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场第一镜，action ）

（寒冬腊月，年节将至，一向肃穆沉寂的皇城至此终于有了几分人气儿，只因人到这个时候，都难免生出一些往日不应有的期冀与活络，像是平静至极的万丈渊海下，极偶然地，泛起一点微妙的波光来。）
（今晨轮值，咸福诸女官都在一处聆训，宫令却忽然被人唤走，只余我等伫于庭前。各自低语间，也说不上方才想了什么，唯有唇角呼出的一线白气，袅袅无踪）
嗳，快过年了。

【今时明明还是那红蜡白光，但瞧着总与往日不同。又或是初进宫的那点新鲜气还多多攒着，好一日日消磨，在宫中的第一个年，总有些意思。】
【瞅四面无人看此处，只悄悄朝她颈后呵出一口白气。像一团淡薄的雾，拢上她细白的颈，又快快的散了，像我偷看她时总是飞快溜走的眼。】
姐姐。
【我极小声地念她，连自己都不甚听得清楚。】

（蔚有寒枝，发青於宿，咸福宫的梅贯来是阖宫最好，皑皑中缀下繁光千点，红得艳人心魄。略一侧眸，长眉平平，仍是端凝神色，语气倒温温柔柔）
胡闹什么。
（颈后有一瞬的温意，未及细思便尽散了，那惹人的清香又淡又远，是梅的，抑或也是她的。）
叶禄女官。

【谁胡闹了，装什么样给人脸色看。只气她明明认出人来，还偏生要这样做派，又不敢真拂了她意思，叫嚷起来。】
哼。
【鼻音一转，闷闷的堵在腔中。撇了眼，垂下眉，也装作不理她的样子，可又偷偷溜过去瞅一眼，再瞅一眼。水亮的眼睛如滚在玉盘中的琉璃珠，晃悠悠，好不叫人猛一把抓在手里。】
【只等了半晌，都不见她来哄，愈发气了，只恨恨跺了一脚。却不留神叫那花盆底磕在石沿上，崴了脚踝。捉摸着那疼，又品她冷落，眼里水雾一蒙，朝那玻璃珠上洒了水。】

（宫令迟迟不归，人群亦站得松散，三三两两说着话。趁这功夫回了身，见她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因周身苍茫，更显神光明亮，仿佛雪中一点剔透的墨玉，心里觉得好笑，便也真就煞有介事地笑了）
叶禄女官，你可要忍住，泪珠不能掉出来，否则要冻上的。
（笑归笑，仍是悄悄往她那儿退了一步，两人并肩而立，唇弧徐扬，很是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她的手肘）
我说，要过年了。今年……总算能一起过了。

【料峭冬风也吹不动笼在石灯里的红烛黄焰，只映着美人展演一笑，瞧也怯寒忘冷。只撇撇嘴，唇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明明去年元宵也是一起的嘛，我阿玛还给我们都买了灯呢。
【再听她唤的连姓带职，心中忿忿，又不好声张起来，只恨得在她手心里掐了一把，留下三两个月牙痕。】
那我要吃冰糖肘子。

（去年元宵，宝马香车，花灯如昼。我与她在大栅栏上，牵着手于人群中穿行，偶一回眸，她背后长街尽头腾起银花火树，眼底瑰风丽景，璨烂无迹。只是如今围困红墙，今岁上元恐要当值，连对坐都成奢望。）
你还好意思说，都要家去了，又觉我那盏好看，到底换了我的。
（手心被掐，眉山一挑，探出腕去戳她的额头）
就晓得吃，我看你像冰糖肘子。

【太阳将升未升，青天色浓，如海无波，连月也无，只疏星散了几点。扯了她袖笼一朵一朵去数那绣着的泛起来的水纹，总不想让她瞧见我眼里想些什么，又念什么。】
那你还不是叫我得了。
【那边人语声悄然静下，原是宫令和几位姑姑回来了，撒了手和她立着那处退开一步，也不说话了。姑姑那厢数点着名册，又讲些什么，大抵是年节前这些事情。】

（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各自噤声归位，我在动身前遥遥地留下一句）
我什么时候不让着你。
（听不到回答，实也毋需她答，禁城巍巍，这只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个清晨，人人领好差事，我与她擦肩而去，又是普普通通的武聂贞容和女官叶禄了。）

【姑姑先点了她的名字，于是我的目光就缀在她的肩上，随着远去，而随之我转身离去时，竟恍惚觉得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刚才的对话就像露水，一样消失在初升的新阳面前了。】
【红日不灼人，哪儿亮眼得过这道道红墙呢，那光落在黄瓦上，似镀了金，招招摇摇地冲着每一位不在这其中的人，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