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夜落了一夜雨，三更时便起了北风。今晨隔着珠窗向外张望，栀花早已叫冽冽秋风吹落泰半，本宿于其上的秋蝉失了荫庇，自也敛了声息，遁形于苍木间、不知往哪处去寻挨过冬的新居了。）
（ 珠窗前怔神，外室倏尔响起的轻快跫音将思绪引回，起身掀开一角帘，去接平娘臂上挎着的小篮。只寥寥几株红凤仙，却已然是将殆尽的荷夏最后的馈赠了。）几株便几株罢——捣时莫忘了添些白矾。
（ 彤管在笺上添最后一笔，尔后将笺仔细封存，在折封处执细毫蓦上一只杏，遣小奴连同适才捣好的红凤仙一并送去兰旌。先回姨母假川哥哥之手赠我白仙鹤，我尚未谢过她，此番便借红凤仙还个礼罢。）
（ 余下的花汁不多，只将将装满两截指长的小瓷瓶，应也足够娇“挥霍”了。相月时她偶见我折花，便向我讨来着，我业已拖欠了大半季。将小瓷瓶仔细揣入怀，不忘添一件薄对袄，才踏入秋风中，往溪山去。）
（ 怪也，溪山的小院今日竟如此清静，不是娇又犯起了“秋乏”罢？无奈摇摇首，双趺驻于阶前，笃笃叩了两声门，迨室中递来轻轻的应，才伸手将虚掩的门推开。）
诶？（ 金乌晖光跻入室中、衬得来人，不由怔了一怔，迟疑地后撤两步，退将出阁，扬首去寻檐上题匾。溪山阁三字俨然，可出前迎我的却并不是娇。）没有寻错呀——
（ 是以复踏入室中，与不知所措的娇娥报与温温一笑。）我当是我踏错了地儿。娇娇可在？

（ 昨夜落了一夜雨，三更时便起了北风。今晨隔着珠窗向外张望，栀花早已叫冽冽秋风吹落泰半，本宿于其上的秋蝉失了荫庇，自也敛了声息，遁形于苍木间、不知往哪处去寻挨过冬的新居了。）
（ 珠窗前怔神，外室倏尔响起的轻快跫音将思绪引回，起身掀开一角帘，去接平娘臂上挎着的小篮。只寥寥几株红凤仙，却已然是将殆尽的荷夏最后的馈赠了。）几株便几株罢——捣时莫忘了添些白矾。
（ 彤管在笺上添最后一笔，尔后将笺仔细封存，在折封处执细毫蓦上一只杏，遣小奴连同适才捣好的红凤仙一并送去兰旌。先回姨母假川哥哥之手赠我白仙鹤，我尚未谢过她，此番便借红凤仙还个礼罢。）
（ 余下的花汁不多，只将将装满两截指长的小瓷瓶，应也足够娇“挥霍”了。相月时她偶见我折花，便向我讨来着，我业已拖欠了大半季。将小瓷瓶仔细揣入怀，不忘添一件薄对袄，才踏入秋风中，往溪山去。）
（ 怪也，溪山的小院今日竟如此清静，不是娇又犯起了“秋乏”罢？无奈摇摇首，双趺驻于阶前，笃笃叩了两声门，迨室中递来轻轻的应，才伸手将虚掩的门推开。）
诶？（ 金乌晖光跻入室中、衬得来人，不由怔了一怔，迟疑地后撤两步，退将出阁，扬首去寻檐上题匾。溪山阁三字俨然，可出前迎我的却并不是娇。）没有寻错呀——
（ 是以复踏入室中，与不知所措的娇娥报与温温一笑。）我当是我踏错了地儿。娇娇可在？

