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之肉骨铸就了她的荣光，而这份窃来的真情又破碎成如今遍地的讥笑。
这样并不好，我第一次对陌重明生出目不忍睹的恶浊。
清余号以道德之冠，奉男女同席，各为宰首，然这种视女人若纾情之物的玩法，在我，在她身上，又都恶狠狠地鞭笞出来。
道貌昂然，大国皆如。
“温贵嫔，您安。”
我吐不出“欣”字了，这样火树银花的佳宴，不该再虐待她。醇馥的浮风吹动她稀疏的簪群，一戳一动弹，是秋风中的蓬蒿。
“您...还有孩子们。”
我实在不能再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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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珍珠铸就的舞台角落，那高悬的琉璃月下的阴影藏蔽着最深的晦暗，笼罩住了衣着素雅的自己。噙着淡漠疏离的笑，懒懒倚靠斜坐的女人用涂着艳红丹寇的指剥下一颗葡萄送入檀口，就这么看着高台上的那高丽公主同施从露的一唱一和，如同傀儡般适时的举杯饮宴，欢庆继续，高台上依旧歌舞升平，却忽然听到一声陌生又熟悉的温贵嫔，循声望去，是还未褪去舞服珠妆的高丽公主，对她的称呼有些疑惑的蹙了眉头，但还是规矩的起了身行礼。）
“昭仪万福。”

她并未回语我，想来也是不肯将孩子拉进这龌龊。
我说错了话，激得脸色煞白，妆面上的雪珠，似要扑扑垂落。
“我...”
“快坐，坐下说。”
荡飏捧起，香帘复闲垂。偏首卸下珍珰，虚拢在手心。这里独她置轻软风帐，终究能削去半数辛辣的论言。
“还是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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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允诺便也不再拘礼，直腰抬眸瞧她，被人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这高丽公主本就肤白，如今看来更是毫无血色的模样，便是面上贴着泛着润泽光芒的珍珠看来都要比她面色要好的多。对她的惶恐煞是不解，但也懒得搭理，本就有拉拢的心思，如今人自己送上门来了，甚好甚好。从她挑起的纱帐空隙中钻回了软塌落座，偏头杏眸微睁莞尔向旁挪出了空位，招呼她一并坐下。）
“修养了数月，身子已经大好了。”
“昭仪方才舞过，怎么不先去换身方便的衣裳？”
（抬手伸至人面前粘珠处顿了顿，见人并无阻拦的意思，便伸手替她摘下了珍珠，摊掌满手的盛宝。）
“这珠细，美则美矣，未免影响动作，稍微动弹，就扯得慌。”

“难得殊荣，不愿放手。”
瑟叹一口，再无心力支应。何况同她说一次小话，如今也无伤大雅了。加之此番此景，再过遮掩，反无端惹人恶厌。
桃眸圆瞪，倒比方才台上更为受宠若惊。任由她动作，袖动衫摆间，只敛目，数着膝上的帐影、人廓。
“温贵嫔，怕也曾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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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人柔夷将满手的盛宝倾数归还，笑意婉转眼波流连于宴上三两的人群间，略过施从露时稍顿片刻又立马移开了视线。她一口一个温贵嫔听的人怪不自在，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将滚到了喉头的话咽了下去，罢了，算她有心，便也任她去了。一个懂字如同明镜照出了命运相似之人的阴阳两面，相执的双手并未松开，宽慰似的在她手背轻拍。）
“你若不放，接下来，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意有所指的撇眼殿中他人，又是笑。）
“每一个决定有它的所得，也总有它的代价。”

掌中冰凉，像是曾陈在王宫的一具具尸首，高丽已经承受不起哪怕轻轻一束的稻草了。
“万劫不复...”
“那也要看，身后可有退路。”
遥眺向凤座，那冠下的面容，也是我所探寻不清的。
陌重明斩断了我孤舟的锚杆，下山的糇粮，阖户的铜扄。
“您觉得，我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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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她视线望去殿上之人，觉得有些好笑的单肘支在扶手横梁处托腮莞尔，养了几分丰润的指节绕了几圈垂落青丝。如今宫中奢靡之风渐盛，家书也言上都世家妇人多以珠为贵，边境似乎也不太平，不知圣人究竟如何打算，眼下当务之急，我得先稳住自家的地位。挑眉意味深长的勾唇，也偏头望了眼高位上座。）
“这个退路，你不应问我，该问如贵嫔才是。”
“只能说，我和你，是同样的心思。”

脱情的女人都变得棘手起来，撇去前话不究，眸色灼灼，循音窥其侧颐。
“我平生所愿，不过是清余出兵，护高丽周全。”
靥妆卸去泰半，终能长舒口气，活络起心思。
“没想到温贵嫔也慈善心肠，王姌先在此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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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提及慈善二字险些失笑，赶忙柔夷抚上了皓腕间盘旋的玛瑙手串。颔首捏过一颗，莹润的红同丹寇的相得益彰，倒是格外相配。遥记去年的中秋，似乎也曾同她有过一般的对话，困于虚无缥缈的承诺，我既蠢钝至此。抬眸斜她一眼。）
“你莫要谢我，如今这般境地，我也是自身难保。”
（眼波状似无意的撇过高台，捻下一颗嘴里喃喃的颂起了经文，间或含糊的吐出一句。）
“你该考究的，是那位尊贵之人。”

如今协理已打得火热，施逢宴谋，顾使家私，林傍王嗣。唯独她，非在这时挑起与尊贵之人的罅隙。心如明镜，又做不到心如止水。
又怎能盼她抛出任何诱果呢？协理若归属与她，要么地位永固，要么也是他惯用的弃棋一招。
只是今日，我实在没得心力，游走在她彷若细帐的浑沌中。
“既如此，您的意思我收下了。”
颔首示意，方折身撩帘，往浮华贵胄的漩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