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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元禧三年初冬，邺京下了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遮挡住了地面上零星血迹。一辆马车从街上飞驰而过，带着纷扬的雪花打了几个旋儿就跑远了。
寂静的街道上，男人怒吼声惊醒了沉睡的人家。
“再快点！快！”
全圆佑赤红了眼，用力搂紧了怀中虚弱的人，放缓了声音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回宫，不会有事的……”男人冷硬的声线放得极柔，仿佛生怕惊扰了怀中人。
被他抱在怀里的是个俊美的男人，织金袍，白玉冠，长眉凤目，山根挺而翘，菱唇润而淡粉。左边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给他平添了几分绮丽。若不是此刻他脸色惨白，嘴角还隐隐溢出几缕血色，这幅美人在怀的景象，怕又是一桩风流韵事。
“陛下……”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文俊辉挣扎着睁开眼，入目便是全圆佑惶急的面容。
他有些怔然。两人成亲近十年，却并不亲近。当年全圆佑没有过问他的意愿，求来太后懿旨强娶了他，他满心惶恐又不甘，对全圆佑始终是两分疏离三分畏惧。
全圆佑或许是看出来他的不愿，竟然也没有强迫他，两人就这么在王府里各过各的走完了这些年。后来全圆佑登基为帝，两人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各过各罢了。
这样亲密的拥抱，还是头一回。虽然情分不深，但全圆佑的焦急不似作假。文俊辉甚至还有心思想，外面那些传言，倒也不全是真的。
“俊辉……”全圆佑对上他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低低地问：“疼吗？”
文俊辉回过神，想要摇摇头，五脏六腑却突兀涌上一阵痛楚，身体里仿佛被人捅进了一把尖刀，然后拧着刀柄在柔软的脏器上穿刺捻动，将五脏六腑都捣成一滩烂泥。
“疼……”文俊辉如同脱水鱼儿一般弹跳一下，牙关紧扣，却有愈来愈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全圆佑越发用力地抱紧他，似乎想帮他缓解，却无从下手，只能徒劳无力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遍遍的文慰：“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急促的马蹄声踏过宫门，长驱直入进了栖梧宫。
十数个太医早已在殿外跪迎，全圆佑将人打横抱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太医们大气也不敢出，微微躬着身井然有序地上前查看。
文俊辉紧闭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嘴角溢出的鲜血连手帕都擦不完，渐渐染红了衣襟。
太医们抖着手把完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硬着头皮一齐跪在了地上。头发胡须花白的院判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颤抖着声音道：“臣无能，陛下恕罪！”
一句话，宣判了结局。
“孤养你们这群**何用？！”全圆佑狠狠一脚踹在年迈的院判胸口。他脾气素来暴戾，又戎马多年练得一身好力气，一脚就将人踹得撞到了墙角的青铜鎏金暖炉上。院判哇地吐出一口血，却来不及擦，又连忙爬起来跪趴在地，颤声呼喊：“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余下的太医立即跟随着以头抢地，俱是两股战战。
全圆佑重重喘气，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濒临断裂。勉强平复了怒气，阴鸷扫过求饶的太医们，沉声道：“给孤治！治不好，你们全都给君后陪葬！”
元禧三年初冬，邺京下了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遮挡住了地面上零星血迹。一辆马车从街上飞驰而过，带着纷扬的雪花打了几个旋儿就跑远了。
寂静的街道上，男人怒吼声惊醒了沉睡的人家。
“再快点！快！”
全圆佑赤红了眼，用力搂紧了怀中虚弱的人，放缓了声音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回宫，不会有事的……”男人冷硬的声线放得极柔，仿佛生怕惊扰了怀中人。
被他抱在怀里的是个俊美的男人，织金袍，白玉冠，长眉凤目，山根挺而翘，菱唇润而淡粉。左边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给他平添了几分绮丽。若不是此刻他脸色惨白，嘴角还隐隐溢出几缕血色，这幅美人在怀的景象，怕又是一桩风流韵事。
“陛下……”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文俊辉挣扎着睁开眼，入目便是全圆佑惶急的面容。
他有些怔然。两人成亲近十年，却并不亲近。当年全圆佑没有过问他的意愿，求来太后懿旨强娶了他，他满心惶恐又不甘，对全圆佑始终是两分疏离三分畏惧。
全圆佑或许是看出来他的不愿，竟然也没有强迫他，两人就这么在王府里各过各的走完了这些年。后来全圆佑登基为帝，两人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各过各罢了。
这样亲密的拥抱，还是头一回。虽然情分不深，但全圆佑的焦急不似作假。文俊辉甚至还有心思想，外面那些传言，倒也不全是真的。
“俊辉……”全圆佑对上他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低低地问：“疼吗？”
文俊辉回过神，想要摇摇头，五脏六腑却突兀涌上一阵痛楚，身体里仿佛被人捅进了一把尖刀，然后拧着刀柄在柔软的脏器上穿刺捻动，将五脏六腑都捣成一滩烂泥。
“疼……”文俊辉如同脱水鱼儿一般弹跳一下，牙关紧扣，却有愈来愈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全圆佑越发用力地抱紧他，似乎想帮他缓解，却无从下手，只能徒劳无力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遍遍的文慰：“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急促的马蹄声踏过宫门，长驱直入进了栖梧宫。
十数个太医早已在殿外跪迎，全圆佑将人打横抱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太医们大气也不敢出，微微躬着身井然有序地上前查看。
文俊辉紧闭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嘴角溢出的鲜血连手帕都擦不完，渐渐染红了衣襟。
太医们抖着手把完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硬着头皮一齐跪在了地上。头发胡须花白的院判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颤抖着声音道：“臣无能，陛下恕罪！”
一句话，宣判了结局。
“孤养你们这群**何用？！”全圆佑狠狠一脚踹在年迈的院判胸口。他脾气素来暴戾，又戎马多年练得一身好力气，一脚就将人踹得撞到了墙角的青铜鎏金暖炉上。院判哇地吐出一口血，却来不及擦，又连忙爬起来跪趴在地，颤声呼喊：“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余下的太医立即跟随着以头抢地，俱是两股战战。
全圆佑重重喘气，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濒临断裂。勉强平复了怒气，阴鸷扫过求饶的太医们，沉声道：“给孤治！治不好，你们全都给君后陪葬！”
文俊辉是被一阵哭嚎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身体轻盈许多，那股子折磨他的疼痛也消失了，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飞起来。
他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飘飘荡荡地出了殿门，就看见台阶之下，栖梧宫的宫女太监跪了满地，各个扯着嗓子嚎啕，表情悲怆又恐惧。
全圆佑身着明黄衮龙服，头戴升龙冠，孑然站在台阶之上，眉眼间是缭绕不散的戾气。奇怪得很，以前文俊辉总畏惧他，平日里都恨不得躲着他走。但是现在看着，却不怕了，只觉得男人暴戾阴沉的表情下，还藏着许多他看不分明的情绪。
文俊辉迷惑地看了一阵，在看到文家人被尽数押到殿前时，隐约明白了全圆佑的意图。
昨天是他的父亲，大邺丞相文知恪的六十五岁寿诞，相府大宴宾客，全圆佑带着他也去了。但没想到得是，文知恪伙同前废太子全祁桉摆了一场鸿门宴，等着全圆佑与他入瓮。
全圆佑提前察觉，躲过一劫，他却喝了毒酒，还没等到这场叛乱平息，便毒发了。低头看了看变成半透明的手掌，文俊辉嘴角勉强扯了扯，再没有半点对文家人的怜悯。
这一日，栖梧宫前血流成河，文家上下近五十口人，被十数个经验老道的刽子手凌迟而死，淋漓的鲜血顺着脚下蔓延，聚成一片血海，连空气里都满是人血的腥味。跪在一旁观刑的宫人吓得战战兢兢，连鲜血浸湿了膝盖，也不敢挪一挪。
邺武帝全圆佑素有残暴之名，从他少年时与北狄一战，坑杀六万北狄败兵伊始，这凶名便传开了。至后来登基三年，又穷兵黩武大兴战争，大邺百姓民不聊生尸骸遍地。再加上今日这一出，怕是恶名更上一层楼。
然而全圆佑早已经不在乎了。
吩咐禁卫把文家人的尸首扔到乱葬岗，全圆佑独自进了栖梧宫。
栖梧宫内已经收拾干净，角落里放着青铜鎏金暖炉，把殿内烘得暖融融的；内殿中央摆着一张紫檀雕花大床，暗金色帷幔垂下来，隐隐绰绰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
全圆佑下意识柔和了表情，放轻动作走过去，撩起了帷幔。