【秋雨缠绵一夜，未得安枕。今晨起时仍有些眼皮坠坠，直趴在了梳妆台上打盹儿，欲再会周公。直至小侍掀开窗牗，西风席卷着凉意登堂入室才清醒。梳洗罢，螓首偏向窗外，见院内已有残花落叶，几个小黄门正打扫着。一叶落知天下秋。】
【入宫已有数月，同娇娇共度春风夏暑，成了无话不说的密友。不余一月便要归家，往后便有很长的时光不能同她相见，即是思乡情切的游子也难免不舍。总惦念着临别时赠她些什么，该送些新奇的旁人都没有的物件才好，绞尽脑汁数日后想到个绝妙法子。】
【今日无须去学堂，阿娇又往储秀，正好借机筹备。将先前得的两块玉料拿来，托小侍寻手艺好的师傅镌两枚章，雕木兰同琼花。木兰留下，琼花赠她。起先说好待我归家后要同她写信的，书成后落上，学学文人风流。】
【后于溪山习课业，紫极皇城处出门几步便可遇上贵人，不愿招惹是非，极少独出。还未写下几个字，就有门扉吱呀，该是阿娇回来了。著笔起身去迎她，唇角含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我啦？
【惯是同她玩笑的，可映入眼帘的是张陌生面靥，有些错愕，羞怯的往后退了两步。女娇娥见着我似也有几分楞，直出了屋重看檐上牌匾。我不熟识她，只脑海里有些模糊印章，该是哪位公主罢，来寻她的姊妹顽。】
【待公主重踏溪山，已整好衣裙蹁跹施礼，唇瓣翕动，只仍带着些怯。】臣女是隋娇公主的伴读章穆氏，公主往储秀宫去了，您……

（ 饶是娇的小伴读呀。往日课中闲叙时，依稀记得曾听娇说起过她，章穆家的格格，极有才气的，总讨夫子夸赞。）我是阅杏，序作十三。（ 娇娇长我岁余，伴读格格年纪却小，瞧着比幺弟还要稚嫩些。适才小娥误认我作娇、从而才递上一句趣言，此时却叫她羞红了脸。当她二人情甚笃，小山一弯，并不以为意。）往储秀去了呀——
（ 定是去寻钮祜禄娘娘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归了。尚与额娘有约，一会儿还需往岁阳去，可迨不及她。遂步前去，将小釉瓶搁于檀木案上，抬目与她嘱是。）我候不得她了，便劳你与她传句话，道是先前她向我讨的红凤仙我制好了，就搁在此处。（ 葱指一点那只小瓶。）
（ 眼风无意向旁扫去，玉镇纸下压着几张徽宣，其上寥寥几字并非娇娇手迹，行笔当称得娟秀。不由向人投去赞赏一顾，温声询道。）你适才是在习字？写得这样好，不怪得夫子青眼。

【与淑媛并不相识，方才还那般无理，面上是藏不住的赧，好在她入溪山时有凉风一齐挤入，散去杏靥上的胭脂红。杏眸闪烁着拂过她的面，见尊贵的客人并无愠色，再福一礼，唇瓣微抿后轻启。】臣女是斯乔。
【之后便是长久的拘束与不安，局促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藏于袖口的柔荑紧了又松，终究没能再开口。委实是平日里阿娇将我藏的太好，又纵着，遇上生人便露了怯，有几分怅然。好在她先打破僵局，随着葱指去睇那细瓷瓶，原是女儿家都喜欢的蔻丹。眉眼一弯，欣然应。】斯乔知晓了，待公主回来见着红凤仙，定是欢喜的。
【娇娥瞥见我方才习的字，毫不吝啬的赞倒令自己有几分羞，然小女儿家听了这样的话心中难念雀跃，面也松懈几分，解去局促。将散乱的台面归置好，眸如新月】您谬赞啦，斯乔随公主一齐读书，不敢不用心。

（ 斯乔、斯乔。乔意丰且高，是个风雅的名讳。小心执起徽宣两角，捧近眼前、细细观之，着笔清隽，收划也干脆利落，如此年纪的髫童有此番手笔，当可谓是难得。）
（ 适才我的“不请自来”，叫人笔墨正驻于徽宣半页处，其上所临之句，我并不熟识，似非夫子所授。垂首在案前平摊的书册中查阅，乌珠聚于题处，登时讶异地扬起头。）今日是第一日授郑风，你便已习到羔裘了么？
（ 自徽宣上抬目，向她投去一顾，见她垂手立于案边的忸怩之态，不禁弥了笑，扬手招她再近前些。）你既伴娇娇共学，同她作得顽笑，自也不必将我奉为贵主，只视作相熟友人的姊妹来待便好，不必如此拘束。
（ 音稍驻，不由又慨一句。）娇娇既得如此伴学，课业合该有所精进才是，果是太贪憨顽了。

