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济兄贺节毕后，露齿与他一个很是诚挚、乖巧的笑。趁他转颈与别家大人道别的功夫，脚下却生风，往城隍闹市去。纳着烫金如意纹的袖内沉甸甸——是偷了蔡解处的欢喜团私藏，眼下在蔡邸外，可不是销赃的最好时机。咬了口糯米里藏着的甜纳豆，抵在齿后，左顾右盼】
【冷不防，碰上一处温热，手中的欢喜团便滚落在地，直至顺着人群熙攘，在视野里消失】
【为对道歉的程序想来是门儿清的：还没看定眼前人，忙不迭便囫囵着道歉】啊，是我失礼。【顿了顿，又不动声色为自己辩解。口吻么，自然是很沉痛的】城隍庙人潮拥挤，某亦是不慎冲撞，也不知您有无大碍。
【漆瞳里矜着憾，尚恋恋不舍地朝欢喜团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

（阿娘说牙坏了少吃甜。昨儿也不知是哪个小坏爪子将敲核桃的小锤顺走了，只对紧着门牙咬，谁知磕松了，一用力感觉就要掉似的。只是耐不住卖糖墩儿的老伯摇小鼓，雪花碎银换脆糖。山药豆个小，一口一个，滑到后槽牙咬，齿间磕散甜脆露出绵软。光溜竹签擎在手上，看着眼前的人走过来，以为他要挪身挡过，谁知就撞过来了，那人手中的点心咕噜咕噜往外滚，拍拍衣裳，忍不住笑出来。）
我自是无事，你的团子可就不太好啦，估计已经被踩的稀巴烂。
（我是心疼糟蹋粮食的，但是也不能饿着肚子馋上嘴呀，指了前面给他看。）
前街有摊贩卖新蒸的，要去补一个吗？

【我是有些悲天悯人的自觉的，这厢很是干脆地摆摆手】只盼不要黏着那些兄台的靴底，回头清理麻烦。【收回目光，方看清眼前的女孩儿：粉雕玉琢的，一双眼很是灵动。想起刚才生发的意外，自觉年长她几岁，又是个男孩，便颇有些不好意思】咳……还是你没事就好。
【听她提议，摇摇头】不必，不必。
【——街上买的，哪里有偷食蔡解之物得来的成就感？但这话自然不能说，不动声色地搪塞】原本就要吃不下去了。【虽然这话自己都不信。思忖片刻，仍过意不去】要不，我请你吃吧？
【咧嘴笑了笑】就当给你赔罪。

（也不知是除夕夜给老祖宗磕头磕的响，还是年初一爆竹牵的长，大街上晃两圈便又是收利事，又是撞出来份吃食。嘴巴里还沁着冰糖的，他这一提，馋虫从肚里又被勾上来，透花糍皮子薄，显出里头调了花蜜的豆沙栗蓉，青团里面要裹肉松，油滋滋的甜咸具备。只是今日黄历上撰着呢：不宜吃团。）
糯米黏，我怕把牙黏掉了。
（不过祖宗显灵的福气不能不要，走上半天道，东西屯多了，腾不出手来捧杯果汁子或牛乳茶，霎时嘴巴有些发干。眉眼弯弯，话是直的。）
我有些渴，想吃碗杏仁露可以吗。

哦，理解……在换牙啊？【一壁应，一壁又偷偷睇她几眼，看着确像是处在换牙的年纪。惯是个率意随性的，心中这么想，便径直说出口来。口吻掖着惋惜，又有些宽慰的意味】
没事。等回头换好了，想吃甚么都成。【复抛给她一个笑，爽朗并露齿的那种，像是证实】
【正思忖该以何代替糯米团子，她开口，正是求之不得。忙不迭挥袖，很是豪迈的行举】
自然可以。【乌黑的眼往周遭逡巡一遍，指着街角处那家糖水铺子】咱们去那里坐着喝？此处人多熙攘，别再撞到个跟我一样冒失的。

（换牙总比贪吃磕掉牙听着舒坦，看他面善有礼，笑的还有些憨，也不像是要诓骗人的样子，换个话说，不被我坑拐一笔，就不错了，促狭无赖鬼又攀上心头，眯着眼睛赶紧接了话茬。）
下回还是你带我吃么？
（正巧一桌人刚走，脚底抹油似的跑过去坐下占位儿，招手让他快些，等一处落座，眼尖的小二便赶过来。）
热腾腾的杏仁露，要少些糖，你呢。
（长椅上新刷桐油，将木纹裹在里面。翘着脚一晃一晃，等一碗爽滑甘甜。）
若一撞便是一碗杏仁露，不介意再多撞几下的。

我说不准，【眼前女孩儿岁年不大，主意却大得很；而我好赖与蔡解智勇拆解数年，洞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偏佯出一副懵于其中三昧的模样来】皇城脚下人来人往，乌泱泱的，料不齐下回能不能遇着。
【她占座机敏，便不紧不慢地踱过去】多糖、多料……
【等小二脚底抹油去吩咐后，一本正经地加一句】横竖我不换牙。【等两碗杏仁露递呈上桌，俯颈低眼，用汤匙搅着上面的料】把你美的。【少年人，处处不忘逮着机会自夸二三】这是让你遇见我了，人俊心善。
【家无幼妹幺儿，同她新鲜的一来一往，很是惬意】假如换着个賊心肠，反倒要傍你、赖你，信不信？

（不光是个俊的，也是个脑袋灵光的，我这样功力的，根本诓不住。）
吃多糖，是不换牙，直接烂掉。
（本来就是个胆小的，这一唬叫人想起厨灶妈子和绣花娘子聊的话来，白日乾坤下有吃了豹子胆的登徒子，将巷口卖豆腐家的女儿虏了去。偷听时拗口的一段话，这会子声情并茂地在脑子里演现起来。吓得人勺柄都没捏稳，舀起来的杏仁露跌到碗里。为了不教人笑话，赶忙用勺当匕首挡在脸前，声音是不占下风的。）
谁家贼小子，还不给女侠报上名来！

【小姑娘脆声说的言之凿凿，便配合地点头如捣蒜】哦，这样啊。
【严肃的皮相没能再多摆一刻，转而又露出浑然不在意地笑来】那句话怎么说，今朝有甜杏仁露今朝喝，等明**了牙，再喝稀饭也不迟嘛。【——故意气她般，喝得呼噜噜响】
【因我是不肯停顿的、骨子里都带着热闹的脾性，这壁对她的活泼、淘淘生机，也很是捧场地抱拳】
小人姓蔡名黎，家在金台坊住，还望女侠饶命。【顿了顿，又露出朗然的笑，敲了敲她的碗沿】快喝吧，凉了就发腻了。
【这会方慢慢抛出一句允】等你换好牙了，去金台坊的蔡府找我，想吃多少团子吃多少。

（见人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气腾在心里，到嘴边也只化成一个无力的哼。听的都是容家陆家，金台坊蔡府的人，倒是头一遭遇见，叫什么来着，蔡梨，许是他阿娘生他的时候吃多了梨子吧。）
哼。女侠姓沈，嘉定伯府的沈。
（也不提勺了，捧着碗顺沿喝，当应允落下的时候，碗也磕在桌子上。还是抵不过我的两三招嘛，眼底都藏不住欣喜，生怕人反悔似的接上他的话。）
一言为定哦。
（伸出溅到杏仁露的手掌轻轻与人碰了下，这就叫歃露为盟，继续胡侃些，好一会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