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永禛阿兄开始学孙子算经。】
【我才刚学御马，司乘局给了我选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却不给我骑，要我先牵着它，陪它散上半个月的步。这是驯马还是驯我呀？没劲。头几天我还是新鲜的，后几天在那就是越待越短。纵然和阿兄没有约，也径直跑过去截他出来陪我玩。蓬莱殿的力士说，天太热，殿下在自雨亭呢！只是公主晚些再去吧，考功课的夫子还没走……我把眉头一提，笑了一笑，到自雨亭去考功课，真不好说是受罪还是享受。隔着半丈远，我站在花坛边上想偷听，可水声太响，我听不着，只得再近一步，再近一步……】
“……今有木，不知长短，引绳度之，余绳四尺五寸；屈绳量之，不足一尺。问：几何？”
【是夫子的声音，慢腾腾的，像老太监抬的步辇，恨不能一字一顿。单他讲完这道题的功夫，都够我打半个络子了。好在他慢悠悠地又说，这是今日的作业，明天再来问殿下答案……我就在他们互礼作别之后走进亭子里，笑盈盈地往阿兄身边一坐】
听了你的，方觉还是骑马有意思些。阿兄，去骑马吗？

@冷春平-

（说真的，我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夫子的，他一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否则怎么能将那么有意思的算术讲的像念经，把骄阳口中“困觉都不肯消停”的我，哄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呢？
眼前夫子的眉毛胡子渐渐糊成了一片，我的目光飘远，盯起了池子里的一片荷叶，无风自摇，许是梗子下头有鱼游着呢……
荷叶朝左，边缘轻触水面，在铜镜一样的水面上蘸起波纹，荷叶又朝右，带起一串珍珠一样的水泡，让背后掩着的荷花露出半个身子，把那只大头蜻蜓惊的咻一下弹飞出去，我的目光及着它朝远处去，便看见了毛竹后头有个水红色的身影一现，又闪了回去。）
（左右不过是书上那些东西，叽里咕噜一大串，单听清了“明天再来”四个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恭敬顶礼送走夫子，就瘫回了椅子里，也不急，只等她自己出来。）
呃……她还不知道我前些天硬要教阿姐骑马，被拧了耳朵的事儿呐……吞了吞口水，）
不了吧……
（忽的想起什么，）
给你看个好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知言便将一只黄鹂鸟的泥叫叫放了上来，我两指捏着先放在嘴上一吹——嘀哩哩一串儿鸟叫，朝乐高眼前儿一晃，）
怎么样？

那就算了，天这么热，玩点凉快的也好。
【他拒绝了，倒也好，原因嘛，我还没学会呢，下回等我学会了再去，也无妨。我倒不是怕在阿兄面前出丑，不然也就不会发出邀请了，我主要是想看看阿兄的骑马到底学得怎么样。听说阿耶之前特地夸了他，可我还没亲眼见过，这是我小小心中顶大的憾事一桩……不过，大明宫永远不缺明天，就像永禛阿兄不缺妹妹一样。】
【但李乐高这样的妹妹，是独一个。】
嗯，是个好东西。
【佯作淡定，其实早已起意要伸手一捞，结果却没捞着。当然是捞不着的啦，他晃得那样快，就又把它藏起来，我甚至都没看清楚它是什么样，依稀瞧着像是鸟，不过传出来的是哨声。才挺起的小小胸膛很快伏下来作泄气的样子，接上头一句话】原来阿兄真的只是给我看看——不借我也吹吹吗？

（乐高生的下颌尖尖，一脸精乖，个子不高，身上却总有股子傲气。
要我说，女孩子还是要温顺些的才可爱，亦不必太过聪明，否则就像圆子里的带刺儿海棠，叫人亲近不得了。不过，话说回来，清一色的杏桃软柳，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很乐意看她这样的脾气在我手底下受点挫折的，见着她泄气的样子，得意的一扬嘴角儿，有意卖关子，先不答话，接过知语递上来的汗巾，揩了揩手，才开口）
喜欢了？
（将汗巾递还出去，）
这可是我托了人从外头搜罗进来的，眼下刚时兴起来，
（心情畅快了，人才觉得清爽许多。原本讷讷的流水声也多了灵性，响的极为悦耳，听着没有来的舒服。兴致更高，继续道，）
就知道你喜欢，早给你也备了。
这个我吹过了，改明儿让知言给你送个新的去。
（言至此处，话锋一转，）
只不过…
（笑着看她表情反应，）
只不过啊，这么一件好玩意儿，还换不得你一声好阿兄吗？

