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失了笔，劳小娇儿借我一只，女郎的笔泰多细长，算不得难握，但总有些许不大习惯，故写出来的字迹便很有些许歪扭。
将纸张稍稍一抖，纸上字痕便随之一晃，以纸团提醒赵想如。
：“你看我笔迹如何？”

好声好气的叫醒——未必叫的动她，她是个糊涂神，倘若眼睛一闭，不知什么时候才醒得来。我自认是这世上最熟悉她不过的人，自然心知肚明，需得耗费我一点笔墨。
得她这一眼，倒笑，反问她。
：“你可知砸醒你的这一纸团要多少银两一张？”

“宝贝妹妹”这四个字听来委实是理直气壮，我有时倒也想着要敲开她的脑壳瞧一瞧，到底里头装的是什么神仙鬼怪，叫她有这许多奇思。
本就精神不济，得她这理直气壮的回话，笑意未减，半阖了眼，又团一团纸团，伸手欲砸。
：“——二钱银子一张纸，拿来砸你一回二钱，两回四钱，不正是待你看重的缘故？”

：“不用值钱的砸你，怎么能看出我待你看重，以你为宝啊——”
故意将语调拉的长长，学一学她的语气，到底没将手中这一团丢出手去，反在半空中抛了一抛，当即作罢。又重将那一张写了字的拿来给她。
：“这是我用了英耶的笔——你那有没有粗杆子的，借我一只。”

我因醉日小醉，今日才忘了带笔囊，方才管英耶借笔，不过是与她闲聊则个，一时兴起。然这一时兴起接的笔并不成字，倘若我不想吃先生教训，自然需得弄一个趁手的才好。
想如来问，倒叫我吃了一惊，她何时这样机敏？——可疑。然我亦有糊弄的妙招。
：“这有什么，我向英耶借笔是不好挑拣的，没有细看，随意借了一只，于你就不同了，自然可细细地看，慢慢的饥借——对，就是这只！”

既得了我想要的笔，便回头将我这一页重写——无他，先生布置下的东西，我自然不能指望赵想如，需得自己动手。将墨随手磨了两转，便当是磨成，落笔自然松快许多，字也成型。
：“赵延休还是赵延景？”
头也未抬，要她细想。
：“怎么会落笔在你这里——我说，这么粗的笔杆，也不像是你会用的。”

她是个活泼的小女郎——这我知道。我认得的女郎里，她最爱说话，一张嘴是不肯停歇的，什么话都有，什么话都说，和赵延休熟识还是和赵延景熟识，这都不足为奇。
将笔下这一个弯钩勾成，瞥她一眼，见她纸上写了个“休”，又有一“想”，未免不满。
：“怎么把我写在最后头？不成——给我添在‘休’前面。”

我是不吝在她后头的，因我到底是做哥哥的，哪怕只一刻钟也是哥哥，自然不与这做妹妹的计较。只是我不与她计较，却要与赵延休计较，她偏要来看，伸手以镇纸一挡，提笔去她位上。
：“你不肯改，那我自己来改。”
眼疾手快，在那休字上先行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我与赵想如自是一胞所生，呱呱坠地倒如今，自比赵延休亲近许多——我难得有这些许幼稚，大抵也不为了赵想如，许是要与赵延休争一争锋罢了。
如今是我赢了，自然痛快，将自己掩住的字拿给她看，不吝与她分享。
：“我方才写的是《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怎么，你忘了先生叫我们写字的课业了？”

：“这有什么可抄的，又不是叫你空口杜撰——赵想如！”
我疑心她是故意在我身旁痴缠，好叫我进度也落上一落，与她平齐，她才高高兴兴。只是我写字本就比她快些，若是笔杆趁手，有棱有角亦有模样，叫她打搅了，又缠要帮她，笑骂。
：“你这可是作弊，回头我也找阿娘告你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