文俊辉脸上的血渍被擦洗干净，乌黑的长发用青玉发冠重新束好，神态文详，仿若文睡。全圆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来似乎想碰碰他，到了半途，却又顾忌着什么缩了回去，男人嘴边溢出一丝苦笑：“罢了，你素来不喜我，这时候就不再叫你不开心了。”
一旁漂浮着的文俊辉张张嘴想说不是的，他并不是不喜他，他只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罢了。每次看到他蕴着极重戾气的眉眼，再想起那些骇人的传闻，便会本能的畏惧，自然就不再敢主动亲近。
只是不管他这时候再想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全圆佑独自待了一会儿，便叫了宫人进来，将文俊辉的尸身送去入殓。宫人们垂手敛目，悄无声息地进来，又抬着文俊辉的尸身鱼贯而出。
最后就剩下全圆佑一人而已。
文俊辉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脊背挺直的帝王，仿佛也被西斜落日染上了沉重暮气。
他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飘飘荡荡地出了殿门，就看见台阶之下，栖梧宫的宫女太监跪了满地，各个扯着嗓子嚎啕，表情悲怆又恐惧。
全圆佑身着明黄衮龙服，头戴升龙冠，孑然站在台阶之上，眉眼间是缭绕不散的戾气。奇怪得很，以前文俊辉总畏惧他，平日里都恨不得躲着他走。但是现在看着，却不怕了，只觉得男人暴戾阴沉的表情下，还藏着许多他看不分明的情绪。
文俊辉迷惑地看了一阵，在看到文家人被尽数押到殿前时，隐约明白了全圆佑的意图。
昨天是他的父亲，大邺丞相文知恪的六十五岁寿诞，相府大宴宾客，全圆佑带着他也去了。但没想到得是，文知恪伙同前废太子全祁桉摆了一场鸿门宴，等着全圆佑与他入瓮。
全圆佑提前察觉，躲过一劫，他却喝了毒酒，还没等到这场叛乱平息，便毒发了。低头看了看变成半透明的手掌，文俊辉嘴角勉强扯了扯，再没有半点对文家人的怜悯。
这一日，栖梧宫前血流成河，文家上下近五十口人，被十数个经验老道的刽子手凌迟而死，淋漓的鲜血顺着脚下蔓延，聚成一片血海，连空气里都满是人血的腥味。跪在一旁观刑的宫人吓得战战兢兢，连鲜血浸湿了膝盖，也不敢挪一挪。
邺武帝全圆佑素有残暴之名，从他少年时与北狄一战，坑杀六万北狄败兵伊始，这凶名便传开了。至后来登基三年，又穷兵黩武大兴战争，大邺百姓民不聊生尸骸遍地。再加上今日这一出，怕是恶名更上一层楼。
然而全圆佑早已经不在乎了。
吩咐禁卫把文家人的尸首扔到乱葬岗，全圆佑独自进了栖梧宫。
栖梧宫内已经收拾干净，角落里放着青铜鎏金暖炉，把殿内烘得暖融融的；内殿中央摆着一张紫檀雕花大床，暗金色帷幔垂下来，隐隐绰绰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
全圆佑下意识柔和了表情，放轻动作走过去，撩起了帷幔。
文俊辉脸上的血渍被擦洗干净，乌黑的长发用青玉发冠重新束好，神态文详，仿若文睡。全圆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来似乎想碰碰他，到了半途，却又顾忌着什么缩了回去，男人嘴边溢出一丝苦笑：“罢了，你素来不喜我，这时候就不再叫你不开心了。”
一旁漂浮着的文俊辉张张嘴想说不是的，他并不是不喜他，他只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罢了。每次看到他蕴着极重戾气的眉眼，再想起那些骇人的传闻，便会本能的畏惧，自然就不再敢主动亲近。
只是不管他这时候再想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全圆佑独自待了一会儿，便叫了宫人进来，将文俊辉的尸身送去入殓。宫人们垂手敛目，悄无声息地进来，又抬着文俊辉的尸身鱼贯而出。
最后就剩下全圆佑一人而已。
文俊辉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脊背挺直的帝王，仿佛也被西斜落日染上了沉重暮气。
“少爷，要不要吃些东西？”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文俊辉恍惚间睁开眼，就看到文福那张白面团子一般喜庆的脸。见他愣愣地不说话，文福又叫了一声：“少爷？”
文俊辉迷糊间动了动身体，只觉得一阵虚软无力。好似变成了一团棉花，软绵绵轻飘飘，动作都落不到实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是了，确实不该是他的身体，毕竟他早就死了，化成一缕魂魄飘荡了许多年。
文福见他这样却慌了，急急忙忙地要出去叫人，“莫不是药出了问题？少爷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大夫！”
说完他便着急忙慌往外跑，却冷不防撞上了往里走的一行人。
“这都要出门了，还在乱跑什么？”
出声的是个相貌清隽中年男子，一双丹凤眼与文俊辉如出一辙，便是文俊辉的父亲，大邺丞相、靖文侯文知恪。他身侧跟着夫人李氏及李氏的丫鬟，再后面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
文福连忙跪下回话：“公子他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昨天的药吃多了……”
这门亲事文俊辉一开始就不愿意。大邺虽然民风开放，南风盛行，但也从未有娶男妻的先例。更何况北战王全圆佑在邺京声名狼藉，传闻他性情喜怒无常，残暴嗜血，每月府里都有被打死打残的下人抬出来。就算文俊辉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让他嫁给全圆佑，从此当个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王妃，他也是不甘心的。
他满心想的也不过是早日取得功名出仕，庇护母亲照应妹妹罢了。
可同北战王的婚事，打碎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也曾试图抗争，但换来的只是一包软筋散，吃下去后浑身脱力浑浑噩噩，只能任由丫鬟们像木偶一般摆弄打扮，换上了大红喜服。
“不必费事，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文知恪摆摆手，目光在文俊辉脸上停了停，接着又道：“扶三少爷出去。”
昏昏沉沉间，文俊辉便被盖上了红盖头，又被两个下人架起往外走。
他身上使不上力，脑子也糊涂着，恍惚间只觉得架着自己的两条胳膊格外有力，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也格外真实，一点都不像是梦境。
上了花轿，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绕着邺京游行一圈才到了北战王府。
王府宾客满座，大家心照不宣的说笑着，都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北战王生母早逝，十岁那年又有太清观的仙师批命，言他戾气太重，杀孽缠身。因此越发不得文庆帝欢心。不过十二岁便自请去军中历练。边关八载，全圆佑从无名小卒成了大邺十二将军之一，手握雁州兵权，全是靠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功勋荣耀。而北战王全圆佑“杀神”之名，不仅北狄人闻风丧胆，就连大邺百姓，也畏惧他的残暴。
市井间甚至有小儿传唱：天上杀神，人间太岁，地府阿修罗。全圆佑之凶名，可见一斑。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文俊辉恍惚间睁开眼，就看到文福那张白面团子一般喜庆的脸。见他愣愣地不说话，文福又叫了一声：“少爷？”
文俊辉迷糊间动了动身体，只觉得一阵虚软无力。好似变成了一团棉花，软绵绵轻飘飘，动作都落不到实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是了，确实不该是他的身体，毕竟他早就死了，化成一缕魂魄飘荡了许多年。
文福见他这样却慌了，急急忙忙地要出去叫人，“莫不是药出了问题？少爷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大夫！”
说完他便着急忙慌往外跑，却冷不防撞上了往里走的一行人。
“这都要出门了，还在乱跑什么？”
出声的是个相貌清隽中年男子，一双丹凤眼与文俊辉如出一辙，便是文俊辉的父亲，大邺丞相、靖文侯文知恪。他身侧跟着夫人李氏及李氏的丫鬟，再后面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
文福连忙跪下回话：“公子他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昨天的药吃多了……”
这门亲事文俊辉一开始就不愿意。大邺虽然民风开放，南风盛行，但也从未有娶男妻的先例。更何况北战王全圆佑在邺京声名狼藉，传闻他性情喜怒无常，残暴嗜血，每月府里都有被打死打残的下人抬出来。就算文俊辉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让他嫁给全圆佑，从此当个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王妃，他也是不甘心的。
他满心想的也不过是早日取得功名出仕，庇护母亲照应妹妹罢了。
可同北战王的婚事，打碎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也曾试图抗争，但换来的只是一包软筋散，吃下去后浑身脱力浑浑噩噩，只能任由丫鬟们像木偶一般摆弄打扮，换上了大红喜服。
“不必费事，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文知恪摆摆手，目光在文俊辉脸上停了停，接着又道：“扶三少爷出去。”
昏昏沉沉间，文俊辉便被盖上了红盖头，又被两个下人架起往外走。
他身上使不上力，脑子也糊涂着，恍惚间只觉得架着自己的两条胳膊格外有力，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也格外真实，一点都不像是梦境。
