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花第一次来到莲绮的YY时，对方正在心情很好地哼一首歌。
如果知道这个师傅曾经众叛亲离背后追着一屁股血雨腥风，笼花是打死不会拜的。
刚转服来一心只想养老的笼花，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春日莺啼枝头新桑的二十四桥上，那个叫莲绮的秀姐云淡风轻地说:“哦，原来花罗你也死亲友了啊，正好我也死了。要不要拜我为师啊？”
“师傅，我们现在做什么啊。”笼花问她。
“壮大师门。”莲绮说。
两个人蹲在人来人往的扬州，笼花看着莲绮不知道从哪倒腾来的土味招生广告。
[近聊]莲绮:吃饭只吃金拱门，仙女收徒来个人。
一个二少路过，又停在了他们面前。
[近聊]裁天:[莲绮]你不是慕辞大神的徒弟吗。
[近聊]莲绮:怎么，想拜我为师吗？
[近聊]莲绮:说不定隔代亲，李慕辞会亲自传授你剑法。
这个叫裁天的二少果断拜了亲传。
等他兴冲冲来了YY，莲绮才慢悠悠地说:“但是我和李慕辞已经断了师徒，他和他的徒子徒孙可能恨屋及乌连你一起剁了。”
裁天:“………………”

买房

这个二少就这样成为了笼花的二师弟，虽然没有断绝，但是兴许记恨莲绮驴他，二少一直和秀姐不亲。
对于收裁天这件事，莲绮是这样解释:“这二少穿得花里胡哨像个多彩香蕉皮，如果我们被仇杀，他肯定目标最明显，好吸引火力。”
当时笼花没有细想，为什么莲绮下意识脱口而出“如果被仇杀”。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为庆祝成师徒，笼花给莲绮炸了一个真橙。
下一秒，金闪闪的“赏”就浮到了莲绮头上。一群乱码名字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挤在烟花里。
[近聊]尅釖璩三:[莲绮]这么快又勾三搭四。
[近聊]蒟马沨芬:[莲绮]*子*母*心机*
[近聊]诩蔚锂倥:[莲绮]fw死*货不*好死*
……
笼花被雨后春笋般的刷屏大军吓了一跳。
不知所措时，一个拉人提示蹦出。
“你的师父莲绮希望你神行到她身旁。”

过图后，师徒三人站在敖龙岛副本门口大眼瞪小眼。
裁天:？
笼花:？
莲绮对笼花说:“可惜你的烟花了。为师这就打工赚钱还你一个。”
这时裁天在YY开麦了，他的声线是吴侬软语的青年声:“喂，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不无嘲讽地说:“我刚刚问过李慕辞那个圈子里的人了，原来你不是真的莲绮，你只是李慕辞收的冒牌货。”
莲绮难得正色:“不是，我就是莲绮。”
“哈哈，都知道你是假的——”
“那你断绝不。”莲绮打断裁天。
裁天被噎了一下，半晌，冷哼道:“断什么，反正无聊，就当看热闹。”
莲绮并没有追究他的态度，反倒很满意:“这样就有两个徒弟啦，再收两个人就齐了。”
笼花很奇怪:“收徒可以收很多个的，师傅。”
莲绮摇摇头:“四个就很好了。”
“不会少一个，也不会多一个。”她这样说。

师徒三人蹲在敖龙岛门口看广告。
莲绮问裁天和笼花:“你们看那个盾娘给你们当师妹咋样。”
顺着她所指，两人把目光投向一个正在刷英雄敖龙岛广告的盾娘。
这个盾娘叫白橙，身上的装备不算太好，这个装备能进英雄团还一直刷广告，比较合理解释就是团长的小号。
裁天又忍不住杠莲绮:“我觉得她不缺师傅。”
“她缺。莲绮笃定。
下一秒她就把裁天和笼花一起拽进盾娘白橙的团。
“这团厉害。”莲绮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什么厉害？”裁天问。
莲绮轻轻笑了:“说起来你不相信，先打着。”
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说出来的都是真话——这是很久以后的笼花切实感受到的。

