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顽劣，断不可能守在轮奂翬飞的宫室。压着看不见的圆筒腰，踏着小粗腿，缓步往门扉捱。身后低首忍笑的宫娥彰显着他步伐窃窃的多余。兴许是偷入了耳中，立定身子，迈开腿就往外跑去。】
【灵台尚未忘却方才的低笑，誓要一雪前耻。眼珠一转，勒令她们陪着顽耍。双目由黑布蒙上，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探不得一丝清明。待她们站定之后，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未想好往哪儿走。】

春日可爱，尚有蝶扑香。于下值当口，途径翠荔春晓，几名奚女捂着嘴四下藏匿，绕过翠枝去瞧，方才见到一个蒙着眼的小小身影。小殿下原是踟躇不前的，方才我来时带着的一阵小风将他惊醒。他朝我的方向“看”来，亦前行几步。
我原不该搀和进殿下的嬉笑玩闹中，可他与我之间隔了几步石阶。我的身量总要比他长许多，两步一迈，自投罗网。
“殿下且小心些。”

【佳人携风来，步履踏得极轻。顺着方向往风源处走了几步，未几便感受有人站在了跟前。猛地往她身上一扑，双手一张就将她——的腿抱在怀里。】
抓到你了。
【笑嘻嘻地摘下眼罩，仰头看着她却觉得不大对劲，似乎并不是刚才一道来的人。眉上下一皱，显得极其怪异，奶声问道。】你是谁呀？

所谓变脸的功夫，约莫是宋宫中的传承，殿下因年岁尚浅，所习不精，这才让惊讶显得这般突兀。他仰着头看我实在太累，于是我将腿从他手中挪开、蹲身下来。
“殿下安好，奴为司正司典正方氏。”
目光微微一侧，示意他望向身旁。
“无意扰殿下雅兴，只恐石阶伤您，这才出声冒犯了。”

【抚了抚有些酸涩的脖颈，与蹲下她平行而视。歪了歪脑袋，没想明白她方才说得话。秉承着不耻下问的优良传统——至于不耻下问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左右是问人问题就对了。】
司正司典正是什么东西？
【听来不是吃食，也不像是什么能用来顽得东西。顺着她的话看了眼石阶，叉腰。】打扰了，我现在不想玩了。

他尚还小，我若与之分辨，司正司是什么助大内主子们肃清宫务的女官，他定然难以理解。更别提其中什么典正掌正之分了。于是我只能解释道，“是您的奴仆。”
小人儿叉着腰的样子，与兄长生气的模样很是不同。他还没学会用冷漠、用挥舞举着戒尺的手来表达愤怒，便只能这样。又或许，他也并不愤怒，只是一场捉迷藏被打断，失了趣味罢了。我了然地点点头。
“那——送殿下回去？”

【本成眼罩的黑布在手上绕着圈，已经全无想再捉人的心思了。得她解释之后，冷淡地点了点头，刚才这么说我不就了解了，哪儿需要说这么一串我听不懂的前缀。】
哦。
【闻她后言而一顿，怎么感觉没出来一会儿，就又要被她送回去了。半点不情愿，就地蹲下，托着腮表示着不想回去的抗议。】你这个人好生无趣。

有一点，方褚闻说得不无道理。点茶、插花，那些锦上添花、愉悦上位的功课，并不该由女官来做，尤其是司正司的女官。有趣倘若不能使我进益半分，又有什么作用？何况使殿下觉得有趣的奚女们与之玩闹，并不在意周遭是否有险，于此一点上，谁又能说我的不是呢。这些道理——姑且称之为道理罢，与他是说不清明的，或许待到他再长成些、明白大内硝烟，便会晓得了。
我迎着他的批评，轻轻笑开，“那么奴便不在此碍殿下的眼了。”随即躬身退去了。

@周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