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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12-22 14:20回复
    (与十郎作别,良久都在琉璃灯下徘徊,好在宴过中旬,众人都已醉在月光下,无人去关心一位嫔御的离席。扶栏凭眺,拱檐十二仙兽外,更送层峦叠嶂,薄云朗月,星辰迷离。)
    (抬眸睇这轮月,圆满无瑕。想起幼年父亲领我拜月,总说对空许愿便会心想事成,一时念起旧思,掌心合一,闭目喃喃道。)
    一愿郎君千岁……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12-22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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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能甩掉张内人的。
      因吃醉了酒,跌跌撞撞走入一条小径,我努力挥着双手想要走得更稳,甩掉张内人是一回事,跌倒要害张内人受罚则又是另一回事。
      小径尽头,有抹清影,月色朦胧,她将暗夜星斗披在身后,待走近些,我才看清她并不是姐姐。
      “孟婕妤,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0-12-22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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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突兀而起的童声将我未许完的愿望打断,把“平安”二字默念之后,才定睛向其看去,端起声清音明,正腔而笑。)
        我在向明月许愿。
        (晚风乍起,将斜铺在地的树影婆娑打乱,绿鬓浮云,莹光吻额,蟾宫洒下的清辉将二人镀了身银白的霜。)
        你呢?莫不是吃醉了酒,跑到这里躲你姐姐的罢。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0-12-22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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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我不是!”
          说得又凶又吵闹,似乎在强调时又漏出心虚。我心里有些懊恼,因傅相公教给我那些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泰然我还是没有学会。比如傅相公,比如爹爹,比如外祖父,他们说话从来都不会高声吵闹,却从来都不会有人质疑他们的言论。
          我折身过去想拔腿就跑,又见前路黑洞洞胆怯起来。再缓缓转过来时,已赔上了笑脸:
          “孟婕妤,你可以不要告诉我姐姐吗?我就趁张内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喝了一盏,就一盏!真的,您相信我!”
          我忙着贿赂她:
          “你爱吃藕夹子吗?张内人做的藕夹子可好吃了!我明天给你送点过去你尝尝好吗?”
          我又走近一些,贴着她站着,她的手正垂在我可以够到的地方,我学着向姐姐撒娇时的样子,抱住她的腿,赖道:
          “求求你了,孟婕妤。”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12-22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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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他的手忙脚乱而失笑,自己本是随口一猜,因他这般大年纪的孩子——就像我那时候一样——都喜欢贪一杯清酿,似乎这样就能离大人更进一步。)
            (澄明的乌眸睇转,将其细枝末节的表情收入眼底,而后悄叹一气,惋惜他把底细交代的太明白。)
            好好好,偷喝酒不是什么大事,藕夹子什么的,就不劳烦你那位张内人了。不过——
            (语音拖长,浓雾盖香月,飘起的袖口被他拦下,一眨眼。)
            九郎要说几句好听的,哄的我开心了,我就不告诉你姐姐。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12-22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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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佳节,这样的孤影,她们的寂寞与悲伤总有一分二分的相似,我利用我轻浮的智慧,仰起我小小的脑袋,轻轻的说:
              “那我希望您今天许的愿都能实现。”
              “还希望您明年的中秋能高高兴兴的,不是这样一个人,能和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能吃上团圆酒。”
              糟糕,我忘了家规,对于我来说是家规,对于她来说,只是冷冰冰的宋宫规矩。
              “如果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您得有第一想见的人,第二想见的人,跟我一样,列一张表。大团圆不行,小团圆总可以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0-12-22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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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愣,与赞叹容貌、品行的奉承不同,他的祝愿简单而质朴,却往往最为触动人的内心。话梗在嗓子眼,一时惊,一时喜,半晌才道一句。)
                多谢你。
                (夜光昏昏压过半面雪廓,思绪藏匿在鸦睫里。团圆一词,在我心中已成了不可触及的事情,宋宫偌大的红墙将城里城外分了个清楚明白,我所求的,唯能存在着一片天地里。)
                这个法子真是妙极了,待我回去,要好好细细琢磨地一张表。
                (扬起颚线,望玉蟾。)
                那九郎呢?今岁的中秋,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有没有过得开心幸福?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12-22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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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倏得松开她的腿,借一捧月色,才看清她的衣裙已被我压皱,又细密的撑展,才离开她的脚边。
                  “我很知足。”
                  我回头看一看她,看她洁白的面庞在皎洁的月色下熠熠生辉,看她弯弯的鲜艳的唇送来慈爱的意味。
                  “我觉得我也足够幸运吧。”
                  “我想见姐姐,阿姐我每日都可以见得到。”
                  “我想见爹爹,也时常能见得到。但我姐姐说,爹爹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除了要见我,要见太妃,还要见傅相公,喻枢相,褚中丞,沈尚书,方尚书,谢尚书……”
                  “嗨呀,反正就是爹要见的人很多,我不见也是可以的。”
                  苦思冥想中,又渐渐透露出一点难过:
