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岁岁 先开辟新大陆总没错的

【 廊桥 - 美食城 】美味集结号

九颗星星悬在孤冷的夜，夏夜开始转凉，偶有夜风穿街而过，去扬起女孩子的裙。仿佛生有意识，势要为街灯摇晃的长街添染春色。
叶思鲤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超过十点，最近没有喜欢的午夜场电视剧，一路游逛到美食城，里面灯火通明的像另一个世界。
叶思鲤抬了手腕，红色的丝带发圈把过腰的长发扎成马尾，挑了一家最热闹的串串店，被热情的店老板带去拼桌，用老板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多似连亲人。
叶思鲤生在烟火气里，却染不上什么热闹的人味儿，坐在热闹的小店里显得格格不入。翻了一下菜单，点了一把蔬菜两串肉，和一个很简陋的纸杯冰淇淋。下单结束后，看了看一起拼桌的小姑娘，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板，老规矩。“
我是这家串串店的常客——至于一个小演员为什么能成为一家小吃店的常客，这需要费点力气来解释。第一次来这家店是刚刚升入高中，高一班聚，那天年年因为家里有事没能来，我看着班上热络的氛围无法融入，于是一个人找了一张偏僻的小桌歇脚玩手机。
也是那天，我在这里认识了容弋。
那天出奇的冷，他却推了一份纸杯冰淇淋给我，然后问我怎么一个人。我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哥哥怎么这么帅——到后来，我发现他生活里任意之处，都比他这张脸还要帅。到现在，我已经高中毕业，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我把思绪收回来，对着同我打招呼的姐姐乖巧点头以作回应，正巧服务员端着两份纸杯冰淇淋来到这一桌。今天随意在衣柜里翻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不巧是一件泡泡袖连衣裙，我左手揽着右臂衣袖，伸手去拿那只纸杯冰淇淋。一勺甜滑入口，我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对着她打开了话匣。
“你也喜欢吃这里的冰淇凌吗？好巧，我和哥哥也都喜欢。”
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动鬓角刘海挂到我嘴角的甜腻。我伸出舌头把冰淇淋舔掉，对着她露出了有点抱歉又有点鬼马的笑意。
（403字）

我低头把培根金针菇卷从铁签上夹下来，一共四个，拼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对于这种高油高盐的食品，我高中时候总是爱不释手的，而后进了北海娱乐，熬过了那段痛苦的节食时光，现在再看到这些反而有些无动于衷。
我用筷子戳戳培根，长睫垂下来，脑海里是容弋的模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哥哥对我确实是百依百顺。我有他的钥匙，我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公寓，叫他带我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东西。但有些事情我和他彼此心知肚明，他不肯言明，我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他一点也不可爱。”
“……但是我很喜欢他。”
不自觉地唇角就上扬起来。
高中时候我和年年探讨这个问题，在学校香樟树下，我将容弋待我的千百种好说与她听，听罢她觉得很费解，不明白我到底喜欢容弋些什么。我歪头想了半天，无法说出个所以然，便只得以一句秘密来遮掩。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店灯光昏黄，复古式电视机被搁置在墙角的一个三角包铁置物架上。剧中的演员我认得两三，还有一些完全是生疏的面孔。我倒一杯麦茶给自己，再掐一朵薄荷叶放在茶盅正中心。
“我很喜欢。但是我的经纪人总是不许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不能被人所享受，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425字）