敖龙岛入口雾气弥漫，夜景模式下四野幽暗，天上唯有一轮红月。
笼花揉了揉眼睛，酸涩的感觉让她困倦。
英雄团组齐已经不早了，窗外一轮月亮爬上了中天。
周遭没有一点声音，自从搬到新家，笼花很享受久违的安静，直到YY里传来一阵电流声，以及剑拔弩张的吵嚷。
原来是莲绮又开了YY小号，在转播副本团YY里的实况。
一个叫二炮的唐门在和团长吵了起来。

二炮:我和你说过帮我开团包小铁吧。
白橙:可我也和你说清楚了，团里早已经有铁老板了。不然你等我明天换号开下一个团吧。
二炮:可是我已经放桌子了。
白橙很为难:桌子钱我补贴给你。
二炮:我是为了计较这两个钱吗？
唐门的几个亲友在YY里七嘴八舌帮腔，一通混乱，白橙被抢话得说不出来。
最后二炮阴阳怪气地说:“白橙，你团开多了真把自己当回事，看不上我们这几个亲友了是吧，拿钱打发谁，三年的亲友，就这？”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凄厉的鸡叫生硬中断了争论。
嘈杂的团本YY里吓安静了。
声音是莲绮的麦里传来的，那头正咚咚咚捶打着，伴随惨叫鸡声绵长。
见没人说话，她无辜地说:“怎么不吵了？我的惨叫鸡说想和你们一起咕咕day。”
“**衮！”二炮吼道。
“你不是团长，一直在这卡麦耽误时间，不打就退。”莲绮也不客气。
团队里野人也等得不耐烦了，纷纷附和。
[团队]踩电门:就是啊，为了个桌子吵到现在打不打。
[团队]岔劲:就算点卡不要钱，也别浪费别人时间吧。
[团队]无敌上树:外面的团招铁老板不也挺多的。
二炮被怼得哑火。
白橙赶紧打圆场:“大家快来老一面前，磕好小吃小药，准备开打。”

野团英雄敖龙岛总是要纠结几波，时间不知不觉更晚了。
笼花打着打着便眼皮打架了。
直到剧烈的敲门声把她唤醒，她迷迷糊糊走到门边，嘴里嘟囔:“谁呀。”
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拧开的瞬间，她忽然清醒了——刚刚搬入新家无人知晓，现在是半夜，谁会在门外敲门？
她浑身寒毛竖起，立刻眼疾手快想关门。
但为时已晚，缓缓打开的门缝里冷不防伸进一只手，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脖子扭了九十度，半张脸幽幽地从缝隙里窥探想要挤进门里。
“亲爱的……快给我开门啊……”
不阴不阳的声音，如同湿冷黏腻的蛇信子缠附在四肢上，笼花顿时头皮发麻，吓得尖叫。

这一叫，她惊醒了过来。
她还好端端坐在电脑桌前，家里空旷安静如旧。
她心有余悸回过头看向门边。
门是锁着的。
原来是噩梦。
她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抬头看屏幕，发现她半梦半醒的状态下，boss居然一路已经打到了老六。连最会纠结的源姓男人都打过了。
YY里杂乱的声音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的。
从老一到老六，白橙的亲友，确切地说是二炮的亲友不负众望。
白橙这个号为什么一身破烂，算是让人看明白了。
[团队]白橙:苍云牌子，1万起拍。
[团队]白橙:1
[团队]晓萌萌:1。
[团队]白橙:萌萌，你要打2。
[团队]晓萌萌:[可怜]橙橙，你让让我吧，我好穷的，到现在晓天还没齐。
[团队]白橙:萌萌，这是拍团规矩。
[团队]晓萌萌:以前你还是萌新刚入帮的时候，我都让秦风牌子给你啊。
[团队]晓寂寞:呵呵，我出2，给萌萌。
[团队]红缨枪:白橙，都是自己人，以后我们可以再陪你打。
[团队]二炮:我们来一趟，又没铁又没装备，那打什么？

