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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在S市国际机场的停车场第一次见到吴卓羲的时候，徐子珊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个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男人。
那天是个八月初的大晴天，傍晚时分暑气还重，吴卓羲穿着淡蓝衬衣，灰色西裤，倚站在一辆黑色SUV车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徐子珊走来的方向，给徐子珊一种此车代售的错觉。
进机场大厅接徐子珊的是司机老陈，和徐子珊一块儿走到吴卓羲面前，“徐设计，这是吴卓羲，吴先生。”
徐子珊是学土木工程的，刚在法国的一所公立工程师学校里跌跌撞撞地毕业，工作还没着落，老陈得知她打算在S市的几家建筑设计公司里找工作，就一口一个“徐设计”地叫她，徐子珊听着别扭，但还不至于请他改口。
徐子珊笑得很明朗，“吴先生，你好，谢谢你替外婆来接我。”
吴卓羲微笑着点了下头，走过去给徐子珊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Merci.”徐子珊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法语，还没起脚就反应过来，吐了下舌头，赶紧改口，“谢谢。”
在车尾帮徐子珊放行李的老陈像是听了什么新鲜笑话似的，夸张地笑出声来，“徐设计，你不知道他是个聋子啊？”
徐子珊一愣，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尴尬地回头看向吴卓羲，这个轮廓英俊的男人仍然笑得像车模一样，看见苏棠突然回头看他，还把笑容里的含糖量提高了几个加号，光天化日之下生生把徐子珊看晃了神。
第一章
在S市国际机场的停车场第一次见到吴卓羲的时候，徐子珊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个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男人。
那天是个八月初的大晴天，傍晚时分暑气还重，吴卓羲穿着淡蓝衬衣，灰色西裤，倚站在一辆黑色SUV车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徐子珊走来的方向，给徐子珊一种此车代售的错觉。
进机场大厅接徐子珊的是司机老陈，和徐子珊一块儿走到吴卓羲面前，“徐设计，这是吴卓羲，吴先生。”
徐子珊是学土木工程的，刚在法国的一所公立工程师学校里跌跌撞撞地毕业，工作还没着落，老陈得知她打算在S市的几家建筑设计公司里找工作，就一口一个“徐设计”地叫她，徐子珊听着别扭，但还不至于请他改口。
徐子珊笑得很明朗，“吴先生，你好，谢谢你替外婆来接我。”
吴卓羲微笑着点了下头，走过去给徐子珊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Merci.”徐子珊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法语，还没起脚就反应过来，吐了下舌头，赶紧改口，“谢谢。”
在车尾帮徐子珊放行李的老陈像是听了什么新鲜笑话似的，夸张地笑出声来，“徐设计，你不知道他是个聋子啊？”
徐子珊一愣，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尴尬地回头看向吴卓羲，这个轮廓英俊的男人仍然笑得像车模一样，看见苏棠突然回头看他，还把笑容里的含糖量提高了几个加号，光天化日之下生生把徐子珊看晃了神。
老陈放完行李走向驾驶座，探出秃得一毛不剩的脑袋，脸上带着刻意放大的好奇看了徐子珊一眼，“徐设计，周大夫没跟你说啊？”
周大夫就是徐子珊的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的高级护理，写过几本关于特殊护理的书，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退休后被返聘为那家疗养院的顾问，就住在疗养院的公寓里，那里把穿白大褂的一律称为大夫。
外婆只跟她说，有人会到机场接她，接她的人叫吴卓羲，是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可没跟她说是个长得这么有存在感的男人，当然也没跟她说，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男人。
“没，没啊……”
也不知道吴卓羲介不介意刚才她冒昧地对他说话，徐子珊有点儿心虚地坐进车里，吴卓羲跟着进来，坐到徐子珊旁边，随手关上车门。
吴卓羲身上有种很浅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是种能让徐子珊感觉很踏实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熟悉，徐子珊一时想不起来，忍不住又看了吴卓羲一眼，却没成想吴卓羲也在看她。
对上徐子珊好奇打量的目光，那张车模脸微微怔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去，倒是没淡到消失的程度。
老陈一屁股坐进驾驶座，笑得意味深长，“周大夫还说你俩是青梅竹马呢，不像嘛……”
“青梅竹马？”
徐子珊愣愣地看着吴卓羲棱角分明的脸。她三岁时父母闹离婚，各自成家，谁也不要她，她从小乖乖地跟着外婆长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二十四岁了还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竹马？
“我就说嘛，像徐设计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姑娘肯定从小就有眼光，哪会看得上个聋子啊……”
徐子珊怀疑自己在法国三年汉语水平严重退化，居然一时没听明白老陈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于是徐子珊没答话，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新备忘录，打上一行字，递到吴卓羲面前。
——你认识我外婆？
吴卓羲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的人，才点点头，接过徐子珊的手机，轻抿着嘴唇在徐子珊那行字下面慢慢地敲了两句。
——你可以说话，我能读懂你的口型。不过我的中文不太好，请你说得慢一点。如果你愿意说英文的话，我可以读得更准确一些。
徐子珊愣了足有一分钟，看着挨在驾驶座靠背上的那半个秃得锃亮的后脑勺细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刚才老陈说那些笑里带刺的话的时候，果真都是在吴卓羲视线以外的。徐子珊发现，这比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还要缺德。
徐子珊又低头看了看沈易打在手机上的话，眉头拧成一团，从他手里接过手机。
——我已经把英语丢得差不多了，说法语行吗？
吴卓羲有点抱歉地摇摇头。
徐子珊抿抿嘴唇。
——那咱们就打字吧，我不想让老陈听见，你跟他好像不是一伙儿的。
吴卓羲被徐子珊有些孩子气的措辞逗得嘴角上扬。
——我的司机在休假，他是我继母的司机。
徐子珊扬了扬眉毛。
——你是白雪公主啊？
吴卓羲无声地笑着，修长干净的手指明显放松下来，敲字速度快得让徐子珊眼花。
——不是，我是灰姑娘，继母还生了个妹妹。
徐子珊抬头看了眼老陈的背影。
——给灰姑娘拉车的白马是耗子变的吧？
吴卓羲笑得露出一排白牙。
——帮我跟他说，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到家，否则这辆车要被贴罚单了。
徐子珊一愣。
——为什么？
——高速公路上不允许耗子拉南瓜。
徐子珊一向偏低的笑点被吴卓羲戳了个正着，“噗”地笑出声来，惹得老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徐设计，你还真认识他啊？”
