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MP3通过解密拿到的。不过与其说是解密游戏,不如说是……解函数方程。虽然旅馆的房间里已经准备好这个城市的地图,当基诺拿出写着点坐标形式的数字,折原临也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他问了问基诺的年纪,发现也确实到了学习函数的时候了,不过解三天真的是认真的吗。
折原临也前往了他在地图标上星号的地方,是文具店。
他走进去,门靠手边是一排竖笛,再往前面走是一陈列柜的八音盒。文具店的老板看了他一眼,便招手招呼在店前玩的小姑娘过来。小姑娘淡黄色的卷发扎成了羊角辫,跑起来一蹦一跳的,她经过临也的时候对她甜甜地说了句“Hi”,便钻进老板的怀里。
老板把一个盒子放在小姑娘手上,指了指按着钢琴型八音盒弹奏起来的折原临也。小姑娘点点头,拿着盒子走到临也面前,拽了拽他的袖子。
“正臣老师让我给你的。”小姑娘的英文说得磕磕绊绊,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盯着临也直瞅,“正臣老师可喜欢你啦!”
“啊,是吗,我也很喜欢正臣喔,谢谢你。”临也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接过她手上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标上序号2的MP3,和一只竖笛。
小姑娘见临也打开盒子了,取出一只竖笛在临也面前吹奏起来,是他很熟悉的日本民谣,是记忆深处的,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曲调。
——《四季之歌》。
那是纪田正臣才上国二时候的事吧,第二天要音乐考试了才突然练习起来,考试的内容就是用竖笛吹奏《四季之歌》。他一遍一遍地吹呀,找调子呀,总是在吹完“秋天”后莫名其妙地断掉。次数多了正臣就会又羞又恼,让临也不要盯着他看,打扰到他复习了。
明明是我被正臣打扰到不能工作了才对嘛。他那时候吐槽。
他没再看正臣吹奏,正臣也没再断过。
小姑娘演奏完,临也鼓了鼓掌,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小姑娘。被夸奖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继续去门外玩,一边拍着皮球一边哼着刚刚的调子。
临也戴上耳机,听着正臣留给他的话。
“《四季之歌》喔,珍妮特吹得很好吧!哼哼,我教的!”
邀功一样的语气,如果正臣在临也面前这样说话就和“希望被夸奖”没什么区别,只要说着“好孩子好孩子”再摸摸他的头就好。
“那时候为什么老会断在那里呢……一定是因为被临也先生打扰了,这点我现在还是这么觉得的喔!绝对不会改的。”
“临也先生,你还记得吗?我说临也先生很适合弹钢琴,然后问你我适合什么的时候,你竟然说是——沙锤!”
正臣说完,MP3里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真是的,一点都不酷啦。”
“我那时候还说,我要买到沙锤第一个捶你。”临也听见MP3有“咚咚”的两声,“咳咳……这样就勉强算锤过了!”
锤就锤吧,咳嗽当做配音算怎么回事?
临也等着正臣把话说完,听他清唱了《四季之歌》。
“……
喜爱秋天的人儿是感情深重的人;
像诉说爱情的海涅一样,是我的恋人。
……”
说不定那个时候真的是自己打扰到他了,临也想。
“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度过四季啊。”他听见正臣的这句话,还有他抽鼻子的声音。
“每个季节都唱一遍,会不会太傻了啊?”
很傻,太傻了。
会腻味的喔,正臣。
第三个MP3是在琴行拿到的,他从珍妮特给的盒子里掏出写着“缪斯”的卡片时有些没有方向,但临也想到正臣找基诺测试过,再想了想他的活动范围,以及他和正臣的关系,他就问了基诺,正臣是在哪里教他的。
“……骗人吧,反应这么快?”基诺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临也。
“我说了都是入门级别的。”临也挑挑眉,催促着基诺快带路。
基诺走在前面,嘟嘟囔囔地说:“好、好……唉、虽然小老师连这也猜到了。”
来到琴行,临也简单说明来意,老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便要求他用钢琴弹唱《四季之歌》。这有点超乎临也的意料,他反手指向基诺,问老板:“他也弹了吗?”