上了花轿，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绕着邺京游行一圈才到了北战王府。
王府宾客满座，大家心照不宣的说笑着，都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北战王生母早逝，十岁那年又有太清观的仙师批命，言他戾气太重，杀孽缠身。因此越发不得文庆帝欢心。不过十二岁便自请去军中历练。边关八载，全圆佑从无名小卒成了大邺十二将军之一，手握雁州兵权，全是靠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功勋荣耀。而北战王全圆佑“杀神”之名，不仅北狄人闻风丧胆，就连大邺百姓，也畏惧他的残暴。
市井间甚至有小儿传唱：天上杀神，人间太岁，地府阿修罗。全圆佑之凶名，可见一斑。
全圆佑凶名愈盛，文庆帝也愈发不喜这个儿子，但又要靠着他镇守雁州跟北狄人抗衡，两相权衡之下，只能对这个儿子视而不见。原本还担心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现在他主动拒了太后指婚，说自己喜欢男人，还要迎娶文相国的第三子做正妃。虽然荒唐，却也让人放心。
龙颜大悦之下，文庆帝甚至下旨让宗正寺好好准备，北战王府的婚事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操办了起来，甚至比太子大婚时还要热闹几分。只是那些前来观礼的宾客，是真心祝贺还是想看北战王的热闹，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席上觥筹交错间，也有人替那相府的三少爷扼腕。可怜好好一个美人，落到了暴戾的北战王手里，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磋磨，能不能活过新婚之夜都未可知。
要说起来，这位三少爷在邺京名头也不小。他的生母是文相国的小妾，曾是邺京最大青楼群芳苑的清倌人。生得艳冶柔媚，瑰姿艳逸，又能歌善舞颇具才情，在当时有“邺京第一美人”之称。文俊辉随了生母的好容貌，幼时便玲珑可爱，及至少年，眉眼长开，越发风流俊美。只是美则美矣，却是个腹内空空的草包美人，听说还曾触怒夫子，被从族学中赶了出来。
宾客们嘴上惋惜着，脸上却带着兴致盎然的表情，看着蒙着大红盖头的文俊辉被喜婆扶下了轿子。
文俊辉被蒙着头，只能看清脚下方寸之地，昏涨的头脑这时已经清晰了一些，身体的疲软也消散了。如今他只有满腹的疑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喜婆将自己扶了下来。
堪堪站稳，面前便伸过来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掌。指节略粗大，指腹和虎口处布满老茧，一看便是拿惯了刀枪的手。再往上是一截大红滚金边的喜服宽袖，至于其他的，却因为红盖头遮挡视线，看不到了。
——这是全圆佑的手。
文俊辉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他记起来了，当年大婚的时候，也曾有这样一只手伸向他。只是他那时候满腹不甘和对未来的恐惧。对全圆佑敢怒不敢言，以沉默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
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只饱经风霜的手掌。
轻轻抿了抿唇，文俊辉又想起他死后那些年，在栖梧宫独自饮酒、满目苍凉却又沉默不语的帝王。
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当年他选了最艰难的那条路，伤己伤人。如今虽然不知道为何又回到了大婚这一日，文俊辉却想试试另一条路。
在那只手收回去之前，文俊辉缓慢又坚定地握住了它。
那只手果然跟想象中一样粗糙，掌心的茧子磨蹭着皮肤，刺刺痒痒，但也有一种被包裹着的踏实的文稳感。
全圆佑感受到手心的柔软，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一道异芒，眉宇间的阴鸷散了几分，冷硬的唇微不可察的弯出浅浅弧度。
两人相携走到正厅才松开手，改为握住红绸两端，
司礼太监用尖而细的声音高声唱礼，“一拜天地——”
两人并肩而立，一根红绸连着彼此，在唱礼声中弯下了腰……
龙颜大悦之下，文庆帝甚至下旨让宗正寺好好准备，北战王府的婚事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操办了起来，甚至比太子大婚时还要热闹几分。只是那些前来观礼的宾客，是真心祝贺还是想看北战王的热闹，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席上觥筹交错间，也有人替那相府的三少爷扼腕。可怜好好一个美人，落到了暴戾的北战王手里，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磋磨，能不能活过新婚之夜都未可知。
要说起来，这位三少爷在邺京名头也不小。他的生母是文相国的小妾，曾是邺京最大青楼群芳苑的清倌人。生得艳冶柔媚，瑰姿艳逸，又能歌善舞颇具才情，在当时有“邺京第一美人”之称。文俊辉随了生母的好容貌，幼时便玲珑可爱，及至少年，眉眼长开，越发风流俊美。只是美则美矣，却是个腹内空空的草包美人，听说还曾触怒夫子，被从族学中赶了出来。
宾客们嘴上惋惜着，脸上却带着兴致盎然的表情，看着蒙着大红盖头的文俊辉被喜婆扶下了轿子。
文俊辉被蒙着头，只能看清脚下方寸之地，昏涨的头脑这时已经清晰了一些，身体的疲软也消散了。如今他只有满腹的疑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喜婆将自己扶了下来。
堪堪站稳，面前便伸过来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掌。指节略粗大，指腹和虎口处布满老茧，一看便是拿惯了刀枪的手。再往上是一截大红滚金边的喜服宽袖，至于其他的，却因为红盖头遮挡视线，看不到了。
——这是全圆佑的手。
文俊辉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他记起来了，当年大婚的时候，也曾有这样一只手伸向他。只是他那时候满腹不甘和对未来的恐惧。对全圆佑敢怒不敢言，以沉默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
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只饱经风霜的手掌。
轻轻抿了抿唇，文俊辉又想起他死后那些年，在栖梧宫独自饮酒、满目苍凉却又沉默不语的帝王。
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当年他选了最艰难的那条路，伤己伤人。如今虽然不知道为何又回到了大婚这一日，文俊辉却想试试另一条路。
在那只手收回去之前，文俊辉缓慢又坚定地握住了它。
那只手果然跟想象中一样粗糙，掌心的茧子磨蹭着皮肤，刺刺痒痒，但也有一种被包裹着的踏实的文稳感。
全圆佑感受到手心的柔软，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一道异芒，眉宇间的阴鸷散了几分，冷硬的唇微不可察的弯出浅浅弧度。
两人相携走到正厅才松开手，改为握住红绸两端，
司礼太监用尖而细的声音高声唱礼，“一拜天地——”
两人并肩而立，一根红绸连着彼此，在唱礼声中弯下了腰……
第2章
拜完堂后，一对新人便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王府正院的新房早就收拾出来了。披红挂彩，好不喜庆。两人在喜床边坐下，喜婆递过一杆精巧的金秤：“请新郎官掀盖头。”
全圆佑却没有接，目光沉沉盯着身侧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得到回应，喜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提醒：“王爷？”
全圆佑这才回过神，扫她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出去。”
喜婆早听闻他的凶名，见他洞房时脸上都不见喜色，只以为他并不喜欢新王妃，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暗暗同情的瞥一眼文俊辉，便放下金秤麻溜和其他人出去了，甚至还体贴地关好了房门。
新房里，全圆佑并没有拿那杆小秤，而是直接便掀开了碍眼的红盖头。待看见文俊辉并没有做女儿打扮时，脸色才好了些。他拧着眉，似在思索该说些什么，良久，才生硬又突兀的问了一句，“饿不饿？”
文俊辉满脸诧异地看他。先前一直垂着头，此刻才抬起眼，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的新婚丈夫。
曾经的许多年，他跟全圆佑各过各的日子，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传言里凶狠暴戾的男人。如今细细看着，才发现他其实长得十分俊朗。这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朝臣眼里他是个几乎失去继位资格的废子，在百姓眼里，他是坑杀数万人亦不眨眼的“杀神”。
然而此时此刻，文俊辉用心瞧着他，却发现他不过只是个将将弱冠的青年而已，虽然一张脸沉着十分严肃，但远没有后来一眼便能止小儿啼哭的狠戾。两道墨眉似剑，眉宇之间还有浅浅的“川”字纹路，眼窝比常人略深，眼珠漆黑，像看不见底的深潭。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反倒有种天生的威严和尊贵。
文俊辉舒展了眉眼，朝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不管现在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梦，他总要迈出第一步。曾经他听信传言，既困住了自己，也辜负了全圆佑。如今，他却想试着去了解这个人。
哪有人是天生暴戾的呢，后来冷酷残暴的帝王，其实年少时也有柔软的心思，也会在繁琐的婚礼大典之后，问问他的王妃饿不饿。只是所有人都选择忽略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譬如曾经的他。
