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场第二镜 ）

（ 蚕月，云空破日，金光普照，猎猎长风沿着咸福宫单翘单昂的五跴斗拱，从别宫拂来落错的春花，有早樱、好似也有几瓣红桃，但都不比梅苑上横斜的一枝疏梅和梅下仙子。）
（ 是我与明光、灵舟三人把酒言欢的好景。）
（ 只再好的景，都不比牌桌上赢灵舟一袋金叶子。将牌一起，东南西北风，两眼一抹黑。）
：“……七条！”

（指骨点着牌，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序拢好了，细看了两眼，心下颇有计较，待左首康贵嫔落了张，也送出一块）
三饼。
（象牙石磕上桌面，极清脆地“嗒”了一声，右厢如贵嫔也飞快掷出个什么，还没等看清，却又被她捡了回去，引得众人哎哎呀呀的，嗔音四起。）
（牌场如战场，立时将主仆规矩抛诸脑后，指尖在原先那张牌上一落，笑眯眯地）
众目睽睽的，怎么还有人要赖皮，文贵嫔娘娘，您依么。

（ 东西南北风，一饼、九筒、红中、白板——倒也是一手十三幺的好牌。）
：“麻雀儿桌上，亲姊妹都没有情面给的。”
（ 灵舟的手一落，便见明光的指尖搭在那三张雀儿牌上，一声杠要宣之于口，那双乌漆漆的眼珠儿咕噜一转，便把丢下去的七万捞了回来。倒不像闻英那般客气，径把她捡回去的牌一并抢了来，往那石案上一拍。）
：“落地生根，等一哈，明光杠一个。”

？？你们俩欺负人

（文贵嫔动作干净利落，气得如贵嫔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又见她那位亲姐妹杠的毫不留情，四下里一回头，顿时端过一碗剥好的荔枝，搁在文贵嫔跟前，怨中带笑）
“吃罢，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康贵嫔作壁上观，长指一抬，悠哉哉地拾了那张七万回来，和自己的三张凑在一处，又丢了张六筒出去，我唇齿一动）
碰。
（吃张送张，如是几轮下来，见三人都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禁笑了）
竟都是行家，从前你们玩时，谁是常胜将军呢。

（ 冬去春来，疏梅横斜，只剩梅树下含苞待放的群花，间或有三两团聚成丛的蜜蜂，从扶柳荫里拂来，嗡嗡振翅，将那雀牌儿局上的硝烟卷成一道拂面的春风。）
：“六筒。”
（ 辛亏已经被碰过了，又一轮，摸了一张幺鸡，九万，还差一个一饼，快叫胡了。）
：“常胜将军倒是没有，老赖么，倒有一个——”

（老赖二字入耳，有意要忍，又实在没能忍住，垂眼一笑，再触到那老赖本人凉凉斜来的一瞥，忙清了清嗓子，眉目仍旧弯弯的，悄悄离她挪远了些）
您瞧瞧，还没指名道姓呢，就有人要对号入座，偏我今日来，就是给娘娘们送俸禄的，银钱在手，这次她可不能赖了。
（话音未落，便被赖皮娇声截住，视线随之落在石案中央，骨牌上恰好是一轮红彤彤的圆日，她口中正念念有词）
“一饼。”

（ 灵舟幼时总爱张牙舞爪的唬人，还偷偷溜去顽过舞狮头，披着狮子脑袋来吓我与明光——只脑袋太重，跌了个大跤，险险折了腰，还是明光与我一人一边将那小狮子搀了回来。）
（ 她正鼓着雪腮瞪闻瑛，像极了当年从那舞狮头下被我与明光捞出来的模样。）
：“她要赖，也得问问我们手里的雀儿牌应不应。”
（ 一饼——我的十三幺。）
（ 眼儿都瞪圆了，只我还未摸到那张等了许久的九条。眼波一横，亦乜了灵舟一眼，阖眼一摸，嚯，九条来也。只等我的一饼再次光临了。）
：“再来一张六筒。”

（码好的牌愈来愈少，打出去的却多，彼此心知肚明胜负就在一息间，是以都添了谨慎，连话也比方才递的慢了。正在思忖，如贵嫔摸了一张，突然得意起来，眉眼生动快意，慢条斯理地拈了牌，笑着推在案上）
“莫要瞧不起人，我今天可不一定输，这张打出去，就坐等着胡了。”
（牌落有声，余下几人都抬眼去看）
“一饼。”

（ 灵舟掌心丢下的那张雀儿牌，砰的一声落在石案上。赫然是一张一摸一样的一饼——）
：“嚯，十三幺，胡了。”
（ 将牌一掀，万、条、筒、风、箭。）
：“达哈苏，快来替我们算算金叶子，十三幺、放杠，灵舟，你猜这得多少番？”
（ 不顾灵舟泫然欲泣的模样，只与闻英、明光二人，分饮一壶庆功酒——至于那金叶子到手与否，后话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