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上下打量来人，微微一笑，将簿册递予。   
“虞朝女子可为后妃、女官、官员、平民、帝姬。男子可为官员、平民、皇子。拿好你的身份籍录，交到念念不忘的地方去吧。” 
她抬起衣袖，指了指周围诸遭平房与布衣。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对来人，眸色渐沉。一口吴侬软语清脆好听，听一旁人说，她唤作越娘。
“要选择和他们一样平凡度日，未尝不是种活法。龙门即在此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看你怎么选择，如何对待了。”  

“您若是要成后妃，母仪天下，未尝不可。喏，瞧见那边凌霄门没有？凡是现在睥睨后宫的娘娘，都是从那儿进去的。您且拿好了簿册，去那凌霄门 http://tieba.baidu.com/f?kz=667961282 登记，便算是入了宫闱了。”    
“改日出来大家都得行礼、唤您小主。苟富贵，可不要忘了越娘这儿指点之恩呐。”    
“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愿这一身才华只为了一人献媚。亦可。将来的女官请去 http://tieba.baidu.com/f?kz=667962596 。将来的大人请去 http://tieba.baidu.com/f?kz=667962074 。”    
“河清海晏才是你的理想，天下苍生才是你的素绢。泼墨汉水，走马鲜卑。”那唤作越娘的女子矜了神色，深深施礼，“越娘这儿祝您平步青云，大人保重。”    
“甭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过也只是平民罢了，只是比起他们，有份更加安稳的差事。平安喜乐不就是平凡人家的夙愿么！足够了。不过这儿卧虎藏龙，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也着实不少。不信？前去奉天署 http://tieba.baidu.com/f?kz=667962963 登记，定居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您是哪儿人？不愿说？”她掩唇一笑。    
“怕是那里头出来的人吧！您别惊讶，我成天在这城门口，见识的人事也不少了。况且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有几个皇上不落下些皇子帝姬在外头呢！明珠蒙尘可不是正道，快快回去母妃身边，小心呵护着吧。” 