“认识啊，”徐子珊脑子里想着拼命拉扯南瓜的光头耗子，嘴角想压都压不下来，“刚认识。”
被老陈这么一提醒，徐子珊才又想起来那个“青梅竹马”的问题。
——咱俩以前认识？
——我见过你。
徐子珊不太懂得拐弯抹角。
——我怎么没印象？
——二十年前的事了。
徐子珊仔细想了想，二十年前，她四岁，只记得那会儿天天粘着外婆，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在她工作的疗养院里晃来晃去。
——在博雅疗养院里？
吴卓羲有些惊喜地看了徐子珊一眼，飞快地敲字。
周大夫就是徐子珊的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的高级护理，写过几本关于特殊护理的书，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退休后被返聘为那家疗养院的顾问，就住在疗养院的公寓里，那里把穿白大褂的一律称为大夫。
外婆只跟她说，有人会到机场接她，接她的人叫吴卓羲，是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可没跟她说是个长得这么有存在感的男人，当然也没跟她说，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男人。
“没，没啊……”
也不知道吴卓羲介不介意刚才她冒昧地对他说话，徐子珊有点儿心虚地坐进车里，吴卓羲跟着进来，坐到徐子珊旁边，随手关上车门。
吴卓羲身上有种很浅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是种能让徐子珊感觉很踏实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熟悉，徐子珊一时想不起来，忍不住又看了吴卓羲一眼，却没成想吴卓羲也在看她。
对上徐子珊好奇打量的目光，那张车模脸微微怔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去，倒是没淡到消失的程度。
老陈一屁股坐进驾驶座，笑得意味深长，“周大夫还说你俩是青梅竹马呢，不像嘛……”
“青梅竹马？”
徐子珊愣愣地看着吴卓羲棱角分明的脸。她三岁时父母闹离婚，各自成家，谁也不要她，她从小乖乖地跟着外婆长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二十四岁了还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竹马？
“我就说嘛，像徐设计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姑娘肯定从小就有眼光，哪会看得上个聋子啊……”
徐子珊怀疑自己在法国三年汉语水平严重退化，居然一时没听明白老陈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于是徐子珊没答话，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新备忘录，打上一行字，递到吴卓羲面前。
——你认识我外婆？
吴卓羲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的人，才点点头，接过徐子珊的手机，轻抿着嘴唇在徐子珊那行字下面慢慢地敲了两句。
——你可以说话，我能读懂你的口型。不过我的中文不太好，请你说得慢一点。如果你愿意说英文的话，我可以读得更准确一些。
徐子珊愣了足有一分钟，看着挨在驾驶座靠背上的那半个秃得锃亮的后脑勺细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刚才老陈说那些笑里带刺的话的时候，果真都是在吴卓羲视线以外的。徐子珊发现，这比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还要缺德。
徐子珊又低头看了看沈易打在手机上的话，眉头拧成一团，从他手里接过手机。
——我已经把英语丢得差不多了，说法语行吗？
吴卓羲有点抱歉地摇摇头。
徐子珊抿抿嘴唇。
——那咱们就打字吧，我不想让老陈听见，你跟他好像不是一伙儿的。
吴卓羲被徐子珊有些孩子气的措辞逗得嘴角上扬。
——我的司机在休假，他是我继母的司机。
徐子珊扬了扬眉毛。
——你是白雪公主啊？
吴卓羲无声地笑着，修长干净的手指明显放松下来，敲字速度快得让徐子珊眼花。
——不是，我是灰姑娘，继母还生了个妹妹。
徐子珊抬头看了眼老陈的背影。
——给灰姑娘拉车的白马是耗子变的吧？
吴卓羲笑得露出一排白牙。
——帮我跟他说，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到家，否则这辆车要被贴罚单了。
徐子珊一愣。
——为什么？
——高速公路上不允许耗子拉南瓜。
徐子珊一向偏低的笑点被吴卓羲戳了个正着，“噗”地笑出声来，惹得老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徐设计，你还真认识他啊？”
“认识啊，”徐子珊脑子里想着拼命拉扯南瓜的光头耗子，嘴角想压都压不下来，“刚认识。”
被老陈这么一提醒，徐子珊才又想起来那个“青梅竹马”的问题。
——咱俩以前认识？
——我见过你。
徐子珊不太懂得拐弯抹角。
——我怎么没印象？
——二十年前的事了。
徐子珊仔细想了想，二十年前，她四岁，只记得那会儿天天粘着外婆，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在她工作的疗养院里晃来晃去。
——在博雅疗养院里？
吴卓羲有些惊喜地看了徐子珊一眼，飞快地敲字。
——你想起来了？
徐子珊盯着吴卓羲看了足有五秒。
——你填过遗体捐献登记表吧？
吴卓羲一愣，点点头，神情很认真。
——八岁那年去美国之前填的，全身捐献。
——能先捐给我点儿记性吗？
吴卓羲仰在座椅背上，笑得身子发颤，徐子珊发现他的身材也很好，稍稍有点偏瘦，但丝毫不影响大局。
老陈忍不住又瞥了眼后视镜，“徐设计，怪不得周大夫老是夸你性格好呢，你跟聋子都能聊得这么热乎啊！”
徐子珊有点气不过老陈一口一个聋子的腔调，看着吴卓羲，故意说得很慢很清楚，“我们俩正聊欧洲的饭店呢，有家饭店的老板挺有意思的，店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秃子与狗不得入内。”
老陈剩下的话全噎回了肚子里。
看着吴卓羲一脸费解，徐子珊拿过手机敲字。
——我说得太快了？
吴卓羲摇摇头，轻轻皱眉。
——你的口型很清楚，我都看懂了，可是为什么秃子与狗不得入内？
吴卓羲一脸认真的模样把徐子珊逗得直乐，笑够了才抓起手机。
——我骗他的，你还真相信啦！
吴卓羲没像徐子珊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若有所思，温和地看着徐子珊，笑得很安静。
徐子珊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咳了几声收住自己脸上的傻笑，埋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
——你平时是用手语吗？
吴卓羲坦然地摇摇头。
看徐子珊发愣，吴卓羲微笑着在手机上敲字。
——识字的人比懂手语的人多。
——工作怎么办？
——助理会做手语翻译。
——过日子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徐子珊挑起眉梢，这个似乎没有脾气的人激活了她细胞深处蛰伏已久的恶劣因子。
——叫/床怎么办？
吴卓羲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脸颊发红，硬着头皮勉强敲了一行字。
——男人也得叫？
徐子珊一脸淡然地敲字。
——早晨不叫你就能自己起床？
徐子珊满意地看着那张红脸瞬间转黑，勾着嘴角补了一行。
——你还挺自律的嘛。
吴卓羲扫了眼手机屏幕，仰靠到座椅背上闭起眼睛来，那张五官深刻的车模脸黑红交替了好一阵子，然后隐隐发白。
徐子珊以为是玩笑开过火了，赶紧敲下一行字，扯扯吴卓羲的胳膊，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对不起，闹着玩的。
