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两个男人的故事,他们第一次邂逅的时候还是孩子。一个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个是在贫民窟出生贫民窟长大的倔强小子。他们相遇在十八年前一个飘雪的大年夜,绚丽的烟花,紧闭的红漆大门,从谁家墙头飘出来的饭菜香还有母亲无助的哭泣无一不让倔强小子终生难忘,而最难忘的莫过于不懂事的小少爷一时善心大发放