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Stuck on you迷上你
本章翻译:
@Strange_world_足球场被高温炙烤着,黄草地在运动鞋的踩踏下嘎吱作响。但王耀的运动鞋并未参与其中。他坐在老朽的长椅上,看着班里其他人抱怨每一次咆哮般的命令和哨声。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王耀没在遭罪——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肋骨的疼痛,好像他喘口气肺就要爆炸。淤伤依然散布在他身上,在这些天里逐渐由红变黑。他脸上已经消肿了,却留下了紫色的淤痕,带着这显而易见的证据,王耀顺利地向体育老师请了这节课的假。
王耀,受虐的孩子,这就是他现在在奥德布鲁克的地位。尽管第一天以后他就没再被打过,他也确信那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挨揍。不,第一周只不过是表演。夏日结束,新面孔出现,每个人都在努力摸清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于是让第一周乱成了这样。王耀脸上淤伤的本质上是一个标签,提醒着他:自己正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他与爬行在泥土里食腐的虫豸为伍。
尖锐的哨音响起,学生们开始沿着足球场列队跑。王耀看着他们经过,看到熟悉的阿尔弗雷德的脸,他正在边喘气边试图和旁边的人聊天。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肤色苍白的大个子,王耀认出这就是那个在午餐时被他好奇地盯着看的孩子,他现在对自己当时的好奇感到后悔。现在,凝视和瞥视落回了王耀自己的脸上,每当他们偶然相遇,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都会注视着他。
在他们为数众多的同上的课上,他总是坐在王耀后面,稍微靠左——也许是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在任何合适的时机瞥见王耀的脸。被观察的感觉令人窒息,令人费解,王耀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他苍白得像幽灵,头发是奇异的灰金色。王耀只是看到他在午餐时一个人坐着,然后……
哨音在阿尔弗雷德和他同伴的交谈声中响起,“闭嘴,你俩!跟上队伍!还有你也是,哎,那个围着围巾的,我没让你把它取下来吗?”
那个学生慢慢停下了。
“您,您让我取了,老师,”那个苍白的学生喘着气,他的手抓上围巾,好像怕它被从他身上扯下来。他的口音很重,话里带着羞涩的不确定感。
“那就拿下来!”
学生犹豫了,深吸一口气,“但是——”
“我不是在跟你协商,我在命令你,告诉你,把围巾取下来。这不是跑步时需要的东西。把它放长椅上。”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看向王耀,眼神里有一种无声的怯意。王耀避开了他的凝视,假装对他脚边的干枯的草地更感兴趣。他不想让这个人会错意,他那天在餐厅只是好奇,除了好奇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王耀甚至不知道这个幽灵似的学生是谁,不知道为何他独身一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回以那样的目光——好像王耀对他笑了或是怎样。王耀很确定自己没有对他笑 。所以为什么这人要那样看着他?
王耀感觉一个阴影笼罩了过来,身边的空气都微凉了些。他抬起头看见那学生站在他旁边,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阳光。学生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围巾放在长椅上。王耀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然而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啥,只能看着学生走开,很快便再次沐浴在刺目的阳光下。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老师在学生走回球场时向他问道。
“伊万·布拉金斯基。”
“伊万……”老师在他的剪贴板上翻过一页,记下了什么,“好了,回到场上去,伊万,课上完了之后再来拿你的围巾。”
伊万回到了队伍中,列队现在沿着场边更分散了,远处有一列学生正在横着穿过球场。
“嘿!”老师喊道,吓了学生们一跳,“嘿,抄小道的下场我怎么说的?回到队伍里!现在所有人都得再跑三圈!”
