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正在后殿沏茶，月棠来时，连带诉诸今日所闻，累我的手也抖，茶叶险些洒在外头，好容易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的斥她不可妄议皇子，只是无人处到底忍不住，低低笑起来。向庞监睇去一记眼风，在他颔首示意下换过万岁爷的盏，又将旧茶替过，方躬身退下。】
【我站在玉墀上，回廊风声静止，一时半刻殿内毋须我留着，便也趁着这个档口跑出来透口风，然则才至养心门，甫被一阵读书声吸引，是闷着的，压低着声音，一壁不欲被人知晓。我循着声音前去，映入眼帘便是一朗朗少年捧书诵诗的模样，而目下并不是上书房授课的时辰，两厢合计，倏然回过味来。看向他的目光含了笑，忍住要挑眉的冲动，尽量将步子迈的平缓又稳当，福身问礼。】
：奴才给贝子爷请安。
【我在御前侍奉时，同他的额娘温都氏打过好几回照面，是个嗜糖如命的女子，虽是绰约多姿，却也行矩得当。殊不知她的小儿子偏生就有通天的本事，能惹得万岁爷好一通斥，全年无休四字如泰山压顶，也难为他这个时候还在孜孜不倦念书，都是压力所迫。佯装不知，非要明知故问。】
：您来给万岁爷请安的麽？

？
【她来的大约不巧，泰半是在我读法家时来的，碍于正诵“国之所以治乱者三”的我，未肯露面。而彼时她又进来的不凑巧，我已捧出足令人绞尽脑汁的通典，于是也只能奉上一双同样足够疏离的眼眸。尚未开口，只匆匆打量了她一眼，便又埋头去看手中那一本“人情世故”之中，不做搭理。】
嗯。【将她的一长串话做雨后枝上的雀啼，漫不经心的一“嗯”去。待将看完这一页翻页时，才见她并未离去仍杵在眼前的影，这时抬头去看她，便又补了一句。】是我在温书，怎么了？
有什么好看的。【手上的书页翻动的缓慢，像极了字斟句酌的考究派，一个两个黑点儿大小的墨迹里，仿若能吐露出一整个止于天宝的过往岁月。龙渊藏四库，而摛藻珍荟要——我如今也算的上绝少往御花园来的，要来，也多为四库。日高悬与夏，因是溽暑，上书房仅上半刻，富裕的时光便在此地度过。】

【廊瞏下的风声也止，应该是静悄的，以至于我窗听能清晰听闻他翻书的响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是为完成任务般而不得已为之。业不知为何，分明是有差事在身，只是藉机来藻堂附近徘徊，竟也在他面前驻足良久，迟迟不肯回头。而那句“有什么好看的”，仿佛如鲠在喉，好半天只发出一个字音。】
：啊？我……
【总不好说我是慕名而来，也想一睹全年无休阿哥的风采，只是不好意思上四所附近去瞧，业更不能婉转的探一探令妃的口风，于是碰运气的，适才在这里遇见他。抿了抿唇，以一个再假也不能的藉口来答。】
：是路过，路过此地，阿哥为何站在日头底下？【柔荑指向廊下。】：阴凉地岂不更好。
【他身边的随侍应是识得我，稍躬身后我亦向他颔首，强行按捺住几要呼之欲出的窃喜，面上仍端得一副御前行走的作派，不好叫他以为，我笑他笑得有那么明显。】

【若说这风是如何传到我窗听里的，不消是从养心殿听见的只言片语，亦是见着斯乔，她强忍着笑，巴巴儿的同我说这桩事，说她的主子令妃娘娘的小儿子，就是那位最近闻名紫禁的律玉阿哥，被罚全年无休啦！是以即使是冒着趁机溜出来要被庞监捉住的风险业要来瞧一瞧是何等的神仙人物。】
：噢……【又是语塞般的一个语气词，尚不及我续下前言，他便已然反应过来我所谓的恰巧路过，是何等敷衍。】：是，真的只是凑巧，我镇日里要路过好多地方。
【说完连我自己都不信这番托辞，看向他的目光倒也坦然，只是委实业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拉着斯乔一道儿来了，左右还有个人陪我，不至于搞得我像是来瞧耍猴儿的。喟叹下又聆其言，有些诧异。】：想起甚么了？

十年了，才3v2?!