吴卓羲勉强笑笑，摇摇头，又闭起了眼睛。
徐子珊愣了愣，又把他扯醒。
——晕车？
吴卓羲看了足有两秒，轻轻点头。
徐子珊叹气，果然，在飞奔的汽车上看字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起的。
徐子珊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陈师傅，车上有水吗？”
老陈扫了眼后视镜，看见靠在座椅上脸色惨白的吴卓羲，“喝水不管用。”
徐子珊淡淡地顶过去，“那喝什么管用？”
老陈听出徐子珊话里的□□味，挑着嘴角一笑，伸手打开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盒，拿出一瓶矿泉水。
徐子珊笑盈盈地接过来，“Merde.（法语国骂）”
老陈一愣，想起徐子珊对吴卓羲说谢谢之前也说了句“卖”什么的外国话，唯恐徐子珊笑话他听不懂，于是很大方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徐子珊突然想起出国前语言培训的时候在补习班门口看到的一句宣传语：精彩人生，从小语种开始。
徐子珊满足地拧开瓶盖，拍拍吴卓羲的胳膊，把水递了过去。
吴卓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矿泉水瓶子接到手里，凑到嘴边含进一小口，皱着眉头好一阵子才咽下去。
徐子珊以为是老陈拿了什么不能喝的东西给他，吓得一把抢过瓶子，凑到瓶口上闻了闻，抿了一口，确认是再普通不过的矿泉水，才疑惑地看向吴卓羲。
吴卓羲正静静看着她，笑得很浅很勉强。
徐子珊把矿泉水瓶搁下。
“你没事吧？”
吴卓羲摇摇头。
“你确定？”
吴卓羲点点头。
徐子珊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于是收起手机安静坐好，不打扰吴卓羲闭目养神。
徐子珊盯着吴卓羲看了足有五秒。
——你填过遗体捐献登记表吧？
吴卓羲一愣，点点头，神情很认真。
——八岁那年去美国之前填的，全身捐献。
——能先捐给我点儿记性吗？
吴卓羲仰在座椅背上，笑得身子发颤，徐子珊发现他的身材也很好，稍稍有点偏瘦，但丝毫不影响大局。
老陈忍不住又瞥了眼后视镜，“徐设计，怪不得周大夫老是夸你性格好呢，你跟聋子都能聊得这么热乎啊！”
徐子珊有点气不过老陈一口一个聋子的腔调，看着吴卓羲，故意说得很慢很清楚，“我们俩正聊欧洲的饭店呢，有家饭店的老板挺有意思的，店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秃子与狗不得入内。”
老陈剩下的话全噎回了肚子里。
看着吴卓羲一脸费解，徐子珊拿过手机敲字。
——我说得太快了？
吴卓羲摇摇头，轻轻皱眉。
——你的口型很清楚，我都看懂了，可是为什么秃子与狗不得入内？
吴卓羲一脸认真的模样把徐子珊逗得直乐，笑够了才抓起手机。
——我骗他的，你还真相信啦！
吴卓羲没像徐子珊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若有所思，温和地看着徐子珊，笑得很安静。
徐子珊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咳了几声收住自己脸上的傻笑，埋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
——你平时是用手语吗？
吴卓羲坦然地摇摇头。
看徐子珊发愣，吴卓羲微笑着在手机上敲字。
——识字的人比懂手语的人多。
——工作怎么办？
——助理会做手语翻译。
——过日子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徐子珊挑起眉梢，这个似乎没有脾气的人激活了她细胞深处蛰伏已久的恶劣因子。
——叫/床怎么办？
吴卓羲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脸颊发红，硬着头皮勉强敲了一行字。
——男人也得叫？
徐子珊一脸淡然地敲字。
——早晨不叫你就能自己起床？
徐子珊满意地看着那张红脸瞬间转黑，勾着嘴角补了一行。
——你还挺自律的嘛。
吴卓羲扫了眼手机屏幕，仰靠到座椅背上闭起眼睛来，那张五官深刻的车模脸黑红交替了好一阵子，然后隐隐发白。
徐子珊以为是玩笑开过火了，赶紧敲下一行字，扯扯吴卓羲的胳膊，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对不起，闹着玩的。
吴卓羲勉强笑笑，摇摇头，又闭起了眼睛。
徐子珊愣了愣，又把他扯醒。
——晕车？
吴卓羲看了足有两秒，轻轻点头。
徐子珊叹气，果然，在飞奔的汽车上看字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起的。
徐子珊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陈师傅，车上有水吗？”
老陈扫了眼后视镜，看见靠在座椅上脸色惨白的吴卓羲，“喝水不管用。”
徐子珊淡淡地顶过去，“那喝什么管用？”
老陈听出徐子珊话里的□□味，挑着嘴角一笑，伸手打开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盒，拿出一瓶矿泉水。
徐子珊笑盈盈地接过来，“Merde.（法语国骂）”
老陈一愣，想起徐子珊对吴卓羲说谢谢之前也说了句“卖”什么的外国话，唯恐徐子珊笑话他听不懂，于是很大方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徐子珊突然想起出国前语言培训的时候在补习班门口看到的一句宣传语：精彩人生，从小语种开始。
徐子珊满足地拧开瓶盖，拍拍吴卓羲的胳膊，把水递了过去。
吴卓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矿泉水瓶子接到手里，凑到嘴边含进一小口，皱着眉头好一阵子才咽下去。
徐子珊以为是老陈拿了什么不能喝的东西给他，吓得一把抢过瓶子，凑到瓶口上闻了闻，抿了一口，确认是再普通不过的矿泉水，才疑惑地看向吴卓羲。
吴卓羲正静静看着她，笑得很浅很勉强。
徐子珊把矿泉水瓶搁下。
“你没事吧？”
吴卓羲摇摇头。
“你确定？”
吴卓羲点点头。
徐子珊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于是收起手机安静坐好，不打扰吴卓羲闭目养神。
吴卓羲一直没睁眼，老陈也没再自讨没趣，于是一直到车开进博雅疗养院的大门，在里面七拐八绕之后停到一栋公寓楼前，徐子珊也没再说话。
八点半，天已经黒透了，借着庭院里柔和的灯光，徐子珊还是老远就看到外婆笑盈盈地等在公寓楼下。
法国工程师学校的后两年课业紧张，实习更紧张，徐子珊上次回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今年外婆七十岁了，徐子珊一毕业就毫不犹豫地奔回来，打定主意陪在她唯一的亲人身边。
车一停，徐子珊刚想开门下车，突然想起那个晕车的人。
吴卓羲像是睡着了，头歪靠在座椅背上，徐子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拍拍他的胳膊把他叫醒，“我到了，谢谢你到机场接我。”
吴卓羲有点苍白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整整微乱的头发，徐子珊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徐子珊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吴卓羲接过手机，退出备忘录，点开通讯录，在新联系人的界面里飞快地输入姓名，电话，E-mail，以及住宅地址，最后点了下添加照片，自拍一张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大头照，才重新点开那页备忘录。
——有事随时找我，发短信，E-mail都可以。
徐子珊发誓，她这会儿一定是用看外星人的眼神在看着他。
吴卓羲笑容满满地添了一句。
——替我向周大夫问好。
然后把手机还给徐子珊。
徐子珊点点头，收起手机下车，脚还没落稳当，外婆已经迎了过来，笑呵呵地拉住徐子珊的手，“珊珊回来啦……”说着也冲车里的人笑着摆摆手，话还是说给徐子珊听的，“珊珊，谢谢人家卓羲没有啊？”