学生们哀嚎抱怨着,步伐逐渐懒怠。然而王耀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那个曾向他靠近的学生身上,他移动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大体格感到无所适从。这个学生比班里大多数人都高得多,但他羞怯内向的举止风格与此并不相符。
王耀将目光转向放在他身边的围巾。又好奇起来了——他闷闷不乐地想,然而他并不能阻止自己的好奇。他想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在这种大热天围围巾。这围巾对他一定意味着什么,才会让他如此依赖。也许是为了遮掩一个胎记,或者一道伤疤。
他偷偷看了那个幽灵似的学生一眼。不,没有伤疤。至少王耀在他取下围巾时一道都没看见。不过他并不是能完全确定,因为首先他也没有那么仔细地观察对方的脖子。
汗液刺痒着王耀的颈后皮肤,太阳快把他烤干在座位上了。王耀擦去汗水,然而一旦他意识到这炎热以后就再也无法忽略它。就像那好奇心,那在他脑海里定居下来的幽灵。
***
钢琴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流淌回响,但亚瑟对此毫不在意,只对他自己的喘息声感到烦躁。
“我们迟到了,”亚瑟边说边快步走在过道上,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阿尔弗雷德跟上了他的步子,脸上依然挂着那傻乎乎的明亮的笑容。
“那是你的俱乐部,兄弟,只要说你去了才能开始就——”“现在是三点过十分,我们迟到了。”
“老天……好吧兄弟,你说啥就是啥。”
亚瑟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恼意,他看到了之前申请到的音乐室。他得喘着气主持第一次俱乐部会议,而且他的衬衫一半都被汗打湿了,还带着足球场草地的奇怪气味。这不会给年轻学生留下什么好印象的,不……“很抱歉来迟了——”亚瑟冲进音乐室,优美的琴声中断了,琴声传来的方向响起一阵轻笑。
“没关系,亚瑟,”弗朗西斯说,他的手指从琴键上扬起,笑得更深,“你和阿尔弗雷德有事要忙,看得出来。”
“我们只是上了节体育课,**。把你那不正当的发言留给你自己。”亚瑟把他的书包扔在地上。“大家都在哪呢?”弗朗西斯耸了耸肩,阿尔弗雷德笑着拍了拍亚瑟的肩膀。
“抱歉,亚蒂,看起来没人在这时候过来,但是,至少你有弗朗和我!对吧?”阿尔弗雷德朝亚瑟笑了一下,在他奇怪的逻辑里这笑容应该能使一切变好,但实际上完全相反。
亚瑟抿起嘴唇,“感谢该死的老天。”
“不用谢。”
亚瑟重重地坐在身边的椅子上,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如果跑去车站的话,他们也许还能赶上回家的公交。亚瑟考虑着这个想法,开始打算放弃在今年运行辩论俱乐部的计划。去年有过,然而成员很少并且多数是高年级学生。但即便是那时也没有人像亚瑟那样享受这一活动。
在讲台上演讲,享有台下人完全的集中的注意,对亚瑟来说有种独特的魔力。那是他在运动中体会不到的兴奋,他在其他地方找寻不到那样的听众。当他在讲台上发言,他的话是重要的,不管话题有多微不足道。
但首先如果没有足够的人组成正反方,这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你可以把参加辩论赛的梦想丢进垃圾堆了,只有三个人的队伍是没有前途的。亚瑟想。
“好吧。”亚瑟叹了口气站起身。“不知道你俩打算怎么办,但我要回家了。可以跟我一起——我是说阿尔弗雷德。法国佬可以留下过夜看看有没有新人来。”琴声再次中断,弗朗西斯起身时钢琴凳脚和地面摩擦一下,发出的尖锐的声音。“等等,别丢下我!”
“不,弗朗西斯……我想你这一次可以派上用场。”亚瑟捡起他的书包,甩到肩膀上。“走吧,阿尔弗雷德。”
“拜拜,弗朗……”阿尔弗雷德经过弗朗西斯时揉了揉他的头发。
亚瑟抓住门把手,想着一回到家就要倒头好好睡个大觉。他拉开门,期待着他柔软舒适的枕头,期待着睡着时一无所知没有烦恼的幸福——
他停住了,一个学生正站在门口,亚瑟认出他是那个跟自己住同一街区的被霸凌过的孩子,只是现在红肿已经消退成青紫。
“抱歉迟到了。”学生走进来,把他的书放在一张桌上。“我找不到这间教室……这是辩论俱乐部会议,对吗?”学生看向亚瑟。他看起来很严肃,而且真的对辩论有兴趣。亚瑟扔下他的书包:“是的!是的,这是辩论俱乐部会议!请坐!”亚瑟瞥了眼阿尔弗雷德和弗朗西斯,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得沮丧,也没说什么,招了招手让他们坐下。
“回家的公车都开走了,兄弟……”阿尔弗雷德小声抱怨着,塌进座位里。但亚瑟几乎没听见,几乎没分神想这事——因为凑齐四个人了。四个人可以组成一个团队,四个人可以尝试进入州级辩论赛。
感谢该死的太阳和它底下的一切东西,我有辩论队了,我有辩论队了——
“你叫什么名字?”亚瑟问新来的孩子,清了清他的嗓子并试图控制住嘴边止不住要露出的笑意。
我拥有辩论队啦,亚瑟想着
“王耀,”学生说,一边环视教室一边坐下。“这真是我们要进行辩论的地方吗?”