你到安逸的很，整日里到满世界里路过。
【我已认出她作谁了，她是整日里同斯乔插科打诨杭津家的女官，如今在乾清当值，碍于此，满院子里的人也不肯轻易拿她的错处。叩开六宫门扉做侍的女孩子，大多是清闲的，哪里有那么多俗世缠身，多是陪着娘娘们解闷儿罢了，更遑论引真斋的里“赋闲”的女孩子们，我大抵是见过太多这样的恣意散漫，到也觉得寻常。】
【我见过她几回，但大多擦肩而过，到是与母亲同进晚膳时，或从母亲口中，或从斯乔口中闻听过她的大名，那时候我会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哦，就是那个银盘脸的女官？”，我不肯轻易挑明她至月华门而来的出生，届时碍于丹陛，也不能好好说话，故此我又言。】
【我依旧如故的看向她，说了些无关的闲谈。】斯乔早上出去了一趟，是去见你了吗？
【眸光一正，低声轻言。】我不是想起了什么，是知道你的来意了。

我震惊了，我怎么才第四贴

【心下一沉，此刻要还是在后殿做茶，大抵茶盏都要因我的手抖而碎成瓷片，暗地里埋怨起斯乔怎麽偷懒也偷得如此光明正大，正儿八经的从引真斋大门口出来，且从不避嫌，这下可好，他铁定晓得我是专门来看他笑话的。思及此，倒也行得坦荡，平铺直叙道。】
：是来见我的，只是给我讲了些最近有趣的听闻，只奈何早上差事还未当完，是以才想着要现在去引真见她。
【他如何不知我所述的有趣听闻是何意，想来斯乔早已笑过他千百遍，业不在乎今日由我将她拉下水，再次做个同流合污的坏人。】：她还跟我讲，最近有位读书特别勤奋的阿哥，让我也来沾沾学习的光，今日所见果然不虚此行，您比有位叫秦骧的阿哥，要刻苦多了。

？我怎么也才第四贴？就此别过吧

少来，翊坤宫两位阿哥都叫你们肆意编排。
【我是想着，我已忍过了数月，总不见得在今夏松口——我便是那一日吃透了没能忍住困意的亏，才至今日窘困，而若今日又忍不住口舌，恐又以至于来日前功尽弃，正所谓后日哀之而不鉴之罢了。她三言两句又挑起来君平来讲说，我也暗恨这些女孩子养的娇惯，一味顾着自己说开心话，到不肯让人。】
她该早些同我引荐你的，免得你天远地远要去引真，偏还特意绕路到这里来“学习”。
【将那书随意翻，像顽手里的扇子，只顾着翻页也来不及看字儿。】斯乔果是散漫的不像样，到得请嬷嬷来捁一捁规矩了。【抬眼睛问她。】学够了？

终于来到了命运的第五贴！

【想来斯乔目下应不知在何处打喷嚏，心里约莫还在琢磨，不晓得是谁如此思念她，竟青天白日的都不肯放过。我倒也不惴惴，虽他说出的是编排之类令人诚惶诚恐的字眼，只一壁是笑眯眯的，眉眼俱弯的看着他，侍奉内闱的女官大都是世家女，比之八旗包衣选进来的宫女阶品要高不上，而大多数只是赴紫阙走一遭，权当增些见识，来日出宫婚配，指聘天家妇的业大有人在。】
：相逢不如偶遇嘛，您想想，她若是一开始就同您说起我，那麽您生活里就从一个斯乔变成了两个斯乔，那……得多难熬啊。
【点到即止，光是想到这幅画面，连我业觉头疼。一整册书翻沓的声音尤其清晰，正色的颔首，热闹看够，此趟不虚此行。】：够了够了，不必请嬷嬷来捁规矩，让她跟我学就成！【福个身，唯恐他气急败坏的拦住我。】：您慢学，奴才该回去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