“是的。”
临也看了眼一脸自豪的基诺,继续对老板说:“可以给我一份五线谱吗?《四季之歌》的。”
他会钢琴,不过弹的次数很少,因为一开始学习钢琴也只是父母让去的,所以他对钢琴没有多大感情。
虽然这确实是个优雅乐器。
纪田正臣国三的元旦晚会前一个月,正臣问临也表演什么比较酷,临也说你清唱就够好听了。正臣觉得还不够,太没牌面了。正臣问临也能不能教他弹琴,那次临也没说你适合沙锤这种话,而是告诉他,现在吉他比较拉风喔。
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少年人的优点、少年人的通病。所以纪田正臣很快便用着兼职的零钱买了一把二手的吉他。
折原临也想着遥远的以前的事,也轻松地弹完了整首。一曲完毕,他从老板手里拿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个MP3和银质拨片。拨片上的字有些磨损,但除此之外都被保存得完好。
这是他在正臣刚学吉他的时候送给他的,虽然小孩觉得很贵重不舍得用,但还是郑重地收下了。
“……因为临也先生没有弹过钢琴给我听呢,所以有点想听!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听到啊,明明我一直在弹给你听呢。”
“虽然弹的第一首曲子是那个吧!……嗯樱新镇商店街小孩唱的歌,不过被我改编了一下——嘿嘿。”
那时候纪田正臣刚加入聊天室,只要折原临也一上线就能怼起来,不过十有八九在里面说不过,但距离近的话——就是客厅到卧室的距离,他就一个沙发垫飞过去,虽然也没怎么打中过。
如此这般,纪田正臣只好弹着他的吉他,幽幽怨怨地唱:“Tsundere、Tsundere……可恶去死吧!!!”
折原临也被骂多了也生气,揪住没大没小的小孩扔到床上一顿收拾,第二天纪田正臣顶着满身红痕继续弹吉他,倒好歹是把最后的“去死吧”给删了。
“所以我想听临也先生弹一下呢,至少让我听一次吧。虽然应该不是自愿的……嘛、谢谢你啦,临也先生。”
“这是回礼,是我前面说的付费专享的一小部分喔!”
“例えば君の顔に昔よりシワが増えても
尽管你的脸庞不如往昔那样平滑
それでもいいんだ
那样也没关系
僕がギ夕一を思うように弾けなくなっても
即使我不能如同想象中那样弹着吉他
心の歌は君で溢れているよ
心中仍唱着关于你的歌
高い声も出せずに思い通り歌えない
即使不能自如地唱出高音
それでもうなずきながら一緒に歌ってくれるかな
尽管如此我也希望与你一起一边轻点着头一边轻哼着歌”
他又在咳嗽了,是高音上不去了吧?
折原临也静静地听着,听他的歌,他的吉他,他的咳嗽。录音戛然而止,然后又重新接上。
“发挥得不好呢……还是等临也先生找到我的时候再来吧?就快了!你肯定比基诺要快好多,所以我就定在明天啦。”
折原临也从盒子里找出的纸上画着十字架,不言而喻地指的是教堂。他从来就没打算为难折原临也,那孩子应该只是有话对他说吧,那种当面说不出来的。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附近的教堂。
似乎预料到临也会来一样,临也刚下车就被唱诗班的小朋友叫住,接着被领去见了神父。神父见临也来了什么也没让他做,就把盒子交给了他。
“不用戴耳机。”神父为他祈了福,然后就离开了教堂。
临也按下播放键,纪田正臣的歌声便在教堂回荡着,空灵得有些震撼。
他唱啊: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
他是唱着唱着就哭了吧,悲伤又认真的声音撞进了折原临也的心中。
他说:“明天来听我的演唱会吧,临也先生。”
地址就放在盒子里,纪田正臣画满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