徐子珊还没张嘴，老陈拖着徐子珊的行李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谢过了，谢过了……光说不行啊，周大夫在培养孩子上真有一套，这年头像徐设计这样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的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外婆从不娇惯徐子珊，但免不了爱听夸外孙女的话，明明知道是奉承话，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还是个黄毛丫头呦！”
徐子珊再怎么话痨也没有跟老陈客套的兴趣，伸手从老陈手里接过了自己的箱子，“谢谢陈师傅跑这一趟……吴先生不大舒服，麻烦您先送他回去吧。”
老陈还没说话，外婆先变了脸色，紧张地看向徐子珊，“卓羲怎么了？”
“呃……他好像有点儿晕车。”
外婆撇下徐子珊，皱着眉头钻进车里，伸手摸了摸吴卓羲的额头，用手语跟吴卓羲说了些什么，吴卓羲也用手语慢慢地回了外婆几句，徐子珊看不懂，但看见吴卓羲的手还没放下，外婆原本慈祥的脸就一下子板了起来，柔软的声音也严厉了，“这傻孩子……小陈啊，赶紧开车，去医院！”
“哎，哎……”
老陈像是小警卫员听见将军的铁令一样，手忙脚乱地奔上驾驶座，徐子珊就看见外婆干脆利索地把车门一关，宽大的SUV立马像长了眼一样地在小径上熟练调头，霸气地扬尘而去。
医院这个词在徐子珊的脑子里盘旋了一阵，徐子珊才想起来，吴卓羲身上那种淡淡的气味正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八点半，天已经黒透了，借着庭院里柔和的灯光，徐子珊还是老远就看到外婆笑盈盈地等在公寓楼下。
法国工程师学校的后两年课业紧张，实习更紧张，徐子珊上次回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今年外婆七十岁了，徐子珊一毕业就毫不犹豫地奔回来，打定主意陪在她唯一的亲人身边。
车一停，徐子珊刚想开门下车，突然想起那个晕车的人。
吴卓羲像是睡着了，头歪靠在座椅背上，徐子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拍拍他的胳膊把他叫醒，“我到了，谢谢你到机场接我。”
吴卓羲有点苍白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整整微乱的头发，徐子珊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徐子珊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吴卓羲接过手机，退出备忘录，点开通讯录，在新联系人的界面里飞快地输入姓名，电话，E-mail，以及住宅地址，最后点了下添加照片，自拍一张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大头照，才重新点开那页备忘录。
——有事随时找我，发短信，E-mail都可以。
徐子珊发誓，她这会儿一定是用看外星人的眼神在看着他。
吴卓羲笑容满满地添了一句。
——替我向周大夫问好。
然后把手机还给徐子珊。
徐子珊点点头，收起手机下车，脚还没落稳当，外婆已经迎了过来，笑呵呵地拉住徐子珊的手，“珊珊回来啦……”说着也冲车里的人笑着摆摆手，话还是说给徐子珊听的，“珊珊，谢谢人家卓羲没有啊？”
徐子珊还没张嘴，老陈拖着徐子珊的行李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谢过了，谢过了……光说不行啊，周大夫在培养孩子上真有一套，这年头像徐设计这样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的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外婆从不娇惯徐子珊，但免不了爱听夸外孙女的话，明明知道是奉承话，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还是个黄毛丫头呦！”
徐子珊再怎么话痨也没有跟老陈客套的兴趣，伸手从老陈手里接过了自己的箱子，“谢谢陈师傅跑这一趟……吴先生不大舒服，麻烦您先送他回去吧。”
老陈还没说话，外婆先变了脸色，紧张地看向徐子珊，“卓羲怎么了？”
“呃……他好像有点儿晕车。”
外婆撇下徐子珊，皱着眉头钻进车里，伸手摸了摸吴卓羲的额头，用手语跟吴卓羲说了些什么，吴卓羲也用手语慢慢地回了外婆几句，徐子珊看不懂，但看见吴卓羲的手还没放下，外婆原本慈祥的脸就一下子板了起来，柔软的声音也严厉了，“这傻孩子……小陈啊，赶紧开车，去医院！”
“哎，哎……”
老陈像是小警卫员听见将军的铁令一样，手忙脚乱地奔上驾驶座，徐子珊就看见外婆干脆利索地把车门一关，宽大的SUV立马像长了眼一样地在小径上熟练调头，霸气地扬尘而去。
医院这个词在徐子珊的脑子里盘旋了一阵，徐子珊才想起来，吴卓羲身上那种淡淡的气味正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第二章
SUV三拐两拐就消失在视线里，徐子珊无奈地看看脚边30寸的大行李箱，低声嘟囔了一句，“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也不是外婆生的。
抱怨不过是嘴上说说，徐子珊打心眼里是在心疼外婆，好在她现在已经毕业了，只要赶紧找到一份说得过去的工作，就能让外婆歇歇，享享清福了。
徐子珊手里有外婆住处的钥匙，公寓里有电梯，把行李箱拖上四楼也不费事，徐子珊把箱子推到客厅一角，扫了眼摆在厨房操作台上的碗碟，都是切好的生食材。显然外婆是想等她来了再下锅，让她吃口刚出锅的家常菜，可惜半道被那个晕车还要送医院的灰姑娘截走了。
徐子珊暗自好笑，哪有这么娇贵的灰姑娘啊……
飞机降落前才吃了一餐晚饭，徐子珊一点儿也不饿，到浴室里好好洗了洗被十一个小时的航班□□到极限的身子，就把箱子拖进外婆为她收拾好的房间，慢悠悠地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整理完之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快十一点了。
外婆还没回来。
徐子珊拨通外婆的手机，“外婆，你还在医院啊？”
那边静了一阵，轻微的关门声之后才听到外婆努力压低的声音，“珊珊啊……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还不饿……外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挺晚了。”
电话那头外婆轻叹，“卓羲住院，我陪陪他，晚上就不回去了……”
徐子珊拧起眉头，“晕车还得住院？”
“不是晕车……你乖乖在家，小心水电天然气，早点睡觉，明天外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啊……”
徐子珊听得哭笑不得，隐约觉得自已穿越回了一位数的年纪。
“外婆……我去医院替你，你回来睡觉吧。”
“不用不用，老人家觉少，不碍事……你在家好好睡觉，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坏了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公司面试吗？”
徐子珊回国前同时给S市的七八家单位投了简历，条件最好的那家公司要求她明天上午就去面试。
徐子珊还是坚持，“有时差，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在家也是看电视。”
外婆在犹豫。
“还不如让我到医院看着我那个青梅竹马呢。”
外婆“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来吧，来吧……博雅医院记得吧？”
“嗯。”
这家疗养院就是附属于博雅医院的，徐子珊小时候没少生病，每次生病外婆都带她去这家医院，以至于她对这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印象深刻。
“住院部15楼……”
徐子珊扬扬眉梢，那层是VIP特护病房，住一天的床位费就抵S市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了。
