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瞻° @穆为巘

【漕弊剧本第五幕】
【冯敬熙在任时曾因贻误漕粮通抵，而缴交议罪银三万九千九百余两，封存在江宁藩库。若非漕民抗粮，旧罪并数连发，自也查不到这笔账。虽不耻梁文举隐匿，然时过境迁，计较起来也无非是口舌之争。事起于冯敬熙，终究也拿不住他江督什么把柄。只是梁文举大有暗通款曲之嫌，令人不得不留心。】
【一纸奏锴上达天听，帝遣宝郡王、穆为巘为耳目巡查漕务。淮南多地抗漕之音犹在，事态燃眉，一番合计下，只得分头料理。由穆为巘出面盘|查冯贪漏细节，宝王与我善后漕民抗粮之衍生事端。半月余，正于部院批阅邸报，得问来人通报，遂撂下手头事只身相迎】
副宪辛劳。今日至此，可是所差之事有了眉目？

【数日看遍建康城，莫说是漕员胥吏看了个遍，便是各位官差家里有几口人，田里有几头牛，也都盘算得干干净净，再往深处揪几位寻花问柳在秦楼楚馆里的，哪一夜陪了谁的红娘，也都能一一掰着指头数出来。自然了，这些藏之于诸位的心底的秘辛，也不都需叫我呈报上去，甄别之后，仍旧回他的遮羞布中去。】
辛劳倒也不至于，漕督主事江淮运务，为巘不及万一。
【已将网罗事实证据，皆已开具于折内，仍要知晓漕督权衡，是矣一早来在部院大堂内，见了他手中正忙，自然也没先开话匣。】
只是漕运一条，将养着上千官吏，这些日子，真真是翻了底儿朝天了。不过好在事情已大致明朗了，不似早前摸石过河，毫无头绪。

听此话，想必大人此行颇有斩获。其实漕务牵涉众多，想要协作各方顺遂推行，已非易事。冯敬熙又在任上做了这许多孽，反令督漕、运漕等事更为艰难。
【江南之肥，一在盐，二在漕，是以古往今来多少漕臣毁于一念之贪。淮滨柳巷的弹词曲赋，市井小儿口|中的歌谣，那个不沾了点揶揄唏嘘。冯姓之人在任时捞了一辈子，如今东窗事发，也是他命里定数，不得善终。只不凑巧，我接了这烫手山芋。唉，不提也罢】
想来副宪已知，冯敬熙任期曾缴交巨额议罪银。核算下来，与其年俸所入大相径庭。是以这些银子，必有其他来路。
【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三万九千两并非小数目，本督至今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查之前，穆某也纳闷，查清楚了，也便不觉得什么稀罕。
【自古漕运多泥淖，非是河水浑浊，而是人心浇薄，纷繁复杂。民之膏脂泰半于此。赫舍里大人是才接手此事，自然是要厘清弊政，好还一个清明之漕政。】
江南地头上光是总督便有好些个，不似其他之地，这里头哪一个都握着朝廷的命脉，尤其是这银子。漕督素以河运闻名，京师生死系之，权责甚重，庶几与江督无差。曩昔朝廷责其延误之过，罚的自然妥当，只是他这笔银子名为养廉，究其根底，仍出自黎庶之身。
【只将细节一一书于折中，呈递漕督。】
惯用漏规银的手段罢了。

【从他手中接过折本，展开洋洋洒洒一篇。痩金字隽秀而工整，且条条陈列清晰，是以未叫人有连篇累牍之乏。目光扫过几条要害，心里作数，便将折文合好，搁于手边】
老夫早年于两湖梳理盐务，倒也曾法|办了几员索取陋规的盐官。两江富饶，恐怕陋规之气象，大胜两湖。
【卫守备不过低阶军|官|，囊肿不绰，又为陋规银所累，一如雪上加霜，生计艰难。如是，再伸手向庶|民，打家劫舍事小，揭竿而反亦不无可能。为官不义，为富不仁，终是祸及黎民苍|生。手捻须髥，摇了摇头。复又问向穆为巘】
依副宪折中所列，江南文武中，与冯狼狈为奸行受陋规者不在少数。只不知，可有确凿证据？

【雁过留毛，兽走留皮。为官多载，纵然是谨小慎微，但难免是落人把柄的，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头走了一个江督，此际轮到他冯氏，不可为风水之道，轮流转也。早年间，漕督一任，冯氏担当，虽云谈不上建树颇多，倒也能差强人意，而今这一档子事抖落出来，便是怎么看都是错了。】
兰台出身，自当讲求一个证据。【只将身子往扶手上一靠，将后续之事托出。】前查帮弁，人员众多，但是都是口径一致的，又密询淮安诸府县，所言亦大抵相同，皆有词状录于左。

【淮安乃漕运总督部院所在之处，眼皮子底下尚且敢如此乌烟瘴气，更遑论其他少米偏县。闻言再展折文，寻至所说之状词处，逐条阅过，予以核验。】
江南富甲天下，为理之人不思勤勉执事，反成蝇营狗苟之群。可惜，可惜。【我实在看不得少年人走了歪路，行贼虐之事，断送前程，亦伤及无辜苍生。来日量刑定罪，皆是咎由自取。看罢又将折子收回】
淮安诸府只缘系江苏，虽有供词，但仅限于一省之内。事前请副宪阴访两江漕臣，可有类似之事？也好数罪并罚，将冯敬熙遗留的毒疮，彻底清理干净。

【他这一说，我到想起来，前几日倒是有这一桩事，只是近来事务逐渐冗杂，恐是忘却了，尤记得乌苏将军私语，此漕弊，千年不易之陋规，一经断绝，势必要生出别的祸端来，这事倒是不曾开列。】
前些时候前去乌苏将军的府上一叙，我想他是驻防八旗，看的应当比旁的人准些。
【语至此一顿，我与乌苏将军临别之际，他将漕丁之现状据实以告，端的是一派坦诚，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我自然也不做那过河拆桥之辈，于漕丁之中谋生的人我自是一个也不纠察，而几个首恶，则势必要顶下雷霆之怒来。】
有的，尚有江宁乌苏将军的证词在。两江之内，亦大多如此。只是他教我网开一面，法外留情。

【虽然十之八|九猜到如此，可心中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愿见污沼之中尚有一叶浮萍。待穆为巘语出“两江之内，亦大多如此”，我方算认了这事实，不再妄图施法粉|饰太平。也不再重翻奏折，抬手一挥】
副宪办事谨慎，本督不疑，证词就不必|看了。回头劳你汇整两省证据，好将陋规之风横行一事，完整述奏于御前。
【法外留情，网开一面，此话不觉引我注意。世以纲常为准，政令为绳，凡事讲求个公|正。众人皆苦，人性本善，谁生来即会贪|赃枉法？心慈无以约众，减刑则溃法。遂捻须问道】
积怨已铸成民沸，漕弊已衍生打乱。法网之外，如何能留情？

【漕督的意思已在明朗不过，这是让我应收尽收，莫要漏了什么鱼虾来，我知晓他初主两江漕务，势必要点起三把火，至于这火势烧的如何，能焚及几人的裙裾衣衫，此一语也能断下来日的景象。双手相交，独留二指在外打转。】
是小子看的浅了，是苍生何辜，为巘只是想给那些眯了眼的黎庶，指条明路罢了。余下之事，便是漕督之事，为巘不敢逾矩，若无他事，小子便告退了。
【他是漕政之主，我大半是插不上嘴，但仍希冀这一语，能入他的耳。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