转过身来，她打量着桌案上的籍录，伸手为自己拉了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拈过一页，这才正视其道。    
“那位江南才女也请坐下，听越娘说几句吧。”    
“若说妃嫔是靠姿容吃饭，女官就是靠才学吃饭的了。当然，没有才学，手腕也是一样管用的。有了才学没有城府也是白搭。姑娘想必也听见了方才的话儿，六局一司一监分别是做什么的，恐怕不用越娘多嘴了。”    
“入了宫，便要熟悉了规矩，到尚仪局去接受考核。然后按照各人意愿分配到各个部门。——如果到了尚服局，还得分配到各宫。六局之中，尚宫局统领六局，所以各阶比起其他，地位都有所提高。宫正司协管后宫纪律，当然地位特殊。此外各局一律平等，大可放心选择。只是地位特殊的，考核也难免严格一些。个个女官都是皇后的心腹。她们在脂粉堆里保持清雅的仪态，自然令人爱怜，所以受人追求也不少……”她颇玩味地对眼前人儿一笑，“你可得保持平常心。”    
“对于女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大虞没有明面上的宫女，那需要的娘娘自行去内务府领就是了【自行客串演绎】。女官进宫，不是为端茶倒水而去的，是为叱咤风云而去的。不要说做到一局之长位比正三品贵嫔，就是一进去从七品都比过那些采女更衣。”她提笔舐墨，悬而未落。    
越娘将那才女的神色变幻尽数收了眼底，微笑着合了簿册，拿在手里。    
“你可听说过那背景不明的尚仪夏如沐？进去考核时就能见着她了……好生努力吧。你也可以。”    
“若是不甘在后宫蹉跎，朝堂之上亦有巾帼之席。无论文武散官，均是要跟着九卿做事的。虞朝不仅有宫斗，更有政斗。王爷不是摆设，九卿不是摆设。”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那女子果然是大家闺秀，涉世未深，大声指责越娘扰乱民心。她侧耳倾听，始终保持微笑，终是不耐地揉了揉眉心，抬手掩去眼角一抹讥诮。    
“官员都有实职【具体吧务】，跟着九卿打下手，自然分担的就是九卿的政务：    
奉常卿：司新人接待，普及宫规       
宗正卿：司文教礼仪，加冠及笄嫁娶之事     
光禄卿：司侍卫武职      
治粟卿：司商贾       
大理卿：司法纪，监督宫规的执行，仲裁纠纷    
鸿胪卿：司外交       
少内卿：司账册    
太仆卿：司人职档案       
将作卿：司土木工程，拆除违章建筑，清扫垃圾贴       
哪里会整天斗来斗去那么悠闲？不过若是政务勤勉，斗一斗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那么便涉水而过，满载而归，又有何不可？”    
她再不多言，只遥指了远处的两处城门：“西边华林门，南边永定门。前者女官后者官员，去吧，踏入这悠悠深宫，莫要负了一身才学！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越娘收拾起了笔墨，看着天色渐沉，笑着对一旁人道：“看来妾也该回家了呐，今天生意不佳喏。说了那么多长篇大论，还是没人被妾身拐回家……”   
于是顺理成章被一干女子笑骂，又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再讲虞朝的事儿。   
“越娘总是晓得很多东西。”   
她笑着推辞不过，于是择了附近一个茶铺坐下来，润润嗓子再说。茶铺老板也是相熟的人，摸着胡子但笑不语。   
“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生下来就有着最尊贵的姓氏。他们如果做得好，就有万千宠爱，无限风光。被子民爱戴。成年之后有封爵，有三妻四妾，嫁了人都是别人无上荣光。”   
“聪明，就是皇嗣。”   
“皇嗣的报名是依着彤史簿的记录来的【侍寝由尚寝局掌管】，平素里并不开放。这权利也掌握在内务府手中。若是想报名皇嗣的，请给内务府发消息。如果有妃嫔确诊受孕，再由内务府统一回复，开放延安堂报名，再由尚寝局详细安排出生事宜。”   
“住所随等级变换，起初小皇子、小帝姬统一居住在合璧宫，亭君、亭伯时则迁至母妃寝宫同寝。此二等均演绎的是成年以前的日常，由尚寝局安排人手服侍起居。之后晋到县侯、县主，便算是成年，有了自己的封地了，自然是安排到各个封地去居住，取消女官服侍，品德操行由宗正寺管理监督。”   
“皇嗣在未成年时，需去国子监接受教导。会聘请风仪出众的高位女官、妃嫔、官员或是皇嗣来客串夫子，布置作业。偶尔还会进行考试，直接关系到皇嗣的晋级，所以还请认真对待。”   
“虞朝皇嗣的封号也是有规矩的，皇子帝姬一生下来，就有了第一个封号。皇子是承×，帝姬是容×。然后帝姬晋到县主，便有了封地，并以封地为号，随着封地的扩大再改封号。皇子则是院君时会另拟封号。帝姬到了郡主，皇子到了院君，封号就是最后一次改了，不会变了。除非是加‘兴国’‘镇国’一类的千秋万代歌。”   
“封号对于妃嫔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于他们不过是随手拈来。羡慕？但是他们何尝快活呢？他们有母妃却未必有母爱、他们有父皇却未必有父亲！皇家又有几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依越娘地看，不如做个平民安稳度日……”   
见旁人都是一脸怅惘，她笑着低头饮茶。   
越娘早已明了，她这番话未必有人会信。不过遥远的那头合璧宫里，那些冠着“虞”姓的人儿，会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呢？   
谁知道呢？  

旁边忽然有人大笑三声，朗声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在下也是刚到此地，听阁下一席话，竟是生出了定居之意，不知应该如何行事？”   
越娘循声望去，对那青衫秀士款款施了一礼，含笑道：“您若想定居，可也是简单得很。只要到奉天署去登记一次，家世清白，必然会给您安排一处简便的居所落脚。之后是为官为商，悉听尊便。”   
“您若是想打听消息，不若去那全城最大的酒楼‘醉月宜楼’，人一喝酒，什么消息都漏出来了不是？对联插花，吟诗抚琴，这些全部都是技能。大虞最需要的就是人才，最不缺的也是人才，勉哉！”   
明明未尝饮酒，她的双颊却泛了绯红。   
道路旁的茶铺里人声鼎沸，一派欢乐祥和。越娘别开头，望见唯有一女子在路上踽踽独行，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夕阳在她身后坠落。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