“这只是暂时的。”亚瑟不屑地挥了挥手。“总之,耀,我叫亚瑟。那位是阿尔弗雷德——”
王耀点了点头,看向阿尔。“我知道,我们见过。”
“我依然没法相信你是十一年级的,老兄。”阿尔弗雷德说。
“你是十一年级的?”亚瑟略惊奇地问。
王耀皱了皱眉,“为什么把这说得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因为——”阿尔弗雷德又要开始了,亚瑟及时打断了他。
“没……没什么原因,耀,别在意。”亚瑟关上门。“我还应该向你也介绍一下,呃……”
弗朗西斯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舞,一段旋律流出,像一个别出心裁的自我介绍。“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很高兴认识你,耀。”弗朗西斯微笑着说。
“你可以叫他法国佬,耀,”亚瑟说,“他不介意。”
“别听他瞎说,我的朋友,他总是嫉妒我,嫉妒我漂亮的头发……”
王耀扫了眼亚瑟和阿尔弗雷德,“我以为这是个辩论俱乐部。”
“是的!”亚瑟说。(该死的法国佬总把事情搞砸。)“确实是!我们马上就开始。耀,不是每次会议都会这样,我保证。今天只是自我介绍和一些基础知识!我……我现在就开始。”
亚瑟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根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首先我将简单列出辩论队里每个成员的职责……”
亚瑟讲着讲着,十分钟过去了,然而他丝毫没意识到。他已经说完了基础部分,解释了大家的角色以及每次会议都会干些什么。结束时,弗朗西斯还在弹钢琴,阿尔弗雷德则全程都在盯着门上的小窗户看——但是王耀一直很专心。这可超乎了亚瑟的预料。
“……好了,今天剩下的最后一件事,注意”亚瑟继续,“是安排下周的辩论。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那什么……”
阿尔弗雷德拉长声音说,他陷进椅子里,头懒洋洋地歪朝一边。
“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有一个人好像……”阿尔弗雷德咯咯地傻笑了下,“有人好像在看我们。”
亚瑟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看看外面,兄弟。我都数不清他经过了这个教室多少次。有点惊悚,不是么?”阿尔弗雷德笑到差点从椅子上滑脱。
“真的?”弗朗西斯扫了眼门上的小窗,王耀也侧过身去看了看。
“他现在不在那儿了,但我打赌他肯定就在附近,”阿尔弗雷德说,“好吧,不信的话,花一分钟看着门,好吗?很快就会出现的。”
亚瑟叹了口气看向门,还不到半分钟,一个浅发色的学生就经过了门口,发现屋里人都在看他时加快了步速,一眨眼功夫他就不见了。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爆笑出声。
“他好像……他甚至不……”阿尔弗雷德笑得捂着他的肚子跌到地上,椅子都带翻了。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就那么走过去,我都看不清他!我的老天,兄弟……”
“安静,阿尔弗雷德。”亚瑟斥道,走向门口。“你会吓跑他的。”
“啥——你要把他带进来?”阿尔弗雷德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
“多一个成员总不会有害处。”亚瑟打开门,走进安静的走廊,外面空荡荡的。
“有人在吗?”亚瑟边喊出声边关上身后的门。走廊角落里闪过一个影子。
当亚瑟走向走廊尽头时,他唯一在想的就是:多来个人我就可以把弗朗西斯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