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他乡（二）
引子 君心寄明月
又一次毫无征兆的醒来，看着透过薄薄的蓝色窗帘，静静铺洒半床的皎洁月光，仙道几乎瞬间就清醒了。根本无需查看床头的闹钟，现在一准是凌晨两点。这是第几次了？仙道无奈的叹气。本以为在外东奔西走近一年时间，好容易睡上自己想念已久的床，可该好好大睡特睡了，可谁能想到，打从回家，这半个多月来，几乎夜夜如此，还不如在外奔波劳累时睡得多睡得踏实呢！躺着还是起床？几乎瞬间就做了决定，起床的动作却是慢吞吞的。也是，急什么，此时此刻，凌晨两点的夜里，正适合夜的精灵舒展懒洋洋的身体，解开束缚，享受自由，随心所欲，一切都不用着急。
月光的确太亮了，拉开窗帘，屋里简单的布置影影绰绰，虽不特别清楚，看来却毫不费力。仙道也不开灯，踢踏了拖鞋，想起隔壁房间入睡的父母和楼下的邻居，又特意放轻脚步，先去了洗手间，又去厨房接了杯水回来，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倚在栏杆上一边欣赏月色，一边不紧不慢的喝水。月亮如银盘般又圆又大，看似那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然而又那么远，远的不免让人心生埋怨。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唉！”……
“宝贝，一年了，快一年了吧，分开这么久，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好狠心的孩子，竟然一封信都不肯写给我，伤脑筋啊……”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扬起微笑。月光下本就高鼻深目、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英俊的出奇。看似还算平静的表情，谁又能知道，这是个饱受相思之苦的少年呢？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有着怎样热烈又缠绵的如海深情，只有他知道。
不是没有因为这该死的生物钟着过急，每每半夜醒来，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想着那个见不着抱不着的人，看着时钟一分一秒的溜走，看着天边渐渐泛白，看着太阳升起，涌过来一个又一个喧闹忙碌的白天，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但着急也好，焦虑也罢，都改变不了半夜醒来睁眼到天亮的事实。仙道很快调整心态，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好好享受好了。要么任凭自己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奔赴天边，在月光下的草原上撒野，让思恋像潺潺的泉水或平缓的河流，慢慢缠绕在那个人身上，安心等待天边鱼肚泛白，再悠悠睡个回笼觉；要么干脆起身欣赏月色，下楼跑上一跑，跑到偏僻的小学球场，独自打会儿篮球，或是带上录音机，走进寂静无人的小公园，录上一段话、一首歌；亦或是像现在，喝完水推开父亲的书房，打开台灯，铺开纸笔，干脆写上点儿什么。
只略一沉吟，他就在普通的单格稿纸上洋洋洒洒的挥笔写来，字体刚劲有力，行楷写的自成一派，三分端庄、七分潇洒。
“亲爱的枫：
见信如晤。
我今天又失眠了，都怪这该死的月色，太亮太美，让我忍不住想起你。想起你就如同清泉从心底汩汩流出，浑身舒泰，天地都为之一片清明……
自从离别后，不论我看什么或做什么，都忍不住一次次想起你。想起你一头柔软的黑发，想起你注视我的眼眸，想起你挺翘的鼻梁，想起你温柔吻过我的双唇，想你的一切。
在你身边的日子，我的视线总缠绕着你，边看边在心里描摹，想着我可不能忘记，永远不能忘记这世间有这么个人儿，永远不能忘记我的枫。现在想来真是多余啊，我怎么可能忘记呢？不仅不会忘记，反而还会想起当时根本不太可能注意的细节。比如你在我身下，鼻尖上渗出的细细汗珠；比如你在我胸前安眠，草原拂过你发尖的微风；比如你骑马奔向我时，那漫天的晚霞，比如你举起马鞭打我时，那唇角转瞬即逝的微笑。当时我都不太确定的，现在想来，你的确笑了。你快速回落的嘴角想骗我，但你的眼睛骗不了我。你的心里的一切，都直直的透过你的眼神，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可是傻乎乎的我，那时候竟然因为突然陷入爱的痴狂，患得患失，看不见看不清。
亲爱的宝贝，真的好想你。自从认识你，所有的情歌都有了意义；自打分别后，所有的闺阁怨词也都不再是无病呻吟了，就连故事里患相思病死掉的柔弱书生都成了可能的存在。我想我也病了……
给我写封信吧，哪怕几个字都行，真的没有关系的，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你再不写，我可能就真的相思成疾啦！
我爱你，日日都想再见你。再见你时，我就可以用三十多种不同地方的语言，告诉你我爱你了。
宝贝，这次就写到这里吧。盼回复！
对了，我还录了一首歌给你，连同录音机一起寄给你，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跟信一起收到。
彰
1969年6月10日”
写完信，快速的浏览一遍后，小心的折成心状放进信封。提笔在另外一张信纸上踌躇片刻，还是作罢，直接在信封上写了地址，和收件人井上彩子，就仔细的封了信封，贴上邮票。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哪怕做着琐碎细小的事，都格外显得干脆利落、赏心悦目。
看看时间，不过才凌晨三点多一点儿。唔，大大的伸个懒腰，整个身体放松仰倒在靠椅上，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无意识的转着笔，思绪再一次跑远。
去年的这个时间，其实都还不认识枫呢，就连流川枫这个名字，都是闻所未闻。但对于仙道彰来讲，这一年来，时间空间都太过混乱了。有时候觉得流川于广阔天地里骑着马披着万道霞光不紧不慢地走向他，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有时候又觉得可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或干脆只是梦了一场。有时候以为已经认识枫一辈子那么久了，觉得分开都已经好些年了，有时候又分明知道，他们相识才不到一年，相伴也仅仅三个月而已。

