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平日里经常跟家人看昆曲居多，肃娘娘可喜欢什么戏？
肃：我都还挺喜欢的，不过这出穆桂英唱的不错
良：（其实对戏曲没什么研究，但是看着英武神气的穆桂英不免又莫名其妙叹自己）我也觉得穆桂英唱的好（又问）肃娘娘信宿命吗？
肃：噢~ 妹妹为什么问这样的话
良：不过觉得每个人像是有宿命牵引，我体弱多病，命堪纸薄，同为女子，别说像穆桂英，杨门女将一般巾帼不让须眉，虽然青春年华可能一生就要在宫里一辈子默默无闻下去了，也许这是我的宿命
肃：（好心提醒）既然都入宫了，又生了五公主，怎么能老说一些丧气话，尔下还是皇后的千秋。
良：（心里一惊，自察失言）谢肃姐姐提醒
肃：（又看向戏台）从来不信宿命一说，便是你口中的穆桂英，若是信了宿命，怕如今咱们就看不到这出穆桂英挂帅了
良：臣妾明白了，漫漫人生路，还是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肃：妹妹若明白，也不枉我一番口舌之劳。

【新秋的白露早凝结宫梢成冽清的莹霜，长空送雁行，掠衔着清风展舒閒静的宫阙。天公亦作美，碧空如濯洗罢清澄的明镜，来贺女君千秋】
【金磬丝竹洋洋盈耳，餘音委曲婉转地饶梁入木三分，回旋不绝。畅音大办三日的恩典，是恩泽於中宫的荣宠。繁弦急管驳糅着台上穆桂英铿锵遒亮的腔调，灵台又兀生着躁闷】
【丹蔻相握着一盏白瓷，温面的些许余热相渡膺间，这才纳了一声长叹。有人近来奉茶，侧目去观才知，是延禧藻雪的良嫔。见她雪容恳恳，柔了眉目】
良嫔有心了 【恰逢宫鬟穿梭於阅是坐席错杂侍奉，良嫔璧退无路，便蔻丹一指身侧，轻声道】就坐旁边吧——
【自有伺圜的小鬟利索地搬来圆凳，又聆她沉吟询来的家常话，顿了刹那，只是吞吐的一句】
都算喜欢，本宫赏各类曲艺得多
【无论尚处乌苏香闺，或随侍娴华妃主游贯昨日似今朝的曾经。只做评述】 今天择的这出穆桂英不错

【福禄高台叠重的帷幕垂委而下，倏忽如沉雷般的鼓鼙率开戏幕。黄门再报便是续演一出：《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罕见的武旦在上，唱念做打皆是精神抖擞，将杨门女将摧敌胆的巾帼豪情於忠烈飒爽演得传神】
【宫鬟将良嫔相奉的热茶很快地置换下了掌中那杯残温的瓷盏，权当握拢着小手炉，舒心多了】
【蔻丹拈着白釉圆盖，轻轻地一捋盏中飘浮伸舒的翠叶，闻她话入鬓长眉一挑，笑融融地反问她】
何出此言？穆桂英自挑夫婿硬意逼婚，而后挂帅破天门阵，抗辽、征西、平南【慢条斯理地细细数来】如此女中豪杰，实乃典范，可若她一开始遵女训以及信你口中的宿命，那便无杨家女将，仅为淑燕中的沧海一粟罢
【又再赘附一句】何为宿命？

【远眺福禄台上，粉墨舞红缨；磋亮唱音清脆响满堂，金鼓连天，渲托铺陈出天家浩荡】
【良嫔自艾之言娓娓入耳，眸底波光流潋转圜。蔻丹轻阖瓷盖，雪颔轻抬，宝应即上前捧接又退置放於一侧。指尖摩挲着青龙木几案之缘略凸出的罅缝纹路，眉目澹澹，轻言道】
册你们为天子妃滕，纳兰府还要唱颂一句是皇恩浩荡。既然都入宫了，如今又鞠养五公主，怎么能老说一些丧气话？
【指节磕案，轻描淡写地醒诫一句】尔下还是皇后的千秋
【我若信宿命，也不会沉疴积深了——】

【她少不经事，列位嫔徽，在一众泱泱妃嫱里算不得出众；仅仅看过紫微宫阙的花簇锦攒与珠围翠绕的朱甍荧煌，便是老气横秋，将宿命二字拈来顺口】
【可宿命哪有如此简单。我自矜乌苏身份，於宝王的「兰来杏答」我意以珠联璧合、缔合参耦。可不知世族一旦与天家纠葛缠绞，我便是沦为恒河沙数洗濯淘去的一粒一粟：得到的是家祖褫职、得到的是肃妃空空之衔】
【内廷长街东西以分，十二宫的某隅，如何又住得舒坦得了】
【头风在此刻嚣临，我阖了眸。杯箸熙闹的瞬间，又缓缓睁了目，秋波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我从来不信宿命一说。
【以前不信，此刻也不信。一顿，悠悠地瞧她一眼儿，只是复前话】
便是你口中的穆桂英，若是信了宿命，怕如今咱们就看不到这出穆桂英挂帅了

