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宛

【九月足迹】
【秋末春初，瓦蓝的天空如掺了满缸水的浅靛泼墨，衬在京城高矮灰净的屋檐后。大雪后的白桦仍是褪尽了叶子的高大素立模样，冷不丁一声老鸦叫，这起子肃穆就被渲染至眼前，唯余白桦干里香醇的汁液还在内首川流，杈梢微颤，生生不息。】
【好雪天，皑皑里掩盖有不知多少疯狂，若托有形神，我想，很该是一围老少守着的滚烫的烤炙子。】
：“十弟，快来，只等你了。”

【听闻我的婚事差不多是定下来了，多秦家的格格，还在宫中做过女官，只是我自己也不晓得见过没有。此事并非额娘敲定，但她未发话，想来也是满意那位格格的。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用不着操心了，照旧是每日上差然后同兄弟们吃吃喝喝。】
【一进店就觉着热，脱了外裳给了小二，搓着手坐下。】
今儿个又是哪位哥哥做东呢？

站起来了这就

有五哥在……那自然是九哥你做东了！
【我还真怕要五哥结账，到时候他掏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抵饭钱。他面皮厚过城墙，可是弟弟我往后还要在京城里好生做人的啊！烤肉我喜欢吃，但却绝对不是那个会烤的人。看着九哥熟练地翻肉刷油，再看看他那俊秀的脸，唉这等贤惠男子，真正是会持家的人呐。】
还是九哥面子大，能请了五哥出来。诶，说起来，怕是几个月未曾谋过五哥的面了。

【将这话听下一半，本以为万事稳当，只等五哥来——小叙怡情为次，做东结账为主。但没想到十弟还有后首这一句，听罢，手里的烤肉顿时就不香了。】
：“嗯？不行，长幼有序，有五哥在，怎么轮得到我，没有这个道理。”
【自从五哥大婚之后，以往跟着他一起吃香喝辣，快乐似神仙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听说五哥最近勤勉的很，五哥之用功，连兵部侍郎都不像奉承，实打实的夸了他好几回，当真罕见。”

【五哥好酒，偏偏酒品不好，几次同他喝酒，醉后他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啧啧啧我都不好意思再提。】
要是五哥又喝的忘我，死活不肯付钱，要把我俩押这儿洗碗抵酒钱怎么办？这事儿他可是干得出来的！
【哟，难道五哥不同我们厮混的这阵子，竟然是用功了起来？】
难不成五哥又受了什么刺激？我还奇怪呢，前阵子怎么喊都喊不出来他的人，还当他心里没我们几个弟弟了。

【听罢这话，忽而咂摸出些异样的滋味，仿佛之前种种，用阴谋论计较起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怎么觉得？他会不会每回都是故意装醉的。这个人简直，坑起弟弟来是绝世高手。”
【我们兄弟差不多的岁数，一齐入上书房，五哥自幼爱玩闹，于课业上实在算不得用功。如今突然开了读书的蒙，谁晓得是得了哪位大师点拨。】
：“一会儿逮住他需得好好问问。”

——————第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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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足迹】
【庸碌的定义见仁见智，如今惯于流如江渚的太平富贵，尚不曾起刀兵，便自甘马放南山。跌了寒塘，失了鹿台，极其容易的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被按进泥里。没有一句醍醐灌顶的话，没有一道激灵的濯洗，只守着一只铜锅子，看着肉片落底起滚，不管二五七八将所有菜式扔进一道芝麻蘸酱里去，忒没劲。】
【这时耳旁传来清脆的碰杯声，待往旁边瞧呢，东华门鼓乐正响，好不热闹。遂酒足辞宴，往灯市去。】

【今日休沐，同淳王家的二阿哥约着吃了个饭，本还预备晚些换个地方续摊，结果他被家中人有事找了回去。出门前我已是同多秦交代了今日晚些回家，这会儿也不想提前走，干脆顺着大道一个人溜达。也不知是城中哪家有喜事，花了大价钱在灯市摆设开来，倒是险些让我以为今日是上元或者七夕了。】

【已经喝了足够的酒，热酒暖人，纵使是稍凉的夜里，也不消什么氅来御寒。本就热闹的东华门到了夜里，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兀自在这热闹里走，迎面遇着一眉目清俊的年轻人，瞧着颇为面善。怕酒后沉目昏花，又细打量一番，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十弟贺纵。】
：“巧了，你怎么也一个人出来了。”

【然而今夜的确并非上元或七夕，灯市上甚少看见成双成对的野鸳鸯，反倒多是些大腹便便商贾模样的人。能在京都之地包下场子来，也不晓得是哪家商行了。得了，就当是瞧热闹吧，瞧着瞧着，还瞧见九哥了。】
咦，九哥这个也字用的妙。怎么，佳人有约变成形单影只？没事儿，弟弟在这儿陪你呢，哥哥莫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