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民谣我不会唱，但我会吹埙——按着记忆中阿娘给我唱的洛阳小曲儿的调吹一首小调。
近来不少人因离乡而思乡，也有人因丧亲而思归，而我，只是好奇——好奇故乡的月亮会不会比这里的月亮更圆更大。
不如归去？

南渡的路很长很长，走了许多天，还没有到，我甚至以为就这样走着再也走不到头儿。
这一路我遇见了魏家几位哥哥，兄长要帮衬着打点一路我同阿姊的吃穿用度，便少于时间陪我们，我同叶娘子不亲，来往亦少。黎哥哥大我几岁，生的漂亮，我常跟在他身后。
夜里天凉，尽管春日过了大半。我拿着披风坐在他身侧，看着他呆呆望向明月，随他一起抬眸。
“哥哥，你想什么呢？”

“在想故乡的月亮。”
侧头看她，这个小小的团子，“你会唱故乡的歌吗小团子？”
看着手里的埙，略有一点感叹，“我只记得故乡的调，却不记得故乡的歌了。”
“你要是会唱，我给你吹埙作伴儿。”

周遭都安静极了，月亮虽然濛濛泷泷，带着雾色，可却勾人神思。我从来未认真地瞧过月亮，从来不知最美好的东西抬头就能看到，更不要说是——汴京的月亮。在纷繁嘈杂的阜盛中，早已忘记那片安静与柔软。故乡的调是什么呢？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我试着唱了出来，埙的声音低哑沉稳，蓦地，心头涌上了千言万语，在此一刻都化作了故乡的思念。
“咫尺千里，未饮心已先醉，此恨有谁知。”

乡曲容易勾起情肠——嗯，是惆怅。
“小团子唱的真好听。”
一曲毕，转头看着漂亮的小人儿，替她拢了拢披风，“这一路长途辛苦，你吃睡的还好吗？”
魏家的祖籍在洛阳，但汴京呆的久了，对洛阳却早已没什么印象。
“其实我对洛阳老家没什么印象——而且我总觉得，天下的月亮都是一样的。”

“真的吗....我一向不会唱曲儿的。”
以前跟着阿娘唱小调，她总是笑话我。自知没有那天赋，也便不再跟着学。可那几首耳熟能详的、故乡离别的曲子，听着听着，早已烂熟于心。未能想到用沙哑的声音唱出来，竟然也是那般动听。
我朝黎哥哥身旁靠了靠，身在异乡为异客，我与他都是这天涯旅人罢了。
“再苦，我们也会衣食无忧。也...不是我们操心的。若说心情，大家都知道南渡不过是避难罢了。”
“故乡的月总是最圆的，也是最明的。”

7
故乡的月亮都是最明最圆的？原来是这样吗。
“都说南方水土养人，会让我们小团子越来越漂亮的。”
南渡是避难不假，但比南渡跟难的，是还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兵卒们，没有希望的作战就是充满希望的——为国为君为家为民者，哪怕是明知可能没有归途，还依旧上了沙场的诸君。
“魏家大多都要回洛阳去，小团子以后会来洛阳玩吗？咱们可以一起去打马球去看洛阳灯花。”

“阿哥惯会哄我开心。”
这一路的颠簸让人困倦，厌烦了南渡的这一路的生活，对于苏杭也全然没有兴致。黎哥哥他们与我行至洛阳便要分开了。接下来的日子想来又是乏味极了。
我想等战火停息的时候，我们都该回汴京罢，那时我们又会再见。
洛阳，听说牡丹很好看。
“好啊，等战事停缓了，我去洛阳寻你，我们一起看灯花。”

9
抬手替小团子摘掉发髻上沾染的小碎叶，大概是风带来的。
“起风了，咱们回马车上，我再去找厨娘看看有没有牛乳茶，给你倒些来喝。”
“该回去了。”
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送她回车上，乱世之下，平安首重。

我朝他点了点头，收起了眼里的黯然，随即朝他一笑。
与黎哥哥一同回到马车里，夜深露重，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困倦极了。也未来得及去尝牛乳，拥簇着披风，倒头便睡了过去。
梦中好似有人低吟宛转，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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