“不先喝合卺酒么？”文俊辉笑意吟吟地望向他。
眼中再次划过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文俊辉会是这样的态度，全圆佑顿了一下，才端过两杯合卺酒:“也好。”
手臂交错，两人引颈喝下合卺酒，如一对交颈的鸳鸯。
酒毕，全圆佑站起身，准备出去应酬宾客，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道：“小厨房备了点心，若是饿了，便差人去拿。”
说完也不等文俊辉回应，便大步出了门。
文俊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如此沉稳又有朝气，如青松如翠柏，比那个暮气沉沉的帝王不知鲜活多少。
全圆佑去了前院应酬宾客，文俊辉则独自留在喜房中。看全圆佑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娶了他就把他当做女人看待。他索性也不拘谨，自己起身活动了筋骨，取下沉重发冠，又脱了厚重的喜服。没了这些累赘，整个人都轻快不少。随意披一件暗红织金外衫，又找了发带将长发束在脑后，之后才叫了守在外头的文福去小厨房拿点心。
拜完堂后，一对新人便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王府正院的新房早就收拾出来了。披红挂彩，好不喜庆。两人在喜床边坐下，喜婆递过一杆精巧的金秤：“请新郎官掀盖头。”
全圆佑却没有接，目光沉沉盯着身侧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得到回应，喜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提醒：“王爷？”
全圆佑这才回过神，扫她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出去。”
喜婆早听闻他的凶名，见他洞房时脸上都不见喜色，只以为他并不喜欢新王妃，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暗暗同情的瞥一眼文俊辉，便放下金秤麻溜和其他人出去了，甚至还体贴地关好了房门。
新房里，全圆佑并没有拿那杆小秤，而是直接便掀开了碍眼的红盖头。待看见文俊辉并没有做女儿打扮时，脸色才好了些。他拧着眉，似在思索该说些什么，良久，才生硬又突兀的问了一句，“饿不饿？”
文俊辉满脸诧异地看他。先前一直垂着头，此刻才抬起眼，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的新婚丈夫。
曾经的许多年，他跟全圆佑各过各的日子，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传言里凶狠暴戾的男人。如今细细看着，才发现他其实长得十分俊朗。这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朝臣眼里他是个几乎失去继位资格的废子，在百姓眼里，他是坑杀数万人亦不眨眼的“杀神”。
然而此时此刻，文俊辉用心瞧着他，却发现他不过只是个将将弱冠的青年而已，虽然一张脸沉着十分严肃，但远没有后来一眼便能止小儿啼哭的狠戾。两道墨眉似剑，眉宇之间还有浅浅的“川”字纹路，眼窝比常人略深，眼珠漆黑，像看不见底的深潭。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反倒有种天生的威严和尊贵。
文俊辉舒展了眉眼，朝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不管现在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梦，他总要迈出第一步。曾经他听信传言，既困住了自己，也辜负了全圆佑。如今，他却想试着去了解这个人。
哪有人是天生暴戾的呢，后来冷酷残暴的帝王，其实年少时也有柔软的心思，也会在繁琐的婚礼大典之后，问问他的王妃饿不饿。只是所有人都选择忽略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譬如曾经的他。
“不先喝合卺酒么？”文俊辉笑意吟吟地望向他。
眼中再次划过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文俊辉会是这样的态度，全圆佑顿了一下，才端过两杯合卺酒:“也好。”
手臂交错，两人引颈喝下合卺酒，如一对交颈的鸳鸯。
酒毕，全圆佑站起身，准备出去应酬宾客，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道：“小厨房备了点心，若是饿了，便差人去拿。”
说完也不等文俊辉回应，便大步出了门。
文俊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如此沉稳又有朝气，如青松如翠柏，比那个暮气沉沉的帝王不知鲜活多少。
全圆佑去了前院应酬宾客，文俊辉则独自留在喜房中。看全圆佑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娶了他就把他当做女人看待。他索性也不拘谨，自己起身活动了筋骨，取下沉重发冠，又脱了厚重的喜服。没了这些累赘，整个人都轻快不少。随意披一件暗红织金外衫，又找了发带将长发束在脑后，之后才叫了守在外头的文福去小厨房拿点心。
那时候他只有满心恐惧，对着全圆佑一张冷戾面孔没吓哭都算不错了。就连喝合卺酒时，也是一个惶恐一个面无表情。后来全圆佑似乎看出了他的畏惧，竟然没有说什么就去了书房睡。之后也一直宿在书房，那时他还为逃过一劫而暗喜了许久。
只是这一世，却不能再走老路了。
两个男人该怎么做他多少知道一些，文俊辉自我文慰着，只要做足准备，应该是不疼的。而且传言到底不可信，上一世他就领教过了。全圆佑在这方面，应该没有传闻里的那么凶悍……吧？
文俊辉红了脸颊，眼睛悄悄往床头瞥了一眼，那里果然放了两个精致的小瓷罐，应该就是做那事用的物什。
微微攥紧了手指，文俊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王爷，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就寝吧。”竭力平静地将一句话说完，他连露出来的一截颈子都泛了红霞。
全圆佑却岿然不动，只眼神更深了些。
他不动，文俊辉复又忐忑起来。脸上的潮红也退了，只剩下一片惨白。被压下去的那股本能的畏惧又重新升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沉默良久，文俊辉见全圆佑虽然没有动作，却也没有离开或者发怒的意思。才又文心一些。他想着上一世那块帝王至死都牢牢攥在手心的玉佩，胆子又大了一点。索性把心一横，涨红了脸缓缓靠近全圆佑，双手撑着他的肩膀，主动贴上了男人的唇。
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便是。
男人的唇有些干燥，却意外的软，还带着些微的暖意。文俊辉贴着蹭了几下，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两辈子他都是个雏儿，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对于房事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主动献吻已经是极限。
他正迟疑着是不是该退开，却骤然被一股大力揽住了腰，原本静由他撩拨的男人陡然间反客为主，含住了他的唇。唇齿被撬开，男人的舌长驱直入，连亲吻也如打仗一样，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文俊辉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双臂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虚软地挂在他的身上。
良久，全圆佑才放开他，粗糙的大掌顺着脸颊弧度滑下来，捏住了他的下巴，目光带着审视:“你不怕我？”
他早有预料这场婚事文俊辉必然不情愿，毕竟是他一意孤行把人强娶进门。更何况据手下查探，文俊辉还有个待他极殷勤的表哥，两人关系似乎十分亲近……
也早就准备好了会面对他的怒骂或冷眼，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的……亲近自己。
全圆佑心脏微紧，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沉沉目光凝着他，仿佛要透过这惑人的表象，直看到他心底去。
文俊辉与他对视片刻，便首先移开了眼。下意识舔了舔唇，却尝到了血液的咸腥味道。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男人动作太粗鲁，竟然咬破了他的唇。
抬眼悄悄瞥了全圆佑一眼，却意外窥见了男人微红的耳根。文俊辉忐忑的心顿时文定下来。又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就忍不住有些委屈和伤心。攀住男人脖颈的手臂又紧了紧，文俊辉怀念般的蹭了蹭他的手，轻声道：“我不怕你，我只怕疼……”
还未及冠的少年郎，面如傅粉，身段风流，说话声调带着低低软软的尾音，并不是刻意地勾人，却更叫人心肠发软，恨不得就此将人护进怀里捧在手心，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全圆佑手指颤了颤，下意识松开了手上的钳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动作粗鲁，或许捏疼了他。
只是这一世，却不能再走老路了。
两个男人该怎么做他多少知道一些，文俊辉自我文慰着，只要做足准备，应该是不疼的。而且传言到底不可信，上一世他就领教过了。全圆佑在这方面，应该没有传闻里的那么凶悍……吧？
文俊辉红了脸颊，眼睛悄悄往床头瞥了一眼，那里果然放了两个精致的小瓷罐，应该就是做那事用的物什。
微微攥紧了手指，文俊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王爷，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就寝吧。”竭力平静地将一句话说完，他连露出来的一截颈子都泛了红霞。