“是吗？”
叶思鲤各一串茼蒿韭菜粉丝白菜菠菜都到了，随着两串肉片到位，被她齐整的从串签上剔进碗里，添了醋汁和鲜味精，浓郁的拌出一小碗。
小姑娘童趣也浪漫的话让她想起了她的初恋，三年如同一个坎，她十几岁喜欢上的人给她添加了被遗弃的经历，她没怕过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也喜欢，只怕过有一天她喜欢的人不再是她喜欢的模样。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就会觉得他很可爱吗？”
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如同初恋终结，压垮她的稻草并不是抓奸在床，而是对方跪在地上祈求原谅痛哭流涕的样子分外陌生。那一刻她想，啊，为什么以前会觉得他可爱惹怜呢？人的心不一定永远是柔软的，但对爱人，永远都是。心脏生硬成疾的那一刻，那就是不爱了。
叶思鲤不喜欢甜咸口味混淆，一声不吭的吃完了纸杯冰淇淋，茶杯里倒了一杯温水清了清口，才开始对她那一碗蔬菜与微末的肉片发起进攻。耳膜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词汇，偏头带去一缕好奇的目光。
“你是……艺人？”
叶思鲤重新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的先天条件，觉得这种答案也不稀奇。大概是觉得她四五岁的样子应该更加可爱，胡猜了一个答案。
“小时候做过童星吗？”
452

“是吗？我不清楚诶，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大抵不加遮掩、坦白陈述自己的喜欢，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吧。高中三年来追求者并不在少数，但是并没有人能像哥哥这样令我喜欢，我有时候甚至费解的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认识容弋认识的太早了——眼里有了他熠熠生辉，又怎么看得见光芒背后的他人。
“嗯……他对我很好，至少我很依赖他。”
我给旁人留下的印象大多是乖巧甜美，年年与哥哥许见过我骄纵的一面。但是在许多一个人开着灯的、空荡荡的公寓里，我懒散的仰躺在懒人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着我和容弋之间的关系——脆弱而又危险。
这种没有承诺的关系、这种依赖之情一旦崩塌，对我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而容弋不用为此付任何责任。道理我都明白，偏我没法说服自己潇洒放弃他。
我深吸一口气，夹起一块金针菇放入口中，咸度得宜，恰到好处，几年以来从未变过。尚未吞咽，只能带着浓重的鼻音嗯嗯两声，答她那句对艺人身份的发问，待将食物咽下去，将食指抵在唇上，笑眯眯。
“嘘——我没有做过童星哦，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十六线小演员而已。”
继而指向墙角的电视机。
“里面有几个帅哥哥是我的同事，小姐姐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介绍给你——成人之美，不用谢我～”
（435字）

“第一次爱的人啊……好像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麻辣之于叶思鲤，是碰不得又很想吃。一双新柳如裁的眉，一顿饭吃的如同蜷出了三分的病气，时不时的像茶杯中的水源求救。辣油的味道激的脸上泛红，歌手的嗓子最重要，解过几口嘴馋别过身子咳了几回嗓，叶思鲤老老实实的把诱人的红油酱料从茶杯里涮去，蘸着醋汁吃起了白灼串。
叶思鲤话里有些丧丧的味道，人的经历不同，给出的答案也不同。如果今天的叶思鲤是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又或是多年之后与初恋再续前缘，那么她现在可能说得就是，第一次爱的人，大多是一生挚爱。
“但也许，也有那十中万一的意外。”
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笃定，不想打碎旁人的愿景，叶思鲤找补了一句她自己完全不信的美好祝愿。
喜爱一个人的理由有太多种，叶思鲤的第一次心动不过是一帧场景，对方带女朋友逃课失败被教导主任追杀，手牵手逃跑却在相撞后错将她拉走共做了亡命鸳鸯。她喜欢宿命感，故而在对方的形容中，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冲动。
“一个人一生中可能遇见很多对自己好又或者是很依赖的人，但却很难说是不是都会是爱情。”
市面上大的演艺公司不多，只是一场二选一的抉择，邻桌小姑娘或许还和她有同门之谊，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电视上的人看看就好了，我还是更喜欢从前身边的人。”
510