月在他乡（四）
堪堪忙活到近中午才完事，仙道正要起身，叫上鱼柱、福田他们一起走了，后面的让越野爱忙活忙活去得了。结果这群人又闹哄哄的闯了进来，张传志还高举着本书，兴奋的大叫起来：“都过来都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哼，《红楼梦》！见过没见过没？”也不知道都听清了没，人群又叽叽喳喳的围拢了过来。仙道原准备无视的走掉，结果瞥见彦一这次竟然也跟着他们进来了，而且此时正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每当彦一摆出这幅表情，仙道就感觉要糟，这说明他不是要长篇大论、手舞足蹈个没完，就是真的出大事了，而该死的是，仙道次次都没法忽视这个学弟。谁让他年幼无知的时候，强迫性的被彦一年长好几岁、又聪明又彪悍的姐姐多方面好好关照过了呢！
还是鱼柱的大粗嗓门好使：“乱哄哄的干嘛呢？一本书而已，还以为挖到什么金矿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彦一你说！”
平时抓到机会就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没机会还要创造机会的彦一，这会儿却支支吾吾、目光躲闪起来，一幅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这时张传志小团体里新露面的一个三角眼的家伙开口道：“哎，这么回事，刚刚我看到彦一在李春风门口蹑手蹑脚的……”
“我没有！我没有！我找李老师……”彦一赶紧辩驳。
“明明就是，但这不是重点，听我说。”三角眼兴奋的抢白到，“我就过去看看他干嘛呢，结果发现门没有关，而且桌上光溜溜的放着这么本书，我一看封皮都没有，想着准不是什么好书，干脆进去拿出来了。你们看你们看，这是不是《红楼梦》？”说着，还从张传志手里拿过书，递给了鱼柱。
仙道淡淡扫了一眼，也不能说是没有封皮，只是封皮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被人仔细用白纸糊上的，替代了原来的封皮，而且似乎糊了好几层，弄的挺仔细，一看就很珍惜。
鱼柱随手翻了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带着疑惑递给了仙道。仙道其实早就草草看过全本《红楼梦》，只看第一章标题内容，就确定是此书无疑了，但他仍旧闲闲翻了几翻，看似随意的说道：“这个嘛，我还真不好说，毕竟之前没有看过嘛。”然后目光从书上移开，严肃的扫视一圈，每个被看过的人，都感觉那目光有实质似的，从自己身上刮过。刚刚还或兴奋、或好奇的各种目光和声音，都静止了。仙道又盯住三角眼道：“你看过？你怎么知道这个就是《红楼梦》呢？”这小子怕是林黛玉的名字都认不全吧？
三角眼瞬间紧张起来，刚刚虽是疑问实则笃定的语气马上不确定起来：“我我，我之前好像听我爷爷说过，什么什么贾宝玉什么什么的，这个上面，这个上面……”
仙道的眉头有意的又皱紧了，他不紧不慢的打断道：“你爷爷？难道他看过？你可要想好了说啊！”
“啊，不是不是，没这回事！”三角眼刚要消下去一路跑出来的汗，又开始加倍往外冒了。这天可真是该死的热啊！他求救的眼神不停的往张传志他们几个身上溜，可是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帮他解困。越野也感受到气氛的紧张，自觉的闭着嘴，鱼柱他们更是保持沉默。彦一在心里第一万次呐喊：“仙道学长是最棒的！有仙道学长什么都不是问题！”
仙道也不着急，放任着让人紧张又难堪的沉默，皱着眉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片刻后，他又一次扫视了全场，才用无比真诚的口吻说：“你们看这样行不？既然咱们都没有看过，没法判定这到底是不是禁书，不如把书交给我，我带回去给我爸爸判定下，以免弄错，怎么样？”话虽然是针对在场所有人说的，但目光却一直盯住了张传志，甚至有意忽视了三角眼，让三角眼也终于喘出一口长气。
“这个，这样最好了。”张传志不自觉的接口道。然后又觉得自己低声应和的样子实在太怂了，又特意挺了挺胸，接到：“那你得尽快啊，咱们的造反运动还需要多多抓典型才行！”可惜，他就算再挺胸也比仙道矮了太多了，更别提他天生猥琐的气质，在仪表堂堂、风流蕴藉、气质出众的仙道面前，实在是云泥之别，所以说到最后，他到底移开了目光，就差赶紧带人溜掉了。