这是迪拜来的灰姑娘吧……
“珊珊啊，挺晚了，你路上小心啊……”
“好，等我一会儿，这就来。”
徐子珊干脆地按掉电话，抓起包就走。
疗养院门口多晚都不愁打车，徐子珊上车说了句去博雅医院，司机师傅一踩油门，就由博雅这个名字谈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谈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依依不舍地把车停到博雅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门口。
住院病房早过了探视时间，不管徐子珊说外婆的名字还是吴卓羲的名字，扑克脸的值班护士都是一句话，您明天再来吧。
SUV三拐两拐就消失在视线里，徐子珊无奈地看看脚边30寸的大行李箱，低声嘟囔了一句，“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也不是外婆生的。
抱怨不过是嘴上说说，徐子珊打心眼里是在心疼外婆，好在她现在已经毕业了，只要赶紧找到一份说得过去的工作，就能让外婆歇歇，享享清福了。
徐子珊手里有外婆住处的钥匙，公寓里有电梯，把行李箱拖上四楼也不费事，徐子珊把箱子推到客厅一角，扫了眼摆在厨房操作台上的碗碟，都是切好的生食材。显然外婆是想等她来了再下锅，让她吃口刚出锅的家常菜，可惜半道被那个晕车还要送医院的灰姑娘截走了。
徐子珊暗自好笑，哪有这么娇贵的灰姑娘啊……
飞机降落前才吃了一餐晚饭，徐子珊一点儿也不饿，到浴室里好好洗了洗被十一个小时的航班□□到极限的身子，就把箱子拖进外婆为她收拾好的房间，慢悠悠地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整理完之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快十一点了。
外婆还没回来。
徐子珊拨通外婆的手机，“外婆，你还在医院啊？”
那边静了一阵，轻微的关门声之后才听到外婆努力压低的声音，“珊珊啊……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还不饿……外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挺晚了。”
电话那头外婆轻叹，“卓羲住院，我陪陪他，晚上就不回去了……”
徐子珊拧起眉头，“晕车还得住院？”
“不是晕车……你乖乖在家，小心水电天然气，早点睡觉，明天外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啊……”
徐子珊听得哭笑不得，隐约觉得自已穿越回了一位数的年纪。
“外婆……我去医院替你，你回来睡觉吧。”
“不用不用，老人家觉少，不碍事……你在家好好睡觉，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坏了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公司面试吗？”
徐子珊回国前同时给S市的七八家单位投了简历，条件最好的那家公司要求她明天上午就去面试。
徐子珊还是坚持，“有时差，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在家也是看电视。”
外婆在犹豫。
“还不如让我到医院看着我那个青梅竹马呢。”
外婆“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来吧，来吧……博雅医院记得吧？”
“嗯。”
这家疗养院就是附属于博雅医院的，徐子珊小时候没少生病，每次生病外婆都带她去这家医院，以至于她对这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印象深刻。
“住院部15楼……”
徐子珊扬扬眉梢，那层是VIP特护病房，住一天的床位费就抵S市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了。
这是迪拜来的灰姑娘吧……
“珊珊啊，挺晚了，你路上小心啊……”
“好，等我一会儿，这就来。”
徐子珊干脆地按掉电话，抓起包就走。
疗养院门口多晚都不愁打车，徐子珊上车说了句去博雅医院，司机师傅一踩油门，就由博雅这个名字谈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谈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依依不舍地把车停到博雅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门口。
住院病房早过了探视时间，不管徐子珊说外婆的名字还是吴卓羲的名字，扑克脸的值班护士都是一句话，您明天再来吧。
徐子珊只得给外婆打电话，外婆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等了将近一刻钟，电梯温柔地响了一声，吴卓羲挽着外婆的胳膊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徐子珊愣了愣才迎上去，看着穿戴整齐的吴卓羲，“外婆……不住了？”
“住，必须住……”外婆拍拍吴卓羲挽在她臂弯上的手，“接电话的时候卓羲刚好醒了，非要送我下来，接你上去……”
徐子珊看着站在外婆身边静静笑着的吴卓羲，“谢谢。”
吴卓羲松开外婆的胳膊，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谢谢你来陪我，你会开车吗？
徐子珊点头。世界各国的土木行都是拿女人当男人使，拿男人当牲口使的，徐子珊在法国实习的时候连工程车都开过了，吴卓羲就是给她一辆公交车她也敢开。
吴卓羲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来手机的同时递上一串车钥匙。
——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不能开车，你开我的车吧。
徐子珊对这个比自己还心疼外婆的人有点儿感激，接过车钥匙，看着吴卓羲把手机接过去又添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开回来也不安全。
外婆看见手机上的字，立马着急起来，“不用不用……”
徐子珊这时候才发现，劝一个听不见还不会说话的人实在是件技术活，他只要温和而固执地摇摇头，不回话，你就一点儿辙都没有了。
外婆皱着眉头打了一阵手语，吴卓羲不为所动，外婆很快败下阵来，只得叹了口气，任由两个小辈一左一右挽着她往停车场走。
吴卓羲的车就是那辆黑色SUV，徐子珊开车，吴卓羲帮苏棠调好GPS之后就陪外婆坐在后面。
徐子珊时不时地往后视镜里看一眼，就看到他一直挽着外婆的胳膊，挨在外婆身边静静地微笑，乖得像只温顺的大型犬，就差吐吐舌头摇摇尾巴了。
这哪像个病得非住院不可的人……
把外婆送到公寓楼下，吴卓羲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伸手在GPS上设了个目的地，有点眼熟，徐子珊看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就是吴卓羲输在她手机上的住宅地址。
他要回家？
“外婆让你回医院。”
吴卓羲轻抿嘴唇，在手机上打字。
——我饿了。
徐子珊无动于衷，吴卓羲又添了一句。
——我还没吃晚饭。
徐子珊有点儿动摇，没吃晚饭，还不是因为去机场接她吗……
吴卓羲趁热打铁。
——医院的饭不好吃，外面的饭不干净。
“你不是灰姑娘。”
吴卓羲一愣。
徐子珊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
“你是老佛爷。”
吴卓羲笑起来，笑得人畜无害。
徐子珊把车发动，“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医院。”
吴卓羲连点三下头。
S市东郊有条运河，吴卓羲就住在运河边的一套高档住宅区里。小区的名字里没有“高档”两个字，但徐子珊是搞土木工程的，小区值不值钱，从布局上就能看个大概。吴卓羲在小区入口处刷卡开挡车闸的时候，徐子珊留意了一下刻在门口一块铭牌上的设计单位名称，华正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就是她明天下午要面试的那家。
