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本就清寂，如今更显孤苦。我不爱待在大内宫殿，让无情的柱木吸走身上的生气。）
（故而我爱看人群熙攘，非上元御街，或是朝拜出驾，而是马行街十字街，走哪儿到哪儿，窗前一撩，尽收眼底。）
（眼看钱袋子打街上穿行而来，眯眯眼摇着酒盏，心里盘算着她的身影拾阶而上，廊前旋身，衣鬓留香，再睁眼，已至身前。 ）
小二，上酒上酒！再将招牌菜俱都上来！
——记魏娘子账上。

辗然递了眼神与小二，他自会我意，伶俐地去取堪配贵主的琼浆珍馐。
“殿下怎生这样，这样食亲财黑呢？”
檀唇翕张间，食亲财黑四字却是被抹了声儿。这方敛袖坐定，笑嗔又道。
“英气全似个江湖中人，小心被官军盯上。”

朝廷这回出兵，称梁山与水寨之徒为悍匪，说的尽是烧劫村落、杀人如麻的情形。而江湖人更是得白眼之称、冠寡义廉耻之名。
“官军英明，哪有我如此客客气气这般良善的匪徒”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但不妨碍挑眉使眼——激她抠门。
“我若真是匪徒，该掳了镇宅之宝。娇妻在怀，又知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匪徒兴乱迥非如此的虚张客气，泰半不问肆劫，这点上确是不符。
“那也说不定，既有本事流窜到汴梁城来的，那必然是伪饰得好，叫人瞧不出是个匪徒来。”
说话间，小二呈上旨酒并小瓷碟盛的花生米，一应推与她。
“表象惑人，女子尤善其道，你怎知她内里不是个败家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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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乱一行已去半年有余，百十里地外，便不闻战鼓擂鸣，不见旌旗蔽空。
然繁华之下，多少人弃小家赴大局。征辽如此，剿匪亦然。以有卧榻安眠，安民生息。
至于暗潮涌动，迷魂阵法，辨来辨去，徒添缭绕。
“原来往日娴淑都是作秀，看我不上嵇府揭你的短。”
“讹几顿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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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遥遥的这么一想，身影竟也伟岸起来。如此念着，对来日他生有了许多绮念盼头。娍知嫁予嵇氏，亦是书香门第。诗词书画自是不逊，刀枪棍棒便不晓得了。
“你说……若是出降军旅之人当如何，比之纤客文人更豪迈、处之安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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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处升平喧闹的街市巷尾，依稀得闻沙场厮杀，死生不顾的豪气。
堂下为前线唱祝，依稀听不清楚，顺手倾囊以授。可惜是娍知的——被她追到角落逮住数落，忍不住还嘴。
“做不过从你家左口袋，放入右口袋，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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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的这个嵇府，是崇德坊的瀛洲玉邸，还是那处的国公府？”
嵇府的宅邸可多，我不知道她要寻的是哪个。想要来揭我的短，恐怕是要废些气力的，扣错了门可不好。
“尽管去罢，我夫家还不曾在钱财上计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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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军旅之人委实很少。而他们偏巧义多是直率的，没有文士肚肠子里那些弯弯绕，也不爱用花言巧语来骗取女儿家的关心。
“豪迈是豪迈，只是不能一起聊诗词歌赋啦。”
那不算什么要紧事，也不是每个女儿都喜欢诗词歌赋。
“不过啊，他们可能也看不惯讹人钱财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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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过她，本也无意追着她讨要这笔酒钱就是了。
她说的倒一点儿也没有错，使着嵇家的钱，了入魏家的账上，左右口袋倒是贯通得很。
小二已将酒菜都呈上桌，不再多语，与之共享美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