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风流
（我行路有些晃，但我知道，我未曾醉——譬如我识得前头那位是珍贵仪，符娘娘。）娘娘康泰。（可连礼也是晃悠的。）
（我大抵是不适合做母亲的，譬如眼下，我记不清东彦与英关去了何处。我余下的一点清明，让我捡回了母亲应有的责任心。于是，我恰巧询了一询）娘娘来时，可曾瞧见东彦和英关？我独自出来醒酒（这委实是撒谎了，该是独自出来饮酒才是，可我总要撑起半点母亲的体面。）他们便出去顽了，眼下夜更深了，总得将他们寻回。

瞧着她的模样，分明是吃酒醉了的，但说的话又好似不曾醉，伸手扶了她，“不必多礼。”
又听得她后语，不免一笑，“孩子身边还有侍候的人，你别担心了。”
递眼风去，是问她的婢女，“怎么不劝着点你们娘娘，若是真的醉了，如何是好？”

哎，琼林苑他们还是头一遭来。（我倒不十分挂念他们的周全，这个年岁的孩子，十分在意父母的关爱，他们的父亲是官家，这本是无可奈何之事。如若我这个生母再如此粗枝大叶——）敢问娘娘，席上是如何光景了？可快散了？
（我素来闻珍娘娘是温和宽宥的性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珍娘娘莫要见怪，我是个嗜酒的性子，酒量也极好，她们也难劝。

代汴风流

花香是随风而来，落在我与她的周围，而我从她的眉眼里亦见馥郁，是她待人的真与宽。
眼睛，甚少诓人的——我总还是信奉此言。
纵然，符宜被诓了好些次了。
“酒量好么？那我怎么见的是一个需要扶的汴娘子呢、”

那是乱花迷人眼——都是春天的错，是夜色的错，更是月亮的错。
（我将春天推出，是春意太好，才教我贪杯。也是春意醉人，才教我踉跄。）如若今日的月光再清亮些，我便能寻清路，走的稳当了。
（反正，总归与我无干。我趁着醉意，总想要打探一句）娘娘最喜欢什么花？

这是我今日第二次应这样一句询，‘您喜欢什么花？’
我自然能够不假思索了，“兰花。”
她们合该知道的，是珍贵仪对皇帝情恩两不离，是皇帝赠文绮的清欢无尘，至于那些残余在我心中另一些杂绪，关于执念之类的，都不必告知，也都不会为人知。
“所以才会有清欢无尘这个园子啊。”
笑得婉和。

（清欢无尘的宴我未曾至，我听闻那里有贡品兰花，遍植翠竹，纵使较之家中的园精巧珍贵，可大抵透着相似的风骨。我被那样的景拘住十来年——借着醉意，我大胆又一句）我总以为娘娘会最喜欢桃花。
（毕竟官家是男子，男子琢磨女子的心情总浮于表面，而这样十二分忙碌的男子所作所为有几分能贴合女子的真意？）既然是错的离谱，那改明儿便为娘娘送上桃花糕赔罪。
（桃花多好呀，人们又称它武陵色，避世又逍遥。）

桃花是母亲对我的愿，是父亲一直对我与越王相识不肯释然的原因，比起女师的桂花，我更不敢提的，是这一株桃。
前言我唯有附以缄默，幸有后语，我可应之
“你竟会做桃花糕，那我定是要尝一尝了。”
她这会儿能站稳了，两人便也复了常有的姿态，合衬宫妃的。
“文绮殿随时等汴娘子来。”

（我于吃一向颇有研究，却对三四年间奉嘉宫廷内的女子知之甚少，所有的流言蜚语皆可过耳不入。）
（但我仍然很愿意与宫中的娘娘们分享我对美食的探究，譬如不同时节的在米糕中混入时令的花果，总有别样的味道——）您愿意赏脸便好。
（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她委实是该喜欢兰的。宫乐不绝于耳，可她立在这里，便似空谷幽兰，纤尘不染。）倘若正赶上清明雨时，我便再为娘娘携些家乡青团。

三载有余，同她一年进宫的，或博了赵伯成一乐而宠之，或有家世助之，或博了皇后、沈氏、我的欢喜，助之晋位，不必因后宫中势利婢仆的嘴尖牙利而受委屈，她却不同，安安静静，倒也不易。
我很乐意陪她，又或者是她伴我，这都是一件乐事。
“好。”
宴仍行，我与她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