吴卓羲见徐子珊看着车窗外面出神，拍了拍她的胳膊，待她转过头来，吴卓羲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徐子珊指了指那块铭牌，笑着冲吴卓羲挤了挤眼，“我明天要去这家建筑公司面试，现在看见这家公司的名字就紧张了，挺没出息的吧？”
徐子珊说完就要把车开进去，离合刚踩下去一半就被吴卓羲按住了胳膊。
“怎么了？”
吴卓羲皱着眉头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会耽误你准备面试吗？
徐子珊耸耸肩，笑得坦然，“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家建筑公司是附近几个市里最好的，他们家的关系户估计比巴黎的总人口都多，这回只有四个名额，肯定轮不上我，我就是有点儿不死心，反正他们让我去面试了，我就去碰碰运气嘛。”
这类的话从没在徐子珊的嘴里说出来过，因为这是平常人都默认的现实，不需要谁再自作聪明地用语言来强调。只是徐子珊觉得吴卓羲不在平常人的范围之内，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他坐这样的车，住这样的房子，连生病住的病房级别都代表着他是Very Important Person，就算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人，这样的现实应该也离他有十万八千里远。
看着吴卓羲像是在考虑些什么的表情，徐子珊笑着加了一句，“能在面试前参观一下他们公司设计的房子，比看一整天的书都有用，我还得谢谢你呢。”
吴卓羲展眉微笑。
——欢迎参观，不用客气。
徐子珊愣了愣才迎上去，看着穿戴整齐的吴卓羲，“外婆……不住了？”
“住，必须住……”外婆拍拍吴卓羲挽在她臂弯上的手，“接电话的时候卓羲刚好醒了，非要送我下来，接你上去……”
徐子珊看着站在外婆身边静静笑着的吴卓羲，“谢谢。”
吴卓羲松开外婆的胳膊，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谢谢你来陪我，你会开车吗？
徐子珊点头。世界各国的土木行都是拿女人当男人使，拿男人当牲口使的，徐子珊在法国实习的时候连工程车都开过了，吴卓羲就是给她一辆公交车她也敢开。
吴卓羲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来手机的同时递上一串车钥匙。
——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不能开车，你开我的车吧。
徐子珊对这个比自己还心疼外婆的人有点儿感激，接过车钥匙，看着吴卓羲把手机接过去又添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开回来也不安全。
外婆看见手机上的字，立马着急起来，“不用不用……”
徐子珊这时候才发现，劝一个听不见还不会说话的人实在是件技术活，他只要温和而固执地摇摇头，不回话，你就一点儿辙都没有了。
外婆皱着眉头打了一阵手语，吴卓羲不为所动，外婆很快败下阵来，只得叹了口气，任由两个小辈一左一右挽着她往停车场走。
吴卓羲的车就是那辆黑色SUV，徐子珊开车，吴卓羲帮苏棠调好GPS之后就陪外婆坐在后面。
徐子珊时不时地往后视镜里看一眼，就看到他一直挽着外婆的胳膊，挨在外婆身边静静地微笑，乖得像只温顺的大型犬，就差吐吐舌头摇摇尾巴了。
这哪像个病得非住院不可的人……
把外婆送到公寓楼下，吴卓羲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伸手在GPS上设了个目的地，有点眼熟，徐子珊看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就是吴卓羲输在她手机上的住宅地址。
他要回家？
“外婆让你回医院。”
吴卓羲轻抿嘴唇，在手机上打字。
——我饿了。
徐子珊无动于衷，吴卓羲又添了一句。
——我还没吃晚饭。
徐子珊有点儿动摇，没吃晚饭，还不是因为去机场接她吗……
吴卓羲趁热打铁。
——医院的饭不好吃，外面的饭不干净。
“你不是灰姑娘。”
吴卓羲一愣。
徐子珊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
“你是老佛爷。”
吴卓羲笑起来，笑得人畜无害。
徐子珊把车发动，“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医院。”
吴卓羲连点三下头。
S市东郊有条运河，吴卓羲就住在运河边的一套高档住宅区里。小区的名字里没有“高档”两个字，但徐子珊是搞土木工程的，小区值不值钱，从布局上就能看个大概。吴卓羲在小区入口处刷卡开挡车闸的时候，徐子珊留意了一下刻在门口一块铭牌上的设计单位名称，华正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就是她明天下午要面试的那家。
吴卓羲见徐子珊看着车窗外面出神，拍了拍她的胳膊，待她转过头来，吴卓羲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徐子珊指了指那块铭牌，笑着冲吴卓羲挤了挤眼，“我明天要去这家建筑公司面试，现在看见这家公司的名字就紧张了，挺没出息的吧？”
徐子珊说完就要把车开进去，离合刚踩下去一半就被吴卓羲按住了胳膊。
“怎么了？”
吴卓羲皱着眉头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会耽误你准备面试吗？
徐子珊耸耸肩，笑得坦然，“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家建筑公司是附近几个市里最好的，他们家的关系户估计比巴黎的总人口都多，这回只有四个名额，肯定轮不上我，我就是有点儿不死心，反正他们让我去面试了，我就去碰碰运气嘛。”
这类的话从没在徐子珊的嘴里说出来过，因为这是平常人都默认的现实，不需要谁再自作聪明地用语言来强调。只是徐子珊觉得吴卓羲不在平常人的范围之内，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他坐这样的车，住这样的房子，连生病住的病房级别都代表着他是Very Important Person，就算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人，这样的现实应该也离他有十万八千里远。
看着吴卓羲像是在考虑些什么的表情，徐子珊笑着加了一句，“能在面试前参观一下他们公司设计的房子，比看一整天的书都有用，我还得谢谢你呢。”
吴卓羲展眉微笑。
——欢迎参观，不用客气。
吴卓羲的那套房子在小区的中间位置，十一层，客厅的落地窗外就是一幅完整的河景，基本户型结构从通风采光的角度来讲无可挑剔，但徐子珊总觉得哪里有点儿怪怪的，被吴卓羲带着看了一圈，看到偌大的主卧室里并排而立的两组飘窗，和用透明弧形玻璃围起来的浴室时，徐子珊才恍然大悟。
“你把几面隔墙打掉了？”
吴卓羲对徐子珊竖起大拇指。
徐子珊皱着眉头又看了一圈，走在房子里把被去掉的几面隔墙的大体位置比划了出来，吴卓羲笑着给她鼓掌。
徐子珊哭笑不得，看着被他改得明显过于开阔的房子，忍不住说，“这套房子的建筑面积大于二百三十平米，还是单层的，原来四室两厅的格局刚刚好，你把它拆成这样，光是客厅厨房餐厅这一片就有将近一百平米，主卧都快七十平米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觉得像是睡在广场上吗？”
吴卓羲被徐子珊的比喻逗笑了，认真地摇了摇头，低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敲了一阵，递给徐子珊。
——我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不需要这些墙来隔声，但是视野对我来说很重要，要保证视线尽可能的不受阻碍，住起来才会踏实。
徐子珊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脸上有点泛红，“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吴卓羲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吃过晚饭了吗？