                  “我还想见我外祖父,就是沈尚书,不是我十分想见,是我姐姐十分想他,有时候想着想着,我姐姐就会哭,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
                  “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想爹了,就像我想爹的时候。”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12-22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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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起官家时,眼神中的向往和期待多于无奈,流露出的难过充满了孩子气。掌心轻轻抚在他还未长成宽厚的肩膀上,似是在安慰他,也是说给自己听。)陛下拥万疆百川,他的时间要分给天下子民,剩下的才属于我们。九郎是懂事的孩子,定能体会到他的辛苦与不易。
                    (裙缘停悬,理端腰际佩玉,再启唇时不禁放宽声调,允眉间一点圆柔。)
                    我明白,我也想念我的阿爹与娘亲,他们都已年老,而自己身为子女,却不能时时在他们跟前敬孝……
                    (叹一息,将手探回袖中。)
                    但九郎你会长大的,等届时出宫立府,就能见到沈尚书了,也能替你的姐姐看一看他。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0-12-2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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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人都在告诉我父亲是一个如何特殊的父亲时,我并不能够切实的理解他,不能理解他对母亲的爱与伤害,不能理解他对净妃的伤害与爱,他身上的无数悖论, 他选择视而不见,却要求我们做一个尽善尽美的子女,要求如姐姐一样的她们做一个温柔体贴的皇妃。把江山与万民说在前面,我便再也无法控诉他是一个如何不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我的眼神倏而黯淡下去,那些沉甸甸坠在肚子里的话好像要随着梅子酒涌上来。拳头攥得紧,牙也咬的紧起来。
                      月色正浓,我却急着想走。一阵风来,吹灭了心里腾起的火,我依旧垂头拨弄着地上的青草,半晌中,有咸湿的液体顺着鼻尖坠进了土里,我抬头看着她,呜咽道:
                      “这怎么能替呢?孟婕妤我可以替代你的孩子吗?你在外照顾高堂的兄姊可以替你吗?爹不在你身边时,又有谁可以替他呢?”
                      “我们谁也替不了谁,我替不了爹,也替不了外祖父,赵允珩就只能是赵允珩!”
                      我一把将草揪掉许多,恶狠狠的扔去,却发现也仅仅一步之遥,我再次意识到我的弱小,将鼻涕和眼泪用袖子囫囵个的抹去,再次颓唐的蹲在地上。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0-12-22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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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蹲下身,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双充斥着不甘、不满、不服的瞳仁,正在倾诉这世上的最不公正。一时心底的愁容也被打开了,随着他的话,盈目盛起晶莹,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又消匿在风中了。)
                        我并非让你代替你的姐姐,我的意思是,若你能为她带锯信儿,总比两两相思,见不得面的好。毕竟……(天际月色正好,远处丝竹悠扬,这是一个该把酒言欢,而非以泪洗面的节日。)现实如此,若不能做出改变,就不要让他变得更糟。
                        (乌睫耷拢一寸,不忍在他天真的年纪说出现实的残酷,矮身欲去触碰他的额发,终收回手,只添两行清澈秋波。)
                        赵允珩是赵允珩,世间上,也有只能赵允珩才可以做的事。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0-12-22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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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闷的声音从臂弯内传出:
                          “可爹有很多的儿子,我上面有十一个哥哥,又有什么是必须赵允珩才能做的?”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难堪的问题,有好几个夜晚,我在睡梦中面对姐姐布满泪痕的脸,那样束手无策的窘境直至惊醒,都无法释怀。
                          “我连让姐姐开心都做不到。”
                          我抬起头时,明月正被一块阴云隐住, 微风带来咸湿的气息,妄想便在此时产生了:
                          “孟婕妤,皇后……是可以见外臣的吗?”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0-12-22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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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或许不行,那等你长大呢?一个人的力量也许很弱,但等来日,你身后会有许许多多的力量,也会掌握许多能做的事。何况,让你姐姐开心的这件事,只有赵允珩能完成——你其他的哥哥们都做不到。
                            (他有令人羡慕的外戚,沈氏的权力,官家的偏爱,这些都是足以让一个人平步青云的力量。眼目沉静,近前几步,为他轻轻抚平酿在眉宇的迷云。)
                            这种事情,只有官家才能定夺。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0-12-2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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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个并不合适的人面前说了并不合适的话,后知后觉并不算是一个优点,我陡然惊惧,原先的恼怒倏而转为恐惧,我又缓缓的拽起她的袖角,在她微凉的手抚上我的眉宇时,怯懦道:
                              “孟姐姐,是珩儿说错话了。”
                              “你……可以当没有听到吗?”
                              “我真的很害怕。”
                              我从未叫过除了我姐姐以外的人,彼时一句孟姐姐,大抵是基于冰冷的宫规上,人与人的设防间,我信任她的全部表现。


                              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20-12-2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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