YY里传来白橙叹气的声音，她似是再极力克制，片刻后默默地点了下鼠标。
[白橙]将[晓天衣.苍云]分配给[晓萌萌]。
白橙的声音疲惫:不会走的跟随我，准备摸低保箱子。
众人来到关卡的石壁前，这石壁却纹丝不动。
系统提示:人数不足开启关卡。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我们这儿有这么多黑工吗？”
“不对啊，前面的掉落都是很正常的。”
“这种情况不是因为黑工是因为前面1-3没打。”
“这怎么可能……”
七嘴八舌的讨论被一个个否决。
直到一个女声响起:“有可能单纯就是因为人不够呢。”
有人立刻反驳:“这不有二十五个吗。”
“……这二十五个又不一定全都是人……”女声透着一丝古怪。
“你胡说什么！”大家都被这话吓了一跳，二炮率先斥责。

女声嘻嘻一笑:“就比如你这个唐门惨叫鸡，你身上的怨念很重，没有阳气了。”
二炮因为这句话终于锁定了女声来源，骂道:“靠，莲绮，怎么又***这个死冰心胡说八道。”
晓萌萌带着哭腔:“秀姐你说话好吓人啊。”
红缨枪道:“二炮没有被悬赏，哪里来的怨念buff啊，瞎说。”
莲绮说:“不光是他，你也有。”
不等红缨枪反驳，莲绮像是机关枪上膛一样，突突突开始全团扫射。她的一排发言迅速在团队刷屏。
[团队]莲绮:无敌上树，无怨念。
[团队]莲绮:踩电门，无怨念。
[团队]莲绮:岔劲,无怨念。
一连刷了七八个无怨念，正当众人一头雾水时，莲绮开始走动，走到一个个玩家面前。
[团队]莲绮:裁天，有怨念
[团队]莲绮:晓寂寞，有怨念
[团队]莲绮:晓萌萌，有怨念
[团队]莲绮:二炮，有怨念。
……
莲绮走到了花罗面前，不知道是否错觉，笼花觉得秀姐的游戏人物那双黑幽幽的瞳孔似乎注视着自己。
[团队]莲绮:笼花，有怨念。
最后被下定义的是团长白橙。
[团队]莲绮:白橙，有怨念。
“*泥麻能不能把这个**冰心踢掉。”二炮暴躁，其他人也是一脸神经病的反应。
白橙也选择无视莲绮:“可能是bug了，我和GM反映一下没回应，现在先把工资发了吧。”

“十六夜红月已经开始了。”莲绮还在坚持，“只有无怨念者可以离开。”
“老子信你个鬼。”二炮算是和莲绮结仇了，拿到工资立刻点开神行千里。
眼看着二炮神行上天，几秒以后，他落回了原地。
[团队]二炮:这么晚了成都还在排队？
晓寂寞说:“那我换个人少的地图吧。”
过了一会儿，晓寂寞的角色也掉了下来。
七秀踩电门和苍云岔劲闻言也点开神行。不一会儿，身影双双消失。
[团队]踩电门:咦，没排队啊，现在成都广场上人不多。
[团队]岔劲:可是我回不去敖龙岛了？
[团队]岔劲:此地为禁地，不可施展此招数？
随着四个鲜活的例子似是应证了莲绮的说法，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试了起来。
结果一五一十应证莲绮所说，有怨念的出不去，无怨念的轻松离开，但再也进不来。

可是这种情况还怎么跑酷开低保？索性工资发掉了，夜也深了，大家商量了几句，就逃也似纷纷下线。
白橙迟迟没有下线。
她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开口了。
“秀姐，你说的怨念，是什么东西？”
莲绮说:“怨念，就是累积在你身上的诸多。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承受越多，怨念越深。”
笼花没有离开YY，她听得一阵怔愣，却听莲绮又说:“众生皆苦，但即便遭受痛苦，生活磋磨，经年累月，时间冲淡，有的人能放下淡忘。成为执念的是少数，能怨气冲天反噬人身的更是少之又少。”
白橙默默地听完，说:“这样，谢谢。”
一直旁听的裁天说:“可我过得很开心，而你刚才说我也有怨念。”
莲绮咯咯地笑，在笼花看来她每次的笑都很不合时宜地突兀。
只听莲绮说:“怨念不是来自自身，是来自别人。”
“而且——你知道最深的怨念会来自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