也许是因为边吃边聊，故而有些漫不经心，又或者是因为思绪渐远心事重重，纸杯冰淇淋快要化完，草莓酱和甜腻的奶油混在一起混合成粉色，有点像那天和哥哥吃日料的时候穿的那件衬衫的颜色。
其实我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想这样回答她，但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在了心里。我知道在很多自以为是的大人心里，十七八岁的感情就像一场笑话，没人会当真的——所以我有时候恨极了我和容弋之间这六岁的年龄差。我有时在想，如果我年岁再大一点，哪怕因此他就不会再把我当妹妹一样来宠，我或许也能比现在好过。
“我只想着，现在遇见了，喜欢着，那就努力争取着试一试好了。要是能在一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不能在一起……”
“就再说吧。”
其实是没办法设想哥哥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喜欢的人的，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压抑难过到崩溃。但一边觉得无法接受，又一边不停的做这种假设，好像为了有一天能接受最坏的结果而提前进行的预演。
我用勺子舀起一勺冰淇淋，盛起一颗饱满的草莓送入口中，清甜香气使我弯了眉眼，松散的低马尾掩不住青春颜色，留下一抹好看的侧影给一旁的她。
“或者——好看的帅哥哥这么多，要是和他不能修成正果，当个海王也未尝不可嘛。是不是很有理想？”
（447字）

叶思鲤曾经听过一个很玩笑的梗，说，为什么日本动漫里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总是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因为你去告诉一个社畜的成年人，明天世界就会毁灭了而你就是那个能拯救改变这一切的人。社畜的成年人只会一瞬的分心从繁重的日常生活中抬起头来，沉默的抬眼看你三秒，随后扬起一个很如释重负的笑，对你说，还有这等好事？
人只有不够成熟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义无反顾，傻得天真。就好像叶思鲤扪心自问，以现在的心性回到从前，她想，她一定不会再爱上最初爱过的人。
一餐热闹的串烧吃到残羹冷炙，谈论爱情，总让肉都没有了那么香的味道。大概这就叫格格不入，该在与美食无关的时候谈论真心。
叶思鲤伸出手，摸了摸不知名小姑娘的头顶。可爱小姑娘的低落就像路边寻食的猫咪，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停步抱紧。
“这世上很多事情，大多是尽人事听天命的。”
叶思鲤还没追逐过无望的恋情，却格外清楚的明白，爱情的可爱在于距离，太沉重的情感，对谁来说都是压力。她抿唇笑了笑，对她说。
“嗯，很有志气。”
收回手微微顿了一瞬，缓缓说了一句话，如似是于自己听。
“爱很痛苦的话，就只喜欢吧。爱有痛苦嫉妒挣扎，而喜欢，就只是开心。”
472

平时来这家店，最先见底的总是纸杯冰淇淋，但是今天它意料之外的剩了一大半，化成了甜腻的汤。不知是沮丧还是怎么，我把木筷往桌上一丢，举起双手来伸个懒腰，泡泡袖顺着小臂滑落，露出纤细的可怜的手腕，松散的挂着一串银制小铃铛手链。
“那我现在大概还想验证，人定胜天到底是不是真的。”
双手垂落一身轻松，语气轻松的讲完话，哧哧笑起来。
对于爱和喜欢，我的定义很简单，喜欢是分享，而爱是占有。就拿年年来举例，我多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分她一半，但惟独哥哥不可以。我可以在容弋面前走来笑去，撒娇装痴的不厌其烦的对他表达喜欢，但我从没说过爱——这是一个玄妙的词汇，似乎只要我秘而不宣，最后即使是分离，好像也没那么狼狈。
你看，我表面信心满满，实际怕的不得了。
等她的手从我的发顶放下来，我垫脚从凳子上跃下来，拍拍有些褶皱的连衣裙。斜挎着的雪莉玫小绒包里装着我的手机，我把它拿出来，时间刚好是0:00分。
哎，今日早睡计划失败。
我把钱微信扫给老板，然后和她告别。
“要先走啦，回去洗漱完又要凌晨了——一来这家小店我就总是忘记时间。下次再来呀姐姐。”
店外夜色温柔，万里无云，甚至能在城市喧嚣的灯光下捉到几颗倔强发亮的星。我吸吸鼻子，感慨不愧是到了网抑云时间，手指在桌面翻找出那只红色图标，带上两只Airpods，打车回家。
（47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