徐子珊摇摇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差不多到了东一区晚饭的时间，她饿得很准时。
——你先看电视，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需要帮忙吗？”
吴卓羲摇摇头，收起手机，弯腰抱起在他脚边磨蹭了好半天的猫，温和地微笑，在这个姜黄色毛球的脑门上宠溺地吻了一下，以示安抚，那只猫格外享受的神态看得徐子珊心里一痒。
被他亲一下……很舒服吗？
“你把几面隔墙打掉了？”
吴卓羲对徐子珊竖起大拇指。
徐子珊皱着眉头又看了一圈，走在房子里把被去掉的几面隔墙的大体位置比划了出来，吴卓羲笑着给她鼓掌。
徐子珊哭笑不得，看着被他改得明显过于开阔的房子，忍不住说，“这套房子的建筑面积大于二百三十平米，还是单层的，原来四室两厅的格局刚刚好，你把它拆成这样，光是客厅厨房餐厅这一片就有将近一百平米，主卧都快七十平米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觉得像是睡在广场上吗？”
吴卓羲被徐子珊的比喻逗笑了，认真地摇了摇头，低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敲了一阵，递给徐子珊。
——我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不需要这些墙来隔声，但是视野对我来说很重要，要保证视线尽可能的不受阻碍，住起来才会踏实。
徐子珊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脸上有点泛红，“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吴卓羲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吃过晚饭了吗？
徐子珊摇摇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差不多到了东一区晚饭的时间，她饿得很准时。
——你先看电视，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需要帮忙吗？”
吴卓羲摇摇头，收起手机，弯腰抱起在他脚边磨蹭了好半天的猫，温和地微笑，在这个姜黄色毛球的脑门上宠溺地吻了一下，以示安抚，那只猫格外享受的神态看得徐子珊心里一痒。
被他亲一下……很舒服吗？
第三章
吴卓羲把客厅的电视打开，徐子珊发现电视是在静音模式上的，吴卓羲拿遥控器把模式切换过来，电视里的人还是光张嘴不出声。
吴卓羲有点抱歉地把遥控器递给徐子珊，指了指遥控器上调节音量的按键，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徐子珊反应过来，“我自己调音量，是吗？”
吴卓羲微笑点头。
徐子珊刚想按扩音键就愣了一下，他听不见……还静音干嘛？
徐子珊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吴卓羲还没出声，吴卓羲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我不确定音量应该调到多大，吵到别人不好。
徐子珊看着笑得有些无奈的吴卓羲，“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吴卓羲微怔了一下，才在手机上敲下一个字。
——猜。
徐子珊挑起眉毛，答得很干脆，“商人，还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顾客就是上帝的那种优质商人。”
吴卓羲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玩味了一下徐子珊的答案，然后点头。
“那……”徐子珊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听不见，话到嘴边，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干脆转了个弯，“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呀？”
吴卓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徐子珊一愣，吐吐舌头，她差点儿忘了他是回来吃饭的了，“你快去做饭吧，吃完饭赶紧回医院，要是被我外婆发现的话，咱们两个肯定要被通缉回去就地正法。”
吴卓羲露出不解的神色，徐子珊猜他是不懂“就地正法”的意思，索性抬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不忘伸出舌头翻起白眼以示气绝身亡。
吴卓羲笑弯了眼睛，伸手在徐子珊肩膀上轻拍了两下，转身离开。
徐子珊猜，他是想说，放心，咱们会活着回去的。
半个钟头后，被吴卓羲端上餐桌的是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面上卧着一根鸡腿，三朵香菇，几点细葱，徐子珊刚尝了一口汤，就把能想起来夸人做饭好的话一股脑全说了个遍，吴卓羲的表情告诉徐子珊，他最多只听懂了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吴卓羲还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来。
——鸡汤是钟点工做好放在冰箱里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徐子珊挑起一筷子面条，无赖地笑，“不管，反正这碗面是你煮的。”
吴卓羲笑笑，表示接受。
吴卓羲把客厅的电视打开，徐子珊发现电视是在静音模式上的，吴卓羲拿遥控器把模式切换过来，电视里的人还是光张嘴不出声。
吴卓羲有点抱歉地把遥控器递给徐子珊，指了指遥控器上调节音量的按键，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徐子珊反应过来，“我自己调音量，是吗？”
吴卓羲微笑点头。
徐子珊刚想按扩音键就愣了一下，他听不见……还静音干嘛？
徐子珊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吴卓羲还没出声，吴卓羲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我不确定音量应该调到多大，吵到别人不好。
徐子珊看着笑得有些无奈的吴卓羲，“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吴卓羲微怔了一下，才在手机上敲下一个字。
——猜。
徐子珊挑起眉毛，答得很干脆，“商人，还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顾客就是上帝的那种优质商人。”
吴卓羲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玩味了一下徐子珊的答案，然后点头。
“那……”徐子珊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听不见，话到嘴边，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干脆转了个弯，“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呀？”
吴卓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徐子珊一愣，吐吐舌头，她差点儿忘了他是回来吃饭的了，“你快去做饭吧，吃完饭赶紧回医院，要是被我外婆发现的话，咱们两个肯定要被通缉回去就地正法。”
吴卓羲露出不解的神色，徐子珊猜他是不懂“就地正法”的意思，索性抬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不忘伸出舌头翻起白眼以示气绝身亡。
吴卓羲笑弯了眼睛，伸手在徐子珊肩膀上轻拍了两下，转身离开。
徐子珊猜，他是想说，放心，咱们会活着回去的。
