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守早，寅申时牌正待交班，门扉微动，下头堂差步入值房，禀：汉中王久侯您不至，已先行回衙。愕然，责其因循误事)
:“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何早不通传？”
(兵部、都察院分筑千步廊东西，其间横亘棋盘天街。赶至兵部衙门外驻足，天已向晚。)

【例坐衙，先生府上酽茶也觉出甘甜了，再一个呵欠打过，皂隶入禀襄陵王来寻汉中王，汉中王已点差罢归府了，因识得我二人干系，特来知会一声。便拱手谢过，匆匆出来，笑对。】
师兄难得来一回。【延他入内。】
汉中王似有心事，已出城去了，师兄此来是？

(大哥向来是见首不见尾的行迹，我甫得消息，老太太赶集似的紧赶慢赶，赶到兵部衙门，依旧扑空。人不在衙，也拿不准上何方觅他，只得请堂差过后转告，便说襄陵公来过。)
(提步欲离，便见牖内晃过一片衣角，稍顿足，须臾褚略来迎，相对见礼后嘘寒问暖)
:“是了，你在兵部可还顺遂？”
(随他入内，表明来意)
:“闻他有要事相告，也不知所谓何事。师弟可听他提过么？”

托先生他老人家的福，还算顺遂，就是何日能托师兄的福？
【便又趣。】师兄兄弟间的事儿，竟还同小弟打听？亲兄弟明算账，师兄弟的消息费可不能免。
【玩笑话提一句便罢，倒不深究，延他入内坐，麻烦皂隶为侍茶，且道。】
还不是户部那头摊派下来的事儿！倒是岁入丰、请功之时才知富庶，平日里问要钱，一个个死抠死抠。这不，宣府的军费又告急，紧拖慢拖，也不知何日能得结。

：“谈钱伤感情，我二人情谊怎好用金钱衡量。”
（他打趣，自也玩笑复之。公衙闳肃，稍有交接便引堂官侧目，故与他移步耳房，落座聆他陈情，一壁听一壁颔首）
：“不哭穷那便不是户部了。”
（滗茶乳饮茶汤，满嘴苦硬，皱眉勉自吞咽，而后搁置一旁，盯着杯中琥珀色若有所思。）
：“户部也有户部的难处啊——前头老娘娘一意孤行，挪了三成太仓银修宫苑。迩来边境摩擦又划拨不少，户部那头也吃紧。”
（大哥雷厉风行，我赶来时尚不及咨问首尾。督送辎重的钦差另有他人，无有涉暦，故心存疑虑。）
：“十五年新制一应军械备换，由河北发往宣府，并五十万银粮。才多久又告急了？”
（戏言）
：“这起子兵丁，我看非等闲族类，八成吞钱貔貅转世来的！”

金钱自是不必，【我倾身询】闻说师兄前几日得了一枚章子？
【君子不夺人所好，而我诚非君子。便又心安理得地拉回身，瞧他进茶时眉关紧锁，恁是比吃药还难，便指了这司内岩茶谑。】
吞钱貔貅不知如何，恐怕比师兄尚难伺候三分——我看呐，大殿下恐怕就是忧心这事儿。
【五十万数目颇巨，也不知是哪个贼惯了，竟敢捅这娄子】

:“嚯，章子将将到手，这都逃不过寒英青眼么。”
(日前新得一块寿山石瑞兽钮印章，爱不释手，搬出一屋韦编挨册钤于卷首，作藏书章。实则寒英谋取之意早早看穿，但凡他开口，师兄也只得忍痛割爱，故出此举。膺中隐隐作痛，无奈失笑)
:“好眼光！”
(他非笑我，用的顽劣声气儿，倒未曾置气，转而言正事)
;“他火急火燎找我来，却不留句只言片语，人影更不消提。猜想也是瞧苗头不对，无甚头绪，着手去查了吧。总之多赖师弟留意，若能追溯到军械发配的底簿，一枚章区区润格罢了，何足惜？”

【我自少年承入师门，时不过初抵京数日，风物俱稀疏，故人多落寞。时行走律府，已十足将他这个贵胄子做了兄长，也不同他客气，笑嘻嘻一接过瑞兽钮，捻手中把玩。】
此事若真有蹊跷，那末只言片语是切不可留；若只是虚惊一场，却又是不必留。
【谈及正事，便是肃容。】我晓得分寸，师兄但放心便是。

(寒英自少流寓京师，宿律府檐下，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同门师弟。彼时他顽皮，律师小惩大诫，转而同我们分付寒英年最少，理应有容人之心，尽力回护。时移世易，如今再看他已初显青年模样，身具独当一面的才略，何须回护？假以时日，恐怕我都无颜自称寒英师兄了。笑视之)
:“那师兄便坐等你消息了。”
(久候不至，粗算已迁延一个时辰有余。)
:“同汉中王知会一声，就说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