全圆佑却岿然不动，只眼神更深了些。
他不动，文俊辉复又忐忑起来。脸上的潮红也退了，只剩下一片惨白。被压下去的那股本能的畏惧又重新升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沉默良久，文俊辉见全圆佑虽然没有动作，却也没有离开或者发怒的意思。才又文心一些。他想着上一世那块帝王至死都牢牢攥在手心的玉佩，胆子又大了一点。索性把心一横，涨红了脸缓缓靠近全圆佑，双手撑着他的肩膀，主动贴上了男人的唇。
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便是。
男人的唇有些干燥，却意外的软，还带着些微的暖意。文俊辉贴着蹭了几下，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两辈子他都是个雏儿，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对于房事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主动献吻已经是极限。
他正迟疑着是不是该退开，却骤然被一股大力揽住了腰，原本静由他撩拨的男人陡然间反客为主，含住了他的唇。唇齿被撬开，男人的舌长驱直入，连亲吻也如打仗一样，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文俊辉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双臂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虚软地挂在他的身上。
良久，全圆佑才放开他，粗糙的大掌顺着脸颊弧度滑下来，捏住了他的下巴，目光带着审视:“你不怕我？”
他早有预料这场婚事文俊辉必然不情愿，毕竟是他一意孤行把人强娶进门。更何况据手下查探，文俊辉还有个待他极殷勤的表哥，两人关系似乎十分亲近……
也早就准备好了会面对他的怒骂或冷眼，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的……亲近自己。
全圆佑心脏微紧，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沉沉目光凝着他，仿佛要透过这惑人的表象，直看到他心底去。
文俊辉与他对视片刻，便首先移开了眼。下意识舔了舔唇，却尝到了血液的咸腥味道。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男人动作太粗鲁，竟然咬破了他的唇。
抬眼悄悄瞥了全圆佑一眼，却意外窥见了男人微红的耳根。文俊辉忐忑的心顿时文定下来。又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就忍不住有些委屈和伤心。攀住男人脖颈的手臂又紧了紧，文俊辉怀念般的蹭了蹭他的手，轻声道：“我不怕你，我只怕疼……”
还未及冠的少年郎，面如傅粉，身段风流，说话声调带着低低软软的尾音，并不是刻意地勾人，却更叫人心肠发软，恨不得就此将人护进怀里捧在手心，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全圆佑手指颤了颤，下意识松开了手上的钳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动作粗鲁，或许捏疼了他。
第3章
眼瞅着人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文俊辉又是气闷又是委屈，还有一丝丝的惶恐。
他废了这么多心思，甚至厚着脸皮主动去就山了，结果却还是拐回了上一世的轨迹——全圆佑仍然没有与他圆房，去了书房睡。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隔天这事就会传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相府三少爷不过是个摆设，新婚第一晚就遭了北战王的厌弃。就连王府的下人，也敢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说些风凉话。
文俊辉从前是不在乎的，但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全圆佑头也不回离开的情形心里就难受起来。一会儿想着会不会这一世全圆佑根本就不喜欢他，全是他自作多情；一会儿又想着，这是不是上天在惩罚他上一世对全圆佑的辜负。上一世全圆佑那么纵容他，他却视而不见。等到他醒悟过来，全圆佑却又不喜欢他了。
更怕即使重来一世，他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最终他还是会中毒痛苦而死，而全圆佑也还是会成为万人唾骂的暴君，握着他的玉佩在栖凤宫孤独死去。
干瞪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半夜的梦，前世的事情如走马灯轮番上演，文俊辉仿佛又回到上一世临死前，五脏六腑都被搅弄成一团，疼得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干脆。
等清早文福进来叫人时，才发现他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面色泛着蜡黄，眼睛红肿，眼下还有两团青黑，憔悴的不成样子。
“少爷？”文福显然也知道昨晚的事情，担忧地唤了他一声：“王爷叫人来传话，说今日不必去宫中。”
“知道了，”文俊辉朝他文抚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道：“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文福得了吩咐，忙下去准备。文俊辉又坐了一会儿，才往浴房去。浴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两个丫鬟捧着衣物侍立在一旁。文俊辉不习惯有人伺候，便挥手叫她们出去。
等没了人，他才轻叹一口气，解开衣裳，泡进了热水里。
眼瞅着人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文俊辉又是气闷又是委屈，还有一丝丝的惶恐。
他废了这么多心思，甚至厚着脸皮主动去就山了，结果却还是拐回了上一世的轨迹——全圆佑仍然没有与他圆房，去了书房睡。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隔天这事就会传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相府三少爷不过是个摆设，新婚第一晚就遭了北战王的厌弃。就连王府的下人，也敢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说些风凉话。
文俊辉从前是不在乎的，但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全圆佑头也不回离开的情形心里就难受起来。一会儿想着会不会这一世全圆佑根本就不喜欢他，全是他自作多情；一会儿又想着，这是不是上天在惩罚他上一世对全圆佑的辜负。上一世全圆佑那么纵容他，他却视而不见。等到他醒悟过来，全圆佑却又不喜欢他了。
更怕即使重来一世，他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最终他还是会中毒痛苦而死，而全圆佑也还是会成为万人唾骂的暴君，握着他的玉佩在栖凤宫孤独死去。
干瞪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半夜的梦，前世的事情如走马灯轮番上演，文俊辉仿佛又回到上一世临死前，五脏六腑都被搅弄成一团，疼得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干脆。
等清早文福进来叫人时，才发现他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面色泛着蜡黄，眼睛红肿，眼下还有两团青黑，憔悴的不成样子。
“少爷？”文福显然也知道昨晚的事情，担忧地唤了他一声：“王爷叫人来传话，说今日不必去宫中。”
“知道了，”文俊辉朝他文抚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道：“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文福得了吩咐，忙下去准备。文俊辉又坐了一会儿，才往浴房去。浴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两个丫鬟捧着衣物侍立在一旁。文俊辉不习惯有人伺候，便挥手叫她们出去。
等没了人，他才轻叹一口气，解开衣裳，泡进了热水里。
暖呼呼的热水泡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脑才清明一些。文俊辉仔细把自己拾掇整齐，又换上了干净衣袍，才回了正房。丫鬟捧了汗巾来给他擦干头发，又用红珊瑚嵌宝发冠将长发束好。文俊辉凝视着镜子里的人，虽然比先前精神许多，但还是能一眼瞧出来憔悴。
等会儿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编排出多少话来。
整了整衣襟，文俊辉起身，只带了文福往书房去寻全圆佑，却不料书房里只有老管家王富贵，全圆佑根本不见人影。
“王爷不在府里？”
王富贵恭敬的弯着腰回话，“王爷一大早就去了城外大营。”
文俊辉暗暗着恼，全圆佑绝对是故意的。哪有人新婚第二天清早就去军营点卯的？
“王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富贵：“未说。”
老管家态度不冷不热，文俊辉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只能无功而返。不料带着文福穿过垂花拱门时，就听见另一边有个清脆的声音说：“你们听说没？王爷今儿一大早就去城外大营了。”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道：“听说了，王爷昨晚也是在书房睡的。你们是没看到早上王妃那张脸……吓得我们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要我说，你们怕什么。”先前那个声音又接着说道：“王妃明摆着不得王爷欢心，不过就是顶着个空衔罢了。而且他还是个男人，连生个孩子傍身都不行……”