半个钟头后，被吴卓羲端上餐桌的是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面上卧着一根鸡腿，三朵香菇，几点细葱，徐子珊刚尝了一口汤，就把能想起来夸人做饭好的话一股脑全说了个遍，吴卓羲的表情告诉徐子珊，他最多只听懂了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吴卓羲还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来。
——鸡汤是钟点工做好放在冰箱里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徐子珊挑起一筷子面条，无赖地笑，“不管，反正这碗面是你煮的。”
吴卓羲笑笑，表示接受。
徐子珊本以为吴卓羲是先给她盛了一碗，再去盛自己的那一碗，结果吴卓羲转身去了卧室，徐子珊把一碗面吃光，他也没出来。徐子珊正想收拾餐桌，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徐子珊拿出来看，是吴卓羲发的短信。
——吃完之后不用收拾。客房里的床上用品是新的，还需要什么可以发短信告诉我，晚安。
晚安……他要在家里过夜？！
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医院吗！
徐子珊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他卧室门口，拧了下门把手，门被反锁了，徐子珊使劲敲了三下门，喊了两声吴卓羲，刚想骂人，才猛地想起来他自己敲在手机上的那句话——他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徐子珊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一低头，吴卓羲的猫正扬着尾巴站在她脚边，用一种瞻仰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徐子珊抓狂，连发五条短信催他马上出来，句末的叹号一条比一条多，吴卓羲一条也没回，卧室里反而清晰地传来了淋浴喷头洒水的声响。
他这是要洗洗睡了吗……
徐子珊无力地砸了下门，还真是无商不奸。
吴卓羲是徐子珊这辈子第一个相处超过半分钟的聋哑人，他突然搞这么一出，徐子珊一时半会儿什么法子都没有，正准备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一通电话飚给外婆，徐子珊突然听出来，从卧室里传出的水声好像不大对劲。
水声很大，好像把淋浴的水量开到了最大，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完全掩盖住屋里的人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
徐子珊一愣，别无选择地看向这屋里最了解吴卓羲的活口，四目相对，姜黄色的大毛球无辜地“喵”了一声，扑到卧室门上开始“卡啦卡啦”地挠门。
屋里的呕吐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徐子珊听得心里一阵阵发慌。他到底是被她带着从医院里逃出来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徐子珊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徐子珊无奈叹气，弯腰揪着一撮皮毛把猫拎到一边，“闪开，还是我挠吧……”
徐子珊很清楚房门这种东西是怎么装上的，至于房门是怎么拆下来的……徐子珊想，吴卓羲既然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应该不会在乎换一扇新门吧。
和这栋房子里其他房间的门一样，吴卓羲卧室的门是由一个白色窄框和镶在里面的一整块磨砂玻璃组成的。徐子珊在书房电脑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卷宽胶带，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块玻璃贴满，抄起挂在厨房墙面上的一口平底锅，卯足了劲儿冲着玻璃中央胶带贴得最密实的地方一锅抡下去。“啪”一声响，胶带粘着碎成小块的玻璃整张掉进屋里，只飞溅出了零星的几块碎渣。
徐子珊从磨砂玻璃献身让出的大门洞里跨进屋去，果然围在透明玻璃里的浴室中只是开着淋浴喷头，不见人影。徐子珊推开旁边洗手间半掩的门，吴卓羲正衣衫整齐地跪在马桶边，一手撑着马桶边沿，一手紧按着上腹，吐得脸都白了。
——吃完之后不用收拾。客房里的床上用品是新的，还需要什么可以发短信告诉我，晚安。
晚安……他要在家里过夜？！
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医院吗！
徐子珊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他卧室门口，拧了下门把手，门被反锁了，徐子珊使劲敲了三下门，喊了两声吴卓羲，刚想骂人，才猛地想起来他自己敲在手机上的那句话——他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徐子珊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一低头，吴卓羲的猫正扬着尾巴站在她脚边，用一种瞻仰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徐子珊抓狂，连发五条短信催他马上出来，句末的叹号一条比一条多，吴卓羲一条也没回，卧室里反而清晰地传来了淋浴喷头洒水的声响。
他这是要洗洗睡了吗……
徐子珊无力地砸了下门，还真是无商不奸。
吴卓羲是徐子珊这辈子第一个相处超过半分钟的聋哑人，他突然搞这么一出，徐子珊一时半会儿什么法子都没有，正准备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一通电话飚给外婆，徐子珊突然听出来，从卧室里传出的水声好像不大对劲。
水声很大，好像把淋浴的水量开到了最大，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完全掩盖住屋里的人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
徐子珊一愣，别无选择地看向这屋里最了解吴卓羲的活口，四目相对，姜黄色的大毛球无辜地“喵”了一声，扑到卧室门上开始“卡啦卡啦”地挠门。
屋里的呕吐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徐子珊听得心里一阵阵发慌。他到底是被她带着从医院里逃出来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徐子珊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徐子珊无奈叹气，弯腰揪着一撮皮毛把猫拎到一边，“闪开，还是我挠吧……”
徐子珊很清楚房门这种东西是怎么装上的，至于房门是怎么拆下来的……徐子珊想，吴卓羲既然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应该不会在乎换一扇新门吧。
和这栋房子里其他房间的门一样，吴卓羲卧室的门是由一个白色窄框和镶在里面的一整块磨砂玻璃组成的。徐子珊在书房电脑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卷宽胶带，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块玻璃贴满，抄起挂在厨房墙面上的一口平底锅，卯足了劲儿冲着玻璃中央胶带贴得最密实的地方一锅抡下去。“啪”一声响，胶带粘着碎成小块的玻璃整张掉进屋里，只飞溅出了零星的几块碎渣。
徐子珊从磨砂玻璃献身让出的大门洞里跨进屋去，果然围在透明玻璃里的浴室中只是开着淋浴喷头，不见人影。徐子珊推开旁边洗手间半掩的门，吴卓羲正衣衫整齐地跪在马桶边，一手撑着马桶边沿，一手紧按着上腹，吐得脸都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