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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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1/6 爱尔兰、都柏林
冰冷的雨水洗刷着城市，街上到处还残留有新年狂欢过后的痕迹。冷杉树和雪松上的廉价彩灯焉焉地垂下了脑袋，昔日明媚夺目的光在雨的附着下变得有些朦胧。
纵使外边寒风瑟瑟，医院里还是依旧漂浮着温暖潮湿的空气。消毒酒精的气味刺激了人们的鼻腔，让他们不至于在这样沉闷的环境下昏昏欲睡。
艾米丽艰难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过道上，却始终把一只棕色纸袋安安稳稳地环在胸前。她踮起脚尖，掠过病人家属气势汹汹的质问与护士结结巴巴的辩解；又和艾尔森前辈打了个招呼，好不容易才挤过人群，拐到一个明显安静了许多的角落。
拐角尽头有一扇并不怎么起眼的门，若不是“禁止入内”几个红色加粗大字，它几乎就和灰扑扑的墙融为了一体。
艾米丽稍稍喘了口气，对着嵌在门板上的磨砂玻璃照了照。确认过自己的发型像往常一样干净利落、白大褂上没有褶皱以后，她从口袋里才取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流晶症病房区的整体布局与医院其他地方并无二致，却明显安静沉寂得多。这里就好像一个被旭阳遗忘了的小角落，还在恬淡平和的梦境里徘徊。
301、302、303。
她把脚步放到最轻，同时留意着每扇房门右边的值勤表。标有今天日期的那一栏上都被打上了勾——看来护士已经来过了，她暗想。
304…305…
306。
艾米丽在这扇门前停了下来。敲门之前，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第无数次瞥向门上贴着的病例单。西蒙娜的书写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是没关系，那些晦涩冗长的文字所描述的一切，都早已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
打开门的一瞬间，便与室内养殖的玫瑰花香撞了满怀，和着霜冻的清冷一起揉掺在空气里。
——但艾米丽知道，不久后，这些慵懒的粒子间隙就将被另一种气味填满。
穿病号服的青年斜靠在窗边的病床边，阳光均匀地散落在他面前尚还是空白的画纸上；他正低头思索着些什么，被光照亮的双眼微微眯起，深嵌在眼眶里的是漂亮的浅灰色，宛若冰川边的砾石；听到艾米丽进来的声音，他迅速抬起头，隐匿在阴影里的唇角漾起微笑。
“早。”他说。
流晶症一般会最先侵害人的发声器官。杰克的病情虽然还处于初期阶段，但他已经很少开口了，因为仅仅是最简单的一句话都能给晶化的声带造成剧烈疼痛。
“早。”艾米丽把手中的纸袋放在他枕边的床头柜上，微笑着脱下了手套，然后照例开始给他做检查。
“你知道吗？”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摆弄着杰克的手指。男人的指节润泽如玉，她用指腹来回摩挲着，仿佛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皮肤下逐渐晶化的骨骼，“我刚刚去了杉树林那边散步，小溪已经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
杰克稍稍仰起头，现在他脸上那半边阴影完全消失了，柔和的颧骨在阳光下显现出琉璃般的质感。他仍是浅浅地笑着，但艾米丽确信他确实在认真地感受——不然那双灰眸里怎么会泛起细微涟漪，就像薄冰下暗涌的溪水？
这样的眼睛，属于亮堂的画室、午后的茶会、夜幕的星河，而不该被任何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所牵制——每次与杰克对上视线，她都忍不住一遍遍这样想到。
当水粉颜料的气息扰乱了病房里令人不愉快的药涩味时，她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生怕惊扰了兀自在色彩的世界里熠熠生辉的杰克。
他说过喜欢这样丰盈的气味，喜欢看着柔和的色泽在清水里渐渐漫开，喜欢笔刷裹满稀稠刚刚好的颜料的充实感。
艾米丽摊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望着第那一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发呆。因为是最近才刚被发现的新型病症，书上关于它的内容少之又少，只能东拼西凑。纸页上所有的空间都挤满了她的批注，阅读起来已经相当困难。
流晶症候群。她在心里默念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一系列古怪的病症开始在城市迅速传播。人们因为一段痛苦却难以言说的过往——通常是得不到回应的爱而陷入窘境，极端消极情绪使他们的身体产生了病变。患者的骨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程度不同的晶化现象，而一旦错过了最佳治愈期，晶体深入到内脏，便可静待死神降临了。
患者的心脏最后会化成宝石，化晶的心脏封存着患者的情感，触碰可与之共鸣。躯体则逐渐风化崩解——也许爱尔兰的风会将它覆落在飞鸟的翅膀上。
艾米丽抬眸望向杰克，大抵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占用他眼底一点点的空间。是不是所有伦敦人的侧脸都如泰晤士河上的细雨般精致、说起英语来都那么好听？

ddddd，沙发是我的！

ddddd，菲酱的文笔还是那么好

Fin.
（搬的我好累啊淦）

B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