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
时希发觉,自己的脑海中逐渐幻化出一个模糊的形象,摸不着,看不透。
也许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只当是幻觉。那人就像是只属于自己的过客一般,纵然消失不见也无从留恋。但她作为时间之神,拥有掌控时间的力量,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好奇。
时希不知道她是谁。只记得,她着一身黑裙,身材纤细,步履轻盈。特别是她头上的那根发簪,让时希异常熟悉。
只是她却再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摸出身上的怀表打开,时希发现指针都已静止。她想施展法术让那个人的时间运作,看看她过去和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怀表变成了法杖,仙力却同样停止了流动。时希只能确定,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碍她探知真相。
法杖忽然有了反应,开始在时希手中颤动着。她看见眼前之人的发簪同时也发出光芒。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缓缓转过身来。
“你究竟是谁?”
时希的疑问脱口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幻象的崩塌,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前化作了碎片。
她只来得及捕捉到最后的一个眼神,哀婉而凄切,说不清,道不明。
意识猛然回复,时希发现自己仍处在四时钟内。钟表伴随着永恒的节奏转动,时针分针和秒针在自己的岗位上正常工作。潺潺的水声昭示时间长河正徐徐流动,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
除了她眼角划过的一滴泪痕。
时希茫然地用指尖擦拭掉痕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幻象再也没有出现在时希眼前,但她心中从此有了放不下的执念。
在时间长河里,时希寻遍了所有的未来,皆一无所获。没有人认识那个人,甚至没有人见过那个人。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在时希的回忆里,她能很真切地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仿佛她从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一样。
闪着微光的砂粒在沙漏中倾泻而下,似星辰流动。待一切归于静止,时希将沙漏翻面,开启一段崭新的旅程。
“星辰浮海,位列,时辰砂。”
她决定回到过去,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测真相。过去是不能被轻易干涉和改变的,这是她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规定的时间法则。
只是在过去,那个人仍一无所踪。时希不免犹疑,她是否要抵达时间的起源或尽头,才能得到命运的一丝垂怜?
在时间长河的无数次穿梭中,她终于不可避免地碰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似是点燃了时间的引线,事态朝着不同于原先的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而她也因此丢失了时间信物,坠入时间夹缝的深渊。
在坠落的过程中,时希看见了一直以来都被忽视的,属于她自己的时间线。过往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向时希袭来,填满了她内心的空缺。
嵌在头顶的金色发冠,长至脚踝的黑色旗袍,时希眼前的她是那样的鲜活昳丽。用尽全身的力量,时希从夹缝中挣脱出来,抵达回忆中的场景。蓝紫色的裙摆在地面晕开,她再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瘫软在地。
缠绕金丝的腿在旗袍间若隐若现,红色的高跟鞋踏着地面缓缓向她走来。时希昂首,终于看清了令她牵萦许久的脸庞。
“辛灵……”
激动的心情使时希的声音微微颤抖。
“够了。”
辛灵屈膝,轻巧地抽出头顶的发簪,变作法杖指向时希。
“宇宙真理,世间法则,皆有其自身的道理,再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作为时间的执行者,你可知罪?”
“我怎么会不明白。”时希怆然一笑,“可你又是否记得,自己为何身处此地?”
“当年世界失衡崩坏,你以自己为封印修复了两个世界的空间,代价是抹去自身在世间的任何印记。”
辛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所有人皆忘了她,独留她一人承受无穷无尽的孤独。
“时空本源,我没想到你竟还能记起。”辛灵又上前一步,法杖更逼近了时希几分,“只是,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你我,终究也逃不过。”
她何尝不渴望得到救赎,可她更不愿见时希以身犯险万劫不复。因为她。
“但我早已深陷其中,一切都只当是我心甘情愿。”时希决绝地闭上双眼,“唯有这一次的时间审判,请你代我完成。”
“好。”辛灵紧了紧握住法杖的手,召唤出封印盘。
彩色光芒在时希周身交织缠绕,将时希送回了原有的轨迹,同时封存住所有有关于辛灵的记忆与情感。
再次在四时钟醒来的时希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时间长河仍平稳地流动着,不会有人注意,那里曾短暂地掀起过波澜。
她没有带回的,还有遗失在时间尽头的两句话。
“对不起,时希。”
“忘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