【她冲我温温一笑，又招招手示意更近些，如春风般和煦。眼前的帝姬并不介怀我方才的冒失，她水唇弯弯，绯红胭脂於杏靥上晕染开，连梨涡也带笑意。胸中忐忑烟消云散，上前几步至娇娥身侧。皓齿明眸，笑靥浓。】那您便同娇娇一样唤我小乔吧，我叫你……小杏？
【试探着唤她，不知怎的，从心底深处希冀她能应下。小杏睇见我习的字句，刚写到“彼其之子，舍命不渝”，这会儿才接下她先前的话。】我只是温书临字，书中意思还一知半解，要等夫子解惑呢。
【娇娇性子跳脱，平日里从不肯安心读书，总是记挂着御花园里的风筝蝴蝶、春夏流媚景。幸而她聪慧，平日里的功课先生教一遍也能记下。】
【现已暮秋，叶凋花败外头无甚乐趣，她也快搬离四所到额娘膝下，课业自然会精进，自己无须为此担忧。小杏如春风，将我适才的局促吹散，也同她顽笑。】娇娇聪慧，平日里先生教的功课都能做好。她是恃才贪玩，我呀，是笨鸟先飞。

好，你欢喜如何唤，便如何唤罢。
（ 颔首作应，将手中徽宣重置于案上，小心铺平、压以镇纸，又被一旁红绸中呈着的两枚玉章引去目光，抬目询是。）好生精巧的玉章，可是你镌的？可否与我瞧瞧？
（ 得人允，才小心执起两枚镌工精巧的玉章，一作木兰、另为琼花。木兰高洁，是与她，琼花珍芳，一如娇娇。以章赠友，肖极文人风雅，怯怯彼女，却是满腹金玉啊。）
（ 迨及后日，暂居四所的诸金枝便要迁回萱母身边，伴读的诸家小女自也会散回府去。择京中世家聪慧者入宫侍读，是莺时的事，至今业已近半岁了。髫龄小童，并不明晰尊卑何别、主次何意，只作挚友相嬉，眼下一别，也不知再见是何时——届时的心性，又还会同如今一般吗？）
（ 将适才翻动之处重归整好，檀指一点那张徽宣，与人笑言。）小乔将适才习的这张字赠我可好？（ 忧人有疑，又作解道。）后日你便要出宫，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相见了——今时一会只匆匆，我亦不想忘了小乔，这半纸羔裘，权当与我作个纪念。
纪念元年的霜序，我踏入溪山，有幸识得慧女，窥得她一角巧思。（ 春山弯作一掬月。）期待与小乔再相逢时，是在更高处。

【得了她的允，心中雀跃。正欲开口再同说些体己话时，小杏瞥见了桌上镌好的章，不吝睇与她瞧，心中有些歉，这是我同阿娇独有的小信物，不能也赠与她一枚。佳人似窥见了我的小心思，主动开口要这张未习完的字说要留念，不过是随手之作，怎好赠与人呢，又不是什么大家名流，全然是拿不出手的。】
【正想着该如何，灵机一动，翻出印泥来，将木兰章落于纸上，又执笔随手描了一枝杏，递与她。】只半张字可不行，呐……这样给小杏才好。
【宫闱紫极，帝女受天下供奉，尊贵无边，却也不得自由，难出宫门，是故她同阿娇都怕外面大千世界绚丽斑斓，我将她们忘了。小手抚上她柔荑，温声软语。】怎么会忘了小杏呢，我是阿玛独女，只有堂姊妹一齐顽，小杏同阿娇在我心中，是同姊姊一样的。
【于溪山识小杏，是难得的幸事，眉眼一弯。】那便借你吉言啦，我们——终有机会再相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