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嫂，原本尚算欢快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了些。生离死别在这世间，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偏偏极少有人能参透、能看破。至少，我是不能的。】
【长叹一声，一时落在园中亭里也懒得动弹。我清楚，若是这般面目去见额涅，指不定得叫她多挂心几分。倒不如先歇歇，待心情稍好些，再往等风去。】

【白禅氏出江宁，如今这府中的草木景致，皆多仿自江宁旧邸，同这京畿雍容相比，却有些许闲适。自幼教养公主府，而今亦同旁处立府别居，往昔玛法尚在，倒也来的勤些，而如今，除却族中要事商议之外，也显少涉足。
与书房散了，便也途径园子，将瞧见师宜，倒也一愣，遂提步近前，问了一句】
：怎么今个儿得空回来，宪王没同你一处？

【这边叹息不止，芷韵在旁见了也不知该如何规劝。等得她犹豫着唤了一声侧福晋，这才狐疑看向她，随即便听见三哥哥的声音一侧传来。喜色染上明眸，遽然偏首扬笑。】
三哥哥——
【纵然如今再不似幼时，又已嫁为人妇，只这声唤却如何也变不了。说我傻罢，好笑罢，都不过是我心里坚守的那一点儿亲情眷恋而已。】
我在府上待得无趣，也不好随处走动，想着前头日子额涅给我说的事儿，便回来看看。王爷他日理万机，不得闲。

：嗯，多走动些也好，莫要将自己成日圈在府邸，凭白闷坏了身子，便是想回来小住些时日也可，我自会安排，你亦不必担忧殿下那里。
【师宜虽不似一母同胞，可到底也是血脉相关的堂妹，是这白禅氏的女儿。更何况昔年于这桩婚事，总是委屈她的，白禅的女儿，屈居侧室，总要人心下不郁。索性却是宪王，因知她不会过多委屈，也就干脆安心。掀袍落座，亦由人奉茶，眼下过来也是为着师蕙同阿妤的前程，倒未曾想着可见到师宜。】
：事？什么事

三哥哥此话当真？那我回府以后，可就得跟嫡福晋说一声了。
【宪王府上后院诸事，皆由嫡福晋决断。其实即便王爷应承了，嫡福晋那里总归也是问题。哪怕应了，心里怕是都该不高兴的。但这话儿在我听来，便是三哥哥对我的关切，不愿拒，也不能拒。倒不如嘴上应一句，至少全了三哥哥的一番心意。】
【眼瞅着他在亭里落座，这才又接上话。】
府中妹妹们的年岁眼见着到了，将来如何，家里该是有所安排的。虽说我出嫁时，妹妹们年岁还小，这几年来往的也不比从前的多，可心里总是记挂的。

：自然当真，自幼而今，我何时诓骗过你们？况且，你三哥哥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顽笑一句，亦也如此。师宜幼时的性子也算跳脱，而今外嫁多年，倒也当真将性子磋磨成如今这幅样子，若说宗室妇理应如此波澜不惊，甚是稳重，可若为人兄长，见到妹子这般懂礼，怕也只会想是受了委屈的缘故。白禅虽不似勋贵世家，可好歹簪缨百载，方得如今。这族中的姑娘，便是嫁与宗亲，却还是护的住的。除非——那紫闼之地，才是当真鞭长莫及。
师宜话中提及，亦也是两个小的，沉吟半晌，亦道】
：关于阿妤她们的前程，族中自有打算，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今日过来，便是为着同长辈们商议之事。

如此，那我便等三哥哥的好消息了。
【展颜一笑，梨涡浅浅，这般舒心相谈，大概真的只在家里才能感受得到。那个地方，虽不似从前在宫里见着的那般，但到底也是事事谨慎，唯恐行差踏错的。】
【倒是三哥哥说，族中自有打算——长睫轻垂，我焉会不懂话里意思？只是作为堂姐，我是断断不愿自家妹妹往那地方去的。外人看来是尊贵锦华，实际如何，曾任女官的我又岂会不知？只是，但凡世家，怕是都无法躲避，不得不面对。故而那句有否转圜不出道出，只扬唇一笑，道。】
其实这一切皆有族中长辈操持，我还真是无甚可忧心的。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能想的定然比我更多。只是——她们可愿？

【师宜所问，亦也是要自己把玩茶盏的动作一顿，复将目光扫入清茶之中，茶香悠然确是上品，只可惜，如今倒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愿与不愿，从未是什么重要之事，重要的，便也是如今族中的适龄女子是她们二人，更何况，承族中多年精细教养，为的，不正是如今。纵是为兄之心不愿，可白禅氏族在前，也只能如此。】
：八旗贵女皆如此，又岂能人人皆愿？更何况，她们既承了族中多年的富贵，如今便更要事事以阖族为先，这点道理，玉琭玳还是明白的。更何况——一日未定，谁也拿不准最终如何。便是当真如此，也只要她们稳稳当当的就是，毕竟白禅荣辱，自有男儿在前，还轮不到靠女人谋划前程

：她若安稳，族中自会有所庇佑，可你亦要明白，白禅从不缺女儿
【话虽凉薄，倒也是事实，哪怕是嫡亲兄长，亦也别无选择。若将玉璐玳同阖族前程相比较，孰轻孰重，当为决断。昔年两位姑母连同表亲眷一道入宫，可白禅门楣在后宫的光耀，却仅有白禅昀昭一人，这就是事实。白禅辛苦三代方有如今，自不可轻易断送。虽不止女儿搏前程，可因前朝，后宫便不可无人，也是实话。即便折了一个玉璐玳，总还会有旁人。】
：有些事，我亦无能为力——她明白些，也该知晓日后当如何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典故，无需再行多说】

【三哥哥的话，不得不说自有其道理。都说亲情凉薄，可身在此处，许多事却是不得不想，不得不为。毕竟每个人心中所想的，都不仅仅只有自己，而是整个白禅。有了白禅，才有我们，也才有资本论将来。】
三哥哥，你说当年——【话方起头，却是一顿，半晌却是摇头一笑。】你说得对，咱们这些人呐，打出生起便过着富贵日子。可这富贵，也不是凭白从天上掉下来的。若无前人种树，岂有日子成荫？如今，也是到了她们为后人种树的时候了。
【偏首看向他，弯眸一笑。】我这个当姐姐的帮不了她们甚么，但那里的日子如何，人又如何，我知道。这些年我的嫁妆铺子收益不错，多给一份体己便是我的心意了。
【话落未几，想着回府至今尚未去见额涅，且也怕耽误三哥哥差事，遂又寒暄两句，便道离直往额涅院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