“要我说啊，还不如我们这些丫鬟呢，日日服侍王爷，说不定哪日就能得了王爷青眼，再生个孩子母凭子贵……”
说着说着，里头就笑成了一团。
文俊辉听完面色如常。倒是文福沉不住气，提高了声音道：“大胆！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另一边正笑闹的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噤声跪成一排，忐忑地用眼风去瞥文俊辉。
文俊辉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视线扫过一排丫鬟，淡声道：“抬起头来。”
跪成一排的丫鬟们抬起脸，个个都是正鲜嫩的年纪，身段窈窕，相貌标致，嫩得能掐出水来。其中有个穿水红掐腰棉褙子、嫩绿裙子的丫鬟出落得格外标致，一双眸子明亮水润，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文俊辉微微笑了笑，知道方才起头的就是这个丫头。时间隔得太久，上一世的许多琐事其实他都记不太清了。但是在门口听到那把黄鹂一般的脆嗓时，他却记起了一个人。
全圆佑身边的一等丫鬟，嫣红。
上一世，他跟全圆佑不和的传言也是她最先传出来的，这丫鬟见他不得宠，没少在他面前拿腔作调使脸色。那时他与全圆佑不睦，在王府里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倒是这丫鬟虽然没爬上全圆佑的床，却嫁给了王府总管王富贵的干儿子，在王府里如鱼得水。后来全圆佑和太子争储位，这丫鬟还收了文家的银子，偷摸传了不少王府的消息出去。
文俊辉细细打量着她，一时没出声。
嫣红被他看着，一时有些发虚，但是转眼又想起他并不受宠，自己是王爷的人，要打要杀也该是王爷做主。胆子便又大了几分，压着嗓子做出几分委屈姿态来：“不知道奴婢们做错了什么？”
文俊辉瞧着她未语泪先流，做派不像个丫鬟，倒像个争宠耍计的姨娘，显然是仗着自己是全圆佑的丫鬟，料定自己不敢发落他。
嘴唇勾了勾，文俊辉没有理会她，而是对文福道：“去请王总管来。”
文福虽然不解，动作却不慢，片刻后便请了王总管过来。
王总管本名王富贵，五十来岁年纪，荣长脸精瘦身材，揣着手步子不紧不慢，一如文俊辉上一世见过的模样。他是全圆佑身边的老人，全圆佑出宫开府后，王府内务便都是在他在打理。对全圆佑倒是忠心耿耿。但是人便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琢磨着全圆佑对这个王妃并不看重，对文俊辉便也怠慢起来。
便是如嫣红这般的丫鬟欺负到王妃头上，只要没闹出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做不知道。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文俊辉既然知晓了全圆佑的情意，也打算跟全圆佑好好过下去。自然就得把北战王妃的架子端起来，把规矩立好了。不然不止自己丢人，传出去了，全圆佑也要跟着丢人。
“不知王妃叫老奴来有何吩咐？”王富贵行了礼，面上没有丝毫错处，但一举一动间却透着股敷衍劲儿。
等会儿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编排出多少话来。
整了整衣襟，文俊辉起身，只带了文福往书房去寻全圆佑，却不料书房里只有老管家王富贵，全圆佑根本不见人影。
“王爷不在府里？”
王富贵恭敬的弯着腰回话，“王爷一大早就去了城外大营。”
文俊辉暗暗着恼，全圆佑绝对是故意的。哪有人新婚第二天清早就去军营点卯的？
“王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富贵：“未说。”
老管家态度不冷不热，文俊辉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只能无功而返。不料带着文福穿过垂花拱门时，就听见另一边有个清脆的声音说：“你们听说没？王爷今儿一大早就去城外大营了。”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道：“听说了，王爷昨晚也是在书房睡的。你们是没看到早上王妃那张脸……吓得我们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要我说，你们怕什么。”先前那个声音又接着说道：“王妃明摆着不得王爷欢心，不过就是顶着个空衔罢了。而且他还是个男人，连生个孩子傍身都不行……”
“要我说啊，还不如我们这些丫鬟呢，日日服侍王爷，说不定哪日就能得了王爷青眼，再生个孩子母凭子贵……”
说着说着，里头就笑成了一团。
文俊辉听完面色如常。倒是文福沉不住气，提高了声音道：“大胆！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另一边正笑闹的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噤声跪成一排，忐忑地用眼风去瞥文俊辉。
文俊辉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视线扫过一排丫鬟，淡声道：“抬起头来。”
跪成一排的丫鬟们抬起脸，个个都是正鲜嫩的年纪，身段窈窕，相貌标致，嫩得能掐出水来。其中有个穿水红掐腰棉褙子、嫩绿裙子的丫鬟出落得格外标致，一双眸子明亮水润，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文俊辉微微笑了笑，知道方才起头的就是这个丫头。时间隔得太久，上一世的许多琐事其实他都记不太清了。但是在门口听到那把黄鹂一般的脆嗓时，他却记起了一个人。
全圆佑身边的一等丫鬟，嫣红。
上一世，他跟全圆佑不和的传言也是她最先传出来的，这丫鬟见他不得宠，没少在他面前拿腔作调使脸色。那时他与全圆佑不睦，在王府里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倒是这丫鬟虽然没爬上全圆佑的床，却嫁给了王府总管王富贵的干儿子，在王府里如鱼得水。后来全圆佑和太子争储位，这丫鬟还收了文家的银子，偷摸传了不少王府的消息出去。
文俊辉细细打量着她，一时没出声。
嫣红被他看着，一时有些发虚，但是转眼又想起他并不受宠，自己是王爷的人，要打要杀也该是王爷做主。胆子便又大了几分，压着嗓子做出几分委屈姿态来：“不知道奴婢们做错了什么？”
文俊辉瞧着她未语泪先流，做派不像个丫鬟，倒像个争宠耍计的姨娘，显然是仗着自己是全圆佑的丫鬟，料定自己不敢发落他。
嘴唇勾了勾，文俊辉没有理会她，而是对文福道：“去请王总管来。”
文福虽然不解，动作却不慢，片刻后便请了王总管过来。
王总管本名王富贵，五十来岁年纪，荣长脸精瘦身材，揣着手步子不紧不慢，一如文俊辉上一世见过的模样。他是全圆佑身边的老人，全圆佑出宫开府后，王府内务便都是在他在打理。对全圆佑倒是忠心耿耿。但是人便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琢磨着全圆佑对这个王妃并不看重，对文俊辉便也怠慢起来。
便是如嫣红这般的丫鬟欺负到王妃头上，只要没闹出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做不知道。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文俊辉既然知晓了全圆佑的情意，也打算跟全圆佑好好过下去。自然就得把北战王妃的架子端起来，把规矩立好了。不然不止自己丢人，传出去了，全圆佑也要跟着丢人。
“不知王妃叫老奴来有何吩咐？”王富贵行了礼，面上没有丝毫错处，但一举一动间却透着股敷衍劲儿。
王富贵早看清了形势，虽然也有些不落忍，但是想到自己下午从旁的下人那里听到的话，知道这是个心大的主，也不敢再纵容她，拉长了脸厉声道：“王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完便朝拖人的小厮比划了一下，小厮立即会意，拿手去捂住嫣红的嘴。
却不料嫣红发狠咬了他一口，挣脱钳制，提着裙子飞快往东南角的书房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哭叫着：“王爷救我，王爷救救嫣红……”
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么鬓发散乱地跑了一路，娇娇弱弱地就扑倒在全圆佑的书房门前。和着抽噎的哭声，若是个怜香惜玉的，这时候肯定就要赶忙出来将人扶起顺便询问文抚一番了。
但她遇见的却是全圆佑。
全圆佑甚至连眉眼都未动一下，面无表情地瞧着梨花带雨的嫣红，对呆愣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厮叱道：“还不把人拖下去，绑好了，别再让人跑出来冲撞了王妃。”
小厮连连应是，冒着冷汗手脚飞快将人再次捂住嘴拖了下去。
端着一碗面走过来的文俊辉远远看见这一幕，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心想这碗面倒是没白做。
他自小在相府看人脸色长大，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自然也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因此听说全圆佑在书房后，特地去小厨房做了一碗龙须面，算是对梅花饼的回礼，同时也好有个借口让全圆佑跟自己回正房去。否则夫夫两人继续这么分居下去，日后绝不会只有一个嫣红。
文俊辉端着面到书房的时候，全圆佑又坐回了窗边，手里拿着一卷兵书在读。文俊辉让文福出去，自己端着面放在全圆佑面前，低声问道：“俊辉是做了什么让王爷不快的事情吗？”
全圆佑耳朵微动，放下书转身看他，“未曾。”
“那王爷是不喜欢俊辉？”
全圆佑顿了顿才道：“不是。”
“那王爷昨晚为何不愿与我同房？”文俊辉抬眼直视他，眼眶蓦然红了。他其实没想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上辈子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和磨难也没有哭过，现在却不过追问了两句，鼻子就酸涩起来，委屈得不行。
