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楼，楼中楼附

【帝驾南巡，将幸江宁，驻跸总督府。上下筹备修葺，以防有失漏之处，便是门槛，也叫下头须布置得不沾半点尘埃。今朝廷督办过江宁检视，总督府亦布下阵仗，不欲有失。】
【眼瞧京里派来的几位大人已至，总督大人却还因公缠身不得归，未防失礼，早早兀立相候。及人至，礼罢方朝着为首的那位，想必便是郑亲王，低眉顺目道】：小的是总督大人底下做事的，大人公务未尽，许要拖个一时半刻，王爷还请里头稍坐。
【抬手比了请，面上一派泰然，实则忐忑，原先办事儿，总有总督大人做个倚赖，而今面朝着紫禁城里来的黄带子，便不是一码事。无怪大人有心提拔，却总免不了数落两声。】

【称是督办，操心之余，却先将暖风日迟的春景看尽，俟祭孔一事儿妥帖，便与凤臣相携南下。越过淮河，便教湿嗒嗒的水气扑了个满面】
【待至江宁府，却未见总督，我暗恼岳父未免托大，此行奉旨督办大小事，倒竟派个微末小官来迎，怠缓南巡事，恐教旁人说嘴。面色微变，仍按捺着往里堂去】不日圣驾便要起銮，这南下各处，莫不着急这头等要事，咱们制台大人忙活什么大事儿呢？
【攀着姻亲缔结，我实不好就此发作，便也笑循着话茬，充作闲谈，自替制台做了周旋】不过，依本王从前儿对制台的了解，他实非是不懂事的人，南巡的事儿想是已然妥帖了罢？

【嗐呀，我怎知大人此时究竟何处去，左不过也是公务要事，岂能有怠慢之意？然这话落耳里，我也听得分明，趁人往前时，在后头悄摸抹了把汗，赔着笑去引路，一壁应话。】
：回王爷话，大人这会子想是在赶回的路上了。南巡一事，大人几度亲督，不敢有误。
【天潢贵胄俨如虎，我却是那怕虎的初生牛犊，纵然眼前的二位同自家大人，连着筋骨。翼翼摆上热茶，又附一句】：小的不才，鲜少随总督大人出外，只这总督府里的事宜，多少还是清楚。王爷若有什么吩咐的，只管同小的说。

【制台人不在，我自往正位坐了，俟闻这一声，便也笑望回他。捧着热茶未饮，摇头先侃了句家常】你倒不必如此紧张，本王并无意究责，只忖着毋能与制台闲唠几句，倒觉遗憾
【活络了气氛，我便也呷了口茶，茶瓯置于手边，亦将要紧事吐露】且说正事吧。本王自徐州府南下，先行查勘了云龙山行宫，这才抵临江宁。沿途瞧见不少小灾小难，河床广布的地界儿，这虽不算甚么大事儿，却到底有些难堪
【掌压于椅臂，有一搭没一搭地拍了拍，一璧忖道】先前也闻说孙家集一带，常遭黄河决口，水患肆虐。这河防一事，圣驾抵临也是要亲阅的，你们需得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垂手立一侧，竖耳静听，不漏一字半句。御舟南巡之期，正逢江南雨季，颌微点，接道】：将要入夏了，万岁爷南巡期恰是淮河汛期。前阵子大人才道要防汛，底下人却只顾上疏浚要塞。
【总督大人诸事缠身，顾不及细微，咱们下头的人办事，到底不老练，下达时欠了考量，不顾枝节。郑王这一提点，倒是醍醐灌顶，直击要害。】：还是王爷顾虑周全。咱们底下人，眼界低，只晓得防大灾大难，平素常见的小患，委实是疏忽了。
【忙一侧提笔沾墨，细细记下。】

【全权督办南巡诸事，自有我的裁度与考量，刻下业非同他商榷，闻此态度，尚算满意的嗯了声，赘续两句】徐民足食，圣驾瞧了才能称心，总之防萌杜渐，有备无患嘛
【黄河漫溢，倒灌微山，实有先例在先，逢此南巡之际，不欲教百业凋敝扫圣驾游兴，多几分警醒总是不差。两指点在案几上，诸事自脑中掠过一瞬，复又开口】再有，苏州林子那头，过两日本王也欲亲去看看，你若差事转得开，便同行吧
【好似商量的口吻，实则早已定了裁度。一则岳父治下，我用人妥帖一些，二则两江风水，还是这东道主来得更熟络些。前章揭过，抬首又问】至于江宁这头，还有甚么难办的差么？

【颔首称是，待稍后大人归来，列与他听。江南遍地沃野，自与河湖交织脱不开干系，由此来，治水也成家常便饭。郑王此提，一时间要动用的人力也不小，这都是后话，当下也不便再言，只是一应应下，倘或届时有误，江苏上下官员，都撇不清干系。】
：此距苏州也不远了，小的对那里倒也熟悉，蒙王爷不弃，自是竭心尽力。【算了下日子，近日得命，尽是备着几位督办来验，也不敢有二心去办其他，是以满口答应，几为毫不犹豫。】
【巡抚白禅大人，近日也在为南巡事筹备，苏州的园子常年有人看护，闻说便是廊间护栏，也是根根查检，事无巨细。这总督府的一应修葺，自我接手检视，也俱是有样学样，前人的阅历，总是比我的主意更妥帖】：现下有朝廷下来的南巡旨意，大伙儿臻臻至至，办什么都起劲，没什么难处。就怕是我们下头的毛躁，办得不够妥帖。

【两江一贯富庶，膏腴之壤不知养了多少酒囊饭袋，天下人都澄明，是以先前教严督塞防敲了一棒子，我忖着鱼米之乡的臣僚，应无不巴着此番巡幸，削尖儿头地办妥贴。到底承颜顺旨，帝王心悦，才好拢得住乌纱帽】
【簪缨世胄许多年了，个中关窍，他们只怕比我更懂些。譬如我眼前这位，就很能拿捏出一副好眼力，教我这督办的差难不称心。执盏颔首，神色也渐显出些松缓】那既没什么旁得，本王权且不多问了。至于余下若还有什么，俟制台大人回了，本王再与他亲提罢
【一语落定，好半晌迟缓缓地念起一桩事儿来，随口递去一问】怎么你们总督不在，这抚台大人也不在？

【扬手示门外小厮去探，大人究竟归来不曾？而今我于此，心里总是惦记大人那句“稍候片刻”。】
【面上初时便端着笑，打从郑王进门起，至此刻都不曾放下。心底里头明了，能叫万岁爷委以督办重任的，必定是个厉害角色，此番应承下诸事，若有一处行岔，于我而言，也是了不得的大灾难。看来，往后又该一阵忙碌了，只怕到南巡后一阵，都是不敢睡个宁觉的。】
【这般作想罢，乍闻他疑问，欲答，恰是门外小厮归来，轻摇着脑袋。面上苦笑，一璧替人续上热茶】：想来大人又被绊住了，自调来江宁，时常这般忙碌，是咱们底下的人无能分忧。王爷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不如让小的带您去歇会儿？

【半盏残茶已尽，一时也踅摸不出甚么缺漏，工夫一晃而过，忖着日头却仍未候至制台，遂也懒了这副心思，只教满腹家常囫囵吞下。推盏却了欲添的新茶，起身全了他这副心思】
罢，一路南下，本王确也累了，先歇脚吧
【临门旋身回望此人，不忘添补一声】制台如归，早些知会本王
【食饥息劳，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