【适才强压心绪，已是烦神劳倦、憔悴讬躯。雪臂搭在黑漆嵌螺钿座椅背，雪指微蜷，按揉额间以舒。宝应近身相询是否去告皇后身体不适先行辞离了去】
【抬了目去观，上侧的萨尔都氏正饶有兴味地赏着曲目，便低了眉目，轻声吩咐】
不必了，贺她千秋的戏席。若上前，又是兴师动众的，莫惊动旁人罢。
【实则也懒怠於一句请辞，萨尔都待我向来敬尊，想必也会体谅我沉痼自若。只将案上未动过的糕点迢迢一指远座】
送羽生那桌去吧。
【皆安置罢，才提了笑，分予纳兰道】妹妹若明白，也不枉本宫一番口舌之劳。【宝应扶我起身，轻拍其肩】你继续看戏吧
【身后喧重，上座凤仪亟亟侧目而来。便是轻轻颌首以示，简单应酬几句便离，后话不提】

（中宫千秋宴，怕将整个四九城最得脸的戏班皆请至畅音阁，我素不喜这嘈杂热闹，若说戏曲也多赏昆剧，只如今既入了禁城，便当寻着礼节。方于中宫处敬了茶，倒念了肃主儿，只让珍珠另备了一碗，才往伊前，福了福身）
：“肃妃娘娘安，臣妾先尝了这花茶不错，便想着奉于您前。”
（语罢才让人将茶递与肃主儿身侧宫娥，眼前女子满目是惯有的柔意，待寻人意，才至身侧梨花椅上坐下，恰此时，只闻鼓声磊磊，便见着一袭盔甲的穆桂英，不由悠悠一句）
：“肃妃娘娘平日可喜甚戏？”

（我本对曲艺音律之事，说不上多少造诣，闺中同众姊妹共学琵琶，也不过几年便扔之一侧，当下只瞧这台上名伶将这穆桂英唱的洒脱异常，便连我这般不通音律者也随人婉转悠扬间入了这场“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不禁叹一句）
：“穆桂英确实唱的不错...”
（本是引人入胜的故事，如今演绎成戏剧更是人尽皆知，一想到之后穆桂英往后虽为女子确仍巾帼不让须眉，不免又心生悲悯，只叹自己同为女儿身，却似笼中鸟，永远禁锢于其中，又似蒲苇，微风一过，飘零满地。 ）
：“娘娘信宿命吗？”
（似是魔怔了般，悠悠开口，若是身侧是旁人，想我断不会问出此话，只是与肃妃而谈，却让人生出一份安然。）

（“何为宿命？”不由一怔，长睫似一只黑蝶，翕合间偶然瞟见眼波，似秋水粼粼。 若无宿命之说，怎我生便历母亲早亡，察寄人篱下苦，而这阖宫众嫔御，便生来锦衣。）
：“不过是觉着，每个人都似有宿命牵引般，这所历之事也皆已定夺，由不得自己...”
（戏台上似正演到最烈之时，只听周遭皆是叫好之音，玉螓轻抬，便见着主座之位，你瞧有人生来便尊贵，心底不由更泛起一丝悲凉，混着这嘈杂，素净的脸似如雪珠子般凄白）
：“臣妾自幼体弱多病，如今皇恩浩荡，入紫禁伴君王侧，可这深宫之中日子总归还长着，我一无家世，二又无皇子傍身，想来终归不过一句命堪纸薄...“ （说道此处，不免一声苦笑）：“怕这就是臣妾的宿命。”

（聆“五公主”才心下一沉，这世间除了祖母，我最心忧的便只有怀胎十月诞下的咏叶。若从前我于此不过独身一人，纵生何事端，怕也多不在意，可上天却将小儿赐予我，我便再非孤军而战...）
：“是臣妾失言了...在中宫娘娘寿宴上言语这些。”
（方才往四周皆瞧一眼，如今众人皆醉心于台上的穆桂英，又哪里有多少人来观我一小小嫔位。只因着这番话，待肃妃更添了几抹好意

（聆伊言，一时失语，终不知如何作答。终是安于宿命，抑或不安于此，难有定夺。如今才不过成光二年，却觉着心有所累，不知往后数十年该如何。虽纵为天子嫔御，若人前不得眼，怕还不过这屈屈宫娥。）
：“谢肃妃娘娘提点，臣妾记下了。”
（这场戏似也唱到了尾声，咿咿呀呀欢唱这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