文俊辉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着哭腔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又强娶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一个男人就很想嫁给你么？”
全圆佑见他红了眼睛，难得手足无措起来，只是他并不懂如何文慰人，只是拧着眉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愿，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日后……若是日后你确实不愿待在王府里，我可以放你离开。”
文俊辉也不知道他说得哪个日后，只听到他说放他离开，脑子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就断了，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满脸都是泪痕：“你还说不是不喜欢我。我想着好好跟你过日子，你却想着赶我走……”
“也不用等日后了，你不如现在就送我回去！”文俊辉又气又难受，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鬓角发丝凌乱黏在脸颊上。他抽噎两声，索性端起面碗就扔到了窗外去:“我这么讨王爷嫌，想来王爷也不愿吃我做的面！”
全圆佑面露懊恼，却眼尖地看见他手指上的燎泡，一把捉住了他的手，硬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俊辉气性还没消，只觉得这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他是瞎了眼才会这么自作多情，还想好好跟他过。现在骤然又被他握住了手，又气又恼道：“不劳王爷操心！”
全圆佑叹息一声，小心避开他的手展臂将人抱进怀里，冷硬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无奈:“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什么，他却没有再说。
他本意是想把人放到自己羽翼下护着，多少能过得好些。只是快成亲时，才听说文俊辉因为不满婚事反抗文知恪，被强行喂了软筋散关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或许文俊辉并不需要这样一厢情愿的保护。对于如今的文俊辉来说，他大概只是个声名狼藉、又强娶了他的陌生人罢了。
只是成了亲，让他再把人放走，他又狠不下心。只能自己远着些，免得吓到他。他虽然从不奢望文俊辉会喜欢自己，却也不希望从他眼里看到如其他人一般的畏惧。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圆房？”反正也闹开了，文俊辉索性豁出了脸皮，仰着脸质问道：“你知道那些下人怎么说我的吗？她们说我是个男人，空有王妃头衔，但没了王爷的宠爱，便是生个孩子傍身都做不到……”
全圆佑果然又不出声了，拧着眉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说才能把人哄住。他当然不是不想圆房，只是不想他迫于他的权势委曲求全，到了日后又后悔而已。
文俊辉见他不说话，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溢了出来，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么一哭一闹，鬓发散乱，眼角微红，两颊沾泪的模样，更叫人心生怜惜。全圆佑只觉得心里微疼，低头几乎想给他将脸上的泪珠舔干净。将将触到，又克制地停住，叹息着重复道：“没有不喜欢你。谁再敢嚼舌根，我替你出气。”
可怜北战王这二十年征战沙场智勇双全，却从来没有哄过人，唯一的柔情都给了怀里的小王妃。但显然正在生气的王妃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住。
文俊辉许是冷静一些了，吸吸鼻子，一脸质疑：“真的？”
全圆佑松了口气，点头：“一言九鼎。”
却不料嫣红发狠咬了他一口，挣脱钳制，提着裙子飞快往东南角的书房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哭叫着：“王爷救我，王爷救救嫣红……”
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么鬓发散乱地跑了一路，娇娇弱弱地就扑倒在全圆佑的书房门前。和着抽噎的哭声，若是个怜香惜玉的，这时候肯定就要赶忙出来将人扶起顺便询问文抚一番了。
但她遇见的却是全圆佑。
全圆佑甚至连眉眼都未动一下，面无表情地瞧着梨花带雨的嫣红，对呆愣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厮叱道：“还不把人拖下去，绑好了，别再让人跑出来冲撞了王妃。”
小厮连连应是，冒着冷汗手脚飞快将人再次捂住嘴拖了下去。
端着一碗面走过来的文俊辉远远看见这一幕，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心想这碗面倒是没白做。
他自小在相府看人脸色长大，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自然也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因此听说全圆佑在书房后，特地去小厨房做了一碗龙须面，算是对梅花饼的回礼，同时也好有个借口让全圆佑跟自己回正房去。否则夫夫两人继续这么分居下去，日后绝不会只有一个嫣红。
文俊辉端着面到书房的时候，全圆佑又坐回了窗边，手里拿着一卷兵书在读。文俊辉让文福出去，自己端着面放在全圆佑面前，低声问道：“俊辉是做了什么让王爷不快的事情吗？”
全圆佑耳朵微动，放下书转身看他，“未曾。”
“那王爷是不喜欢俊辉？”
全圆佑顿了顿才道：“不是。”
“那王爷昨晚为何不愿与我同房？”文俊辉抬眼直视他，眼眶蓦然红了。他其实没想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上辈子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和磨难也没有哭过，现在却不过追问了两句，鼻子就酸涩起来，委屈得不行。
文俊辉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着哭腔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又强娶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一个男人就很想嫁给你么？”
全圆佑见他红了眼睛，难得手足无措起来，只是他并不懂如何文慰人，只是拧着眉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愿，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日后……若是日后你确实不愿待在王府里，我可以放你离开。”
文俊辉也不知道他说得哪个日后，只听到他说放他离开，脑子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就断了，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满脸都是泪痕：“你还说不是不喜欢我。我想着好好跟你过日子，你却想着赶我走……”
“也不用等日后了，你不如现在就送我回去！”文俊辉又气又难受，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鬓角发丝凌乱黏在脸颊上。他抽噎两声，索性端起面碗就扔到了窗外去:“我这么讨王爷嫌，想来王爷也不愿吃我做的面！”
全圆佑面露懊恼，却眼尖地看见他手指上的燎泡，一把捉住了他的手，硬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俊辉气性还没消，只觉得这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他是瞎了眼才会这么自作多情，还想好好跟他过。现在骤然又被他握住了手，又气又恼道：“不劳王爷操心！”
全圆佑叹息一声，小心避开他的手展臂将人抱进怀里，冷硬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无奈:“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什么，他却没有再说。
他本意是想把人放到自己羽翼下护着，多少能过得好些。只是快成亲时，才听说文俊辉因为不满婚事反抗文知恪，被强行喂了软筋散关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或许文俊辉并不需要这样一厢情愿的保护。对于如今的文俊辉来说，他大概只是个声名狼藉、又强娶了他的陌生人罢了。
只是成了亲，让他再把人放走，他又狠不下心。只能自己远着些，免得吓到他。他虽然从不奢望文俊辉会喜欢自己，却也不希望从他眼里看到如其他人一般的畏惧。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圆房？”反正也闹开了，文俊辉索性豁出了脸皮，仰着脸质问道：“你知道那些下人怎么说我的吗？她们说我是个男人，空有王妃头衔，但没了王爷的宠爱，便是生个孩子傍身都做不到……”
全圆佑果然又不出声了，拧着眉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说才能把人哄住。他当然不是不想圆房，只是不想他迫于他的权势委曲求全，到了日后又后悔而已。
文俊辉见他不说话，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溢了出来，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么一哭一闹，鬓发散乱，眼角微红，两颊沾泪的模样，更叫人心生怜惜。全圆佑只觉得心里微疼，低头几乎想给他将脸上的泪珠舔干净。将将触到，又克制地停住，叹息着重复道：“没有不喜欢你。谁再敢嚼舌根，我替你出气。”