“我尽量。”仙道简单答上一句，就收好书，嘴里说上一句：“越野，我跟鱼柱老大还有点儿事，先走了，剩下的你搞定啊！”然后冲鱼柱略一偏头，就一起走了出去。福田、值草、池上连同彦一赶紧跟上。越野稍一愣神，大声叫住人矮腿短紧倒着小碎步还跑在最后的彦一，把仙道的鱼竿、鱼桶连同他自己带来的书，一起交了出去。等仙道一行出了校门，呆呆的越野才发现不太对劲儿，愣愣的看了看周边的人，才后知后觉的自省：“我怎么跟这群人忙活一块儿了？”
几个女生的目光一直粘着仙道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
“仙道学长怎么就走了呢？我还特意多呆了会儿呢，又没跟他说上话。”女生甲。
“是啊！你说仙道学长歌唱的好，舞跳的好，怎么就不愿意加入咱们宣传队呢？”女生乙。
“仙道学长不是加入过宣传队吗？就是去年的时候。我还是因为他特意加入宣传队的呢，为了练舞，没少吃苦头，谁知道他怎么就退出了呢？”女生丙。
“你们知道什么？那时候只不过是市教委派了指导小组到学校来，组长田刚是仙道他爸的旧识，人仙道给田刚面子而已。”女生丁道，显然因为知道更多的内幕而得意洋洋。
“哦……”众女生很捧场的发出惊叹，纷纷露出羡慕之情看向女生丁，转而又注视仙道离开的方向，目光愈发深情起来。
张传志远远听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的招呼同伴一声走，就往相反方向奔学校后门去了。走了好一段路，三角眼还心有余悸，忍不住嘀咕：“这仙道彰平时笑嘻嘻的，一不笑起来，还真挺吓人。”张传志窝了一肚子火，正没好气呢，闻言一脚踹了他个踉跄，嘴里骂一句：
“瞧你孙子这点儿出息！”
三角眼看着张传志凶了吧唧的样子，撇了撇嘴，愣生生把一句“你还不是一样”咽了下去。
仙道几人在校门口略一踌躇，就方向一致往平常常去的兰州拉面馆去了。途中彦一好几次张口欲言，仙道都用眼神制止了他。抱着鱼竿的彦一，别提心里多委屈了，但他又真是不敢说啊。
到了拉面馆，几人胡乱吃了点儿东西填饱肚子，还是鱼柱先开了口：“哥几个下午没啥事，咱们打场篮球去吧？”
几个人正要点头答应，仙道却说：“累一上午，我可得回去好好歇着去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找个地方说说今天这事吧。”
几人一合计，就去了一个早就废弃了的防空洞，他们打小都从里面钻来钻去，再熟悉不过了，现在这天儿，呆里面还凉快。
防空洞也不远，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值草自觉在洞外树荫下来回溜达，以防有人走近。几个人进洞，随便找了不知道什么年月什么人搬进去的大石头纷纷坐下，仙道直奔主题，冲彦一一抬下巴：“说吧。”
彦一开口前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拍拍胸脯正要开口，仙道又赶紧打断：“长话短说。”
“哎哎。”彦一赶紧答应，就把一路在肚子里翻来倒去的话，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出来。“其实那本书，是我还给李老师的。我去的时候敲门没有人应，因为着急找你们，就直接推门进去放到桌上了。出门后想了想，怕出什么事，又折回去，想进去拿出来，或者改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谁知道，就被那家伙看到了，不由分说拿着书一通乱翻，翻完就跑，我追都追不上。我……”说着又可怜兮兮的看着仙道，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那真是《红楼梦》？你借它干嘛啊？”鱼柱问。
“咳，别提了。还不是我姐，说是总编让她写个什么批判旧文化、旧思想的文章，还指名要拿四大名著开刀，我姐非要说什么看都没有看过，怎么知道好坏？就是批评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啊，非要看了才写。我一时嘴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她说了李老师有，但说实话，我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从哪儿知道这事的了。”说完他还不自觉害羞起来，摸了摸后脑勺。
