北京女排毫无招架之力。
2∶0淘汰北京女排，天津女排不仅完美“复仇”，更获得比决赛对手更多的调整时间。世俱杯后五连胜，也让全队从“高开低走”的泥沼爬了出来。“你可以把我打倒，但你永远不会把我打败。把我打倒是我身体跌倒，但你永远打败不了我的心。”——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这番话，正是天津女排的精神之魂。
上赛季总决赛丢掉冠军后，天津女排姑娘们流着泪彼此加油，争取本赛季让人民体育馆添上第12面冠军旗帜。
吃完赢球的捞面，祁大爷又嘱咐儿子一遍，盯着决赛售票时间。像他这个岁数的人，听不懂年轻人口中的追星、应援，也不会上微博或贴吧，却做着与粉丝差不多的事情。在他心里，天津女排就像自己的闺女，看着她长大，盼着她出彩，输了也就气两天，该爱还是爱。
这一个月翻过了页码，波折起伏、悲喜交加。尽管太不容易，但天津女排做到了。当阴霾散去，重新爬起来的天津女排，依然是那个不认命、不服输的紫衣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