可怜北战王这二十年征战沙场智勇双全，却从来没有哄过人，唯一的柔情都给了怀里的小王妃。但显然正在生气的王妃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住。
文俊辉许是冷静一些了，吸吸鼻子，一脸质疑：“真的？”
全圆佑松了口气，点头：“一言九鼎。”
文俊辉睨着他，混乱的思绪终于清明起来，他重新提要求：“那你跟我回正房睡。”
全圆佑深吸一口气:“好。”大不了以后每日多练几遍拳。
“正院的丫鬟全都要换成小厮。我不喜欢丫鬟伺候。”
“都听你的。”
文俊辉满意了，终于不再闹腾，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
感受到怀里依偎过来的身体，全圆佑隐忍又克制地闭了闭眼，才捉起文俊辉受伤的那只手:“这是怎么回事？”
文俊辉蜷了蜷手指，没太当回事，道：“煮面时不小心烫到了。”他天生皮肤细嫩，做多少粗活累活都这样。这次也不过是不小心在锅上蹭了一下，手指立刻起了燎泡，他本来是想回去再上点药，没想到全圆佑这么眼尖地看到了。
“别碰，我给你上药。”全圆佑却十分在意，两道剑眉深深拢起，将他按坐在窗边，又拿了烛台和银针金疮药过来。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才捧着他手，小心轻柔地挑破燎泡，再给他倒上药粉。
他处理得很仔细，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他。这么一个面容冷峻的将军，此时捧着他的手，却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文俊辉垂眸看着，鼻子毫无预兆地又酸了起来。他长这么大，除了母亲和妹妹，还从来没有谁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他。
全圆佑却以为他是疼得，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起来，板着一张脸不太熟练地哄他:“马上就不疼了。”
文俊辉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明天我再重新给你下一碗面吧？”
全圆佑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必，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去做，你好好养伤。”
文俊辉盯着自己那根被妥善包扎起来的手指：“…………”
行吧。
全圆佑深吸一口气:“好。”大不了以后每日多练几遍拳。
“正院的丫鬟全都要换成小厮。我不喜欢丫鬟伺候。”
“都听你的。”
文俊辉满意了，终于不再闹腾，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
感受到怀里依偎过来的身体，全圆佑隐忍又克制地闭了闭眼，才捉起文俊辉受伤的那只手:“这是怎么回事？”
文俊辉蜷了蜷手指，没太当回事，道：“煮面时不小心烫到了。”他天生皮肤细嫩，做多少粗活累活都这样。这次也不过是不小心在锅上蹭了一下，手指立刻起了燎泡，他本来是想回去再上点药，没想到全圆佑这么眼尖地看到了。
“别碰，我给你上药。”全圆佑却十分在意，两道剑眉深深拢起，将他按坐在窗边，又拿了烛台和银针金疮药过来。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才捧着他手，小心轻柔地挑破燎泡，再给他倒上药粉。
他处理得很仔细，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他。这么一个面容冷峻的将军，此时捧着他的手，却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文俊辉垂眸看着，鼻子毫无预兆地又酸了起来。他长这么大，除了母亲和妹妹，还从来没有谁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他。
全圆佑却以为他是疼得，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起来，板着一张脸不太熟练地哄他:“马上就不疼了。”
文俊辉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明天我再重新给你下一碗面吧？”
全圆佑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必，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去做，你好好养伤。”
文俊辉盯着自己那根被妥善包扎起来的手指：“…………”
行吧。
第5章
包扎好伤口，全圆佑才叫了下人过来打扫书房。文俊辉亲手下厨做的那碗面连着面碗，此刻还躺在窗下。
收拾的下人早前隐约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进来时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低眉敛目地收拾书房，看见窗外明显没有碰过就被砸碎的面碗时，只心里暗暗同情文俊辉。新婚第二天，就惹得王爷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全王爷并不知道自己莫名替王妃背了黑锅，此时正僵硬着一张脸，随文俊辉回正房。
正房里的布置仍然同新婚那晚一般无二，桌上点着红烛，床上铺着正红色金钱蟒条褥、垂着大红色撒花蝉翼纱帐，窗棂上还贴着红双喜字，处处都透着新婚的喜庆。
屋里地龙烧得正旺，不知道点得什么香，浮着清浅的香味。
全圆佑眸色深了深，目光不自觉追随着文俊辉的背影。文俊辉回屋后就脱下了厚重披风。里头只穿了一件天青色锦袍，纤细腰身用银白色腰封束住，下头挂着双鱼玉佩和攒花结长穗宫绦。行走间金玉撞击发出细微的“当啷”声，听得全圆佑耳朵都痒起来。
他没忍住隔空伸手比划了一下，发现文俊辉的腰还不够他两掌握住的，柳条似的，纤细的很，若是稍微用点力，说不定就折了。
他暗地里啧了一声，心想这么细细弱弱的人，果然还是得仔细小心护着。
……
两人在书房闹腾了一番，时候已经不早。文俊辉先去洗漱了，换上了一身月白里衣，等着全圆佑一起就寝。沐浴时他想了许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不肯与他同房，但只要人能回正房就好。这种事勉强不来，不如干脆顺其自然。
因此等全圆佑从浴房回来时，就看见他的王妃披散着长发，歪着头朝他笑了笑，声音轻软地朝他邀功一般道：“我已经铺好床铺了。”
全圆佑脚步一顿，才面色如常地走到床边，道：“早点休息吧。”
文俊辉没发觉他的异常，自己爬上床睡在了内侧，又笑着拍拍身侧的床褥，示意他赶紧上来，嘴里还嘟囔着：“被褥有些凉。”
全圆佑摸了摸被褥，果然凉飕飕的。就连身侧挨着他躺下来的人胳膊也是冰凉的，他犹豫了一下，侧过身试探着将人往怀里揽了揽：“过来些，我给你暖着。”
文俊辉愣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从善如流地把冰凉的手贴在他胸口取暖。
男人常年习武，身强力壮，体温也高，躺在边上跟个大火炉似的。反而是文俊辉，因为幼年落过水，一直手脚冰凉，到了寒冬腊月更甚。方才他就悄悄觊觎过身侧暖烘烘的大火炉，只是到底脸皮薄，不好意思往人怀里钻。
现在暖炉自己发了话，文俊辉自然乐得配合。
包扎好伤口，全圆佑才叫了下人过来打扫书房。文俊辉亲手下厨做的那碗面连着面碗，此刻还躺在窗下。
收拾的下人早前隐约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进来时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低眉敛目地收拾书房，看见窗外明显没有碰过就被砸碎的面碗时，只心里暗暗同情文俊辉。新婚第二天，就惹得王爷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全王爷并不知道自己莫名替王妃背了黑锅，此时正僵硬着一张脸，随文俊辉回正房。
正房里的布置仍然同新婚那晚一般无二，桌上点着红烛，床上铺着正红色金钱蟒条褥、垂着大红色撒花蝉翼纱帐，窗棂上还贴着红双喜字，处处都透着新婚的喜庆。
屋里地龙烧得正旺，不知道点得什么香，浮着清浅的香味。
全圆佑眸色深了深，目光不自觉追随着文俊辉的背影。文俊辉回屋后就脱下了厚重披风。里头只穿了一件天青色锦袍，纤细腰身用银白色腰封束住，下头挂着双鱼玉佩和攒花结长穗宫绦。行走间金玉撞击发出细微的“当啷”声，听得全圆佑耳朵都痒起来。
他没忍住隔空伸手比划了一下，发现文俊辉的腰还不够他两掌握住的，柳条似的，纤细的很，若是稍微用点力，说不定就折了。
他暗地里啧了一声，心想这么细细弱弱的人，果然还是得仔细小心护着。
……
两人在书房闹腾了一番，时候已经不早。文俊辉先去洗漱了，换上了一身月白里衣，等着全圆佑一起就寝。沐浴时他想了许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不肯与他同房，但只要人能回正房就好。这种事勉强不来，不如干脆顺其自然。
因此等全圆佑从浴房回来时，就看见他的王妃披散着长发，歪着头朝他笑了笑，声音轻软地朝他邀功一般道：“我已经铺好床铺了。”
全圆佑脚步一顿，才面色如常地走到床边，道：“早点休息吧。”
文俊辉没发觉他的异常，自己爬上床睡在了内侧，又笑着拍拍身侧的床褥，示意他赶紧上来，嘴里还嘟囔着：“被褥有些凉。”
全圆佑摸了摸被褥，果然凉飕飕的。就连身侧挨着他躺下来的人胳膊也是冰凉的，他犹豫了一下，侧过身试探着将人往怀里揽了揽：“过来些，我给你暖着。”
文俊辉愣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从善如流地把冰凉的手贴在他胸口取暖。
男人常年习武，身强力壮，体温也高，躺在边上跟个大火炉似的。反而是文俊辉，因为幼年落过水，一直手脚冰凉，到了寒冬腊月更甚。方才他就悄悄觊觎过身侧暖烘烘的大火炉，只是到底脸皮薄，不好意思往人怀里钻。
现在暖炉自己发了话，文俊辉自然乐得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