“依我说，彦一你趁早把你那破本子扔了，就你那上面，啥都记啥都写，早晚害死人。”一向憨厚的池上忍不住插话，他以前就看不惯彦一疯疯癫癫，事无巨细都要“记下来记下来，太不可思议了”的做法。
“然后呢？”鱼柱问。
“然后？什么然后？”彦一稀里糊涂的反问后，又一拍脑门：“然后啊，我姐那个疯女人，死乞白赖让我给她借啊，软硬兼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实在熬不过，想着我就去问问李老师得了，她要不借或者干脆说没有，岂不正好？反正我也能跟我姐交差了。结果没想到，李老师听说我要借这本书，定定的看了我好久，才问我借了干什么用，我如实告诉她了，没想到她还真从床铺底下的鞋盒里翻了出来，还让我转告我姐，让她一定好好看、如实写。”说完彦一又顿了一顿，拿眼神去瞟仙道，见仙道还没有接茬的意思，又呐呐的小声补充了一句：“这不，我姐说看完了，又让我还回去了嘛。”
“你姐胆子可真够大的啊！既然他们总编让她写，她应该让总编给她解决这问题啊，怎么让你跟着瞎忙活？看看现在闹的，可怎么办才好？”鱼柱都忍不住皱眉挠头了。
“其实要我说，那几个家伙天天这么蹦跶着，到处找典型，现在这事儿虽然被仙道拦下了，但估摸还得捅出来，咱们的确得想个办法才行啊，别回头帮不上别人，反倒把我们搭上了。”池上忧心忡忡的，他爸有个同事才被拉出来头上戴着夸张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大牌子游街，想想那画面，他都发憷。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福田都忍不住开启厚唇吐槽道：“就算人家不蹦跶，就彦一和越野这样式的，啥事都瞎张罗，早晚咱也得出事。”
几个人越说彦一心里越慌，他一双眼跟着不同的发言人瞟来瞟去，嘴也越撇越厉害，最后只能老办法，耷拉着眉毛可怜兮兮的向仙道出声求助：“仙道学长……”
这时大家一齐收声看向仙道，期待着他赶紧说点儿啥。仙道耸了耸肩，露出往常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没开口，众人均已觉得心放下去了一半。
“嘛，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心慌的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把书拿过来了，再随便找个借口说丢了，死无对证，料想他们也不能怎么着。就算他们再想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他们不成？”
“哎哎哎！”彦一立刻展颜应和，忙不迭的点头。
“不过，我说彦一，你做事一向积极认真是好事，但对于不甚了解的事情，还是要多看多思考的好，不要一时冲动就跟着人跑啊。没事的话，多跟你姐姐学着写写文章什么的，你不是也想当记者，而且励志要比你姐做的更好吗？有时候就算偷点儿懒，也比瞎忙活好啊。”仙道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但因他向少跟人讲什么人生哲理，指点别人如何处世，所以彦一听得是既紧张又感动，一连声的点头称是。
鱼柱显然对仙道最后一句不太认同。好嘛，简直是逮着机会安利自己偷懒摸鱼的人生态度啊。算了，这会儿就不给这家伙拆台了。看着鱼柱隐忍不发的表情，福田和池上相视默默一笑。
几个人又闲话几句，就这么散了。别人不管，仙道自是回家补觉去了。那本书也被他大咧咧的带回了家，随意翻开一页，斜架着两条长腿，懒懒的靠在床头就开始看了起来，边看边想：“这也算个事？比这还糟粕的我看的多了。”看着看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竟然独自呵呵笑出了声。

来顶

有新文啊，我顶，大大加油啊

能不能别BE

很不错嘛！

活真好，蹲一个坑

大大还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