喜欢，不过也不全是因为它好玩，是因为……
【阿耶素来钦慕太宗有魏征为鉴，我虽不知他在前朝是否圆梦，但在这明宫里，我敢自夸一句，我就是最诚实的镜子。我这面镜子专夸长得好看的人，譬如我眼前的阿兄，他鼻骨高耸，最像阿耶，也叫他小小年纪就不同于别的孩子显得稚气，俨然已是个少年了。就算是装模作样，得意耍坏，也比其他人呆呆愣愣的好看，所以呢，我也从来对他气不起来】
这是永禛阿兄给的。
【水声淙淙，水珠一泻如帘，是撒娇的绝佳配乐】
噫，一句阿兄还不够么？若你还要听一声好阿兄，你就把“改明儿”这三个字换了。阿兄又不是第一天做李乐高的阿兄，不知道我最没耐心的吗？你要是今天说了给我，我就得今天拿到，也不劳知言去取，蓬莱殿的路，我认得。
【小玩意收买不了大唐的公主，我要图别的。这下换我学着他的语气，追着他的眼神】
怎么样？

（自雨亭下虽比外头无遮无拦的晴天白日凉爽，却太过湿寒，水汽氤氲细细渗进衣衫，坠的人四肢沉重，不是个久呆的地方。
起身让出桌案，知语便上前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卷轴笔墨来。
我随手抽出木剑武弄着去刺水幕，不忘嘱咐知语要将那轴子拿去晒晒，免得受了潮气长霉点儿。剑身无情，分神的功夫溅起一片珠帘玉碎，乐高见状连忙掩面，仍是躲闪不及，白腻的桃腮上得了几滴水点儿，明晃晃的日头一照，晶莹莹犹如玉成明珠，花凝晓露。
噗嗤一乐，忍笑拿出自己随身的帕子替她沾去，赔罪道，）
好妹妹，这是阿兄不该了。
（这帕子原是给人拭泪的温柔物，到了她这儿却是绝无用武之地的，只得沦落如此，当个汗巾去用了。）
我听说藤原书监家的小儿子，肚里很有些生意经，经常走海路泊来些日本的新鲜玩意儿，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你想得着吗？
（知她也起了玩儿心，便拧起了眉毛，认真讨价还价起来，）
古人都说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乐高一双手数不过来的兄长，难道个个都找的来最新鲜喜人的什物送人吗？

【下雨了！却不是龙王弄风，而是小鬼斩水。连眨了好几次眼睛，睫上凝停的两点水花才坠下去，方才躲闪不及，脸上自然也有，索性不动了，端坐着等他来擦。留心瞧他拿什么来，见是张随身的帕子，就笑笑不作声，等他把这水珠也擦完了，后话也补完了，才落玉珠一般脆生生道】
日本年年送谴唐使来，把我们长安的好东西带回去，你倒要去捡人家的玩意再运回来，莫说你是大唐皇子，我都替你羞羞！
【趁他认真讨价还价的劲，这回倒是一顺手就把那方帕子攥在手中，拈在指间】阿兄是不该，那就用这条帕子赔不是吧。【撑着下巴认真地同他辩一辩】长肃阿兄就很好啊。永禛阿兄，你要是有心要同其他阿兄们比，就是真比错地方了。他们比你年纪大，比你能干，又能出宫，又有自己的封地，能找来的新鲜物什岂会不如你？
【我不是要和永禛阿兄争胜，只是同他说话有意思，就多说几句。又把手中的帕子晃一晃】我又不是明宫的奴才，一天天眼巴巴的只等着哥哥们“赏赐”，像什么样子。你把我想得也太俗气了。就好像这帕子，不算什么新鲜有趣，却是阿兄贴身的东西，你送我这个，才显得我们兄妹亲厚，你把我当好妹妹看，我自然也叫你一声好阿兄喽。

（牡丹自知盛大，因此只要浓绿的阔叶托着，端庄等人来拜，她却偏要做个会刺人的。花自有花的道理，我难懂，只当是带刺儿有带刺儿的可爱。可看花扎别人是一回事，真扎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伶牙俐齿太不可爱，我不过说一句，你拿十句堵着……
（其实还有半句“你这样长大了谁敢要你”。想起阿娘曾说女孩子嫁人是件大事儿，便憋回了肚里。
毕竟年纪尚小，心性不定。听她这样编排我，虽不恼，也有些烦了。不想再跟她婆婆妈妈的争下去，垂了眼皮，摇头晃脑，做悻悻状道，）
是是，原来是阿兄没见识了，敝帚自珍不说，还硬要送上门给人笑。
不要算啦，也省的本俗人割爱肉痛。
（木剑也不耍了，打算收摊儿。武师傅说今天要给我打个新人桩，也不知弄好了没，早些回去温了功课才好去耍。）
你看李长肃好，下次寻他去吧。
（连名带姓的忘了尊称一声兄长却不自知，理理衣袍，补充道，）
其实也甭管谁，找准了去就是了，别再走偏了路，撞到我这儿来。
（伸手去夺那帕子被她闪了过去，又故意气她，）
你想要便送你，骄阳那儿还绣了一大堆呢，我再找她挑几件，知言一件，知语一件，人人有份。

嘁，变脸大王，刚才还叫好妹妹，现在知道妹妹是带刺的玫瑰了？【给他一通答话气得泪花盈盈打转，只是不肯认输，又犟又酸地回他】我才不找长肃阿兄呢，他老气横秋——【默默为这样评价长肃而羞愧一秒钟】我找长犀……
【话说到一半，又听他说什么人人有份，泪珠骤然顺着两颊滚落，这才叫刮风就是雨，气得都忘了手里的帕子是他的，连抹几下，落得斑斑湿痕，脸上还要强撑着】好好好，是我没脸没皮赖着阿兄，阿兄有知言知语，来日还会有知面知心，过着知冷知热的好日子，我就知情知趣地再不来惹你啦！【捏着鼻子冲他哼了一声，起来扭头就跑了】

（乐高生的下颌尖尖，樱桃小嘴端正灵巧，一脸精乖，个子不高，身上却总有股子傲气。
要我说，女孩子还是要温顺些的才可爱，亦不必太过聪明，否则就像圆子里的带刺儿海棠，叫人亲近不得了。不过，话说回来，清一色的杏桃软柳，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很乐意看她这样的脾气在我手底下受点挫折的，见着她泄气的样子，得意的一扬嘴角儿，有意卖关子，先不答话，接过知语递上来的汗巾，揩了揩有些汗湿的手，吊足胃口才开口问她，）
喜欢了？
（将汗巾递还出去，不无炫耀的说道，）
这可是我托了人从外头搜罗进来的，眼下才刚时兴起来，莫说别处，就是长安城里，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心情畅快了，人才觉得清爽许多。原本讷讷的流水声此时也多了灵性，响的极为悦耳，听着没有来的舒服。兴致更高，继续道，）
就知道你喜欢，早给你也备了。
这个我吹过了，改明儿让知言给你送个新的去。
（言至此处，却是话锋一转，）
只不过…
（有意笑着看她表情反应，）
只不过啊，这么一件好玩意儿，还换不得你一声好阿兄吗？

（见她竟然落了金豆子，手脚慌乱起来。）
唔……
（我才知道带刺的玫瑰也不过还是玫瑰罢了，总归成不了个狼牙棒。刺是给人看的，花瓣儿却是实打实的娇嫩，要人捧在手里爱护着，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泪珠儿成串儿的、打着滚儿的争相顺着她腮边淌下来，颗颗有声，砸的我的心也跟着铛铛响。）
你别哭啊？别哭啊？
（想给她擦擦眼泪，却发现帕子正在她自己手里，努力想，想出了个激将法的馊主意，）
别哭了，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
（想不到她哭的是更厉害了，）
要不你打我两捶？我让你三招！
不不，你打就是了，我绝不还手！
（可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听我说话了，只兀自嚷了一阵，绕口令似的——女孩子发起疯来真是可怕！比武师傅打手板还可怕！）
乐高！
（见她要走，伸手想拉她一把，如烟似雾的披帛却从手指缝流了出去，又向前追了几步便停下来。望着那个气呼呼的小背影越跑越远，还连蹦带跳的，忽然笑出声来。
玫瑰还是可爱的玫瑰。
想必这时候我无论说什么也没用了，不如回去看看我的新人桩吧……抬头看看日头，兴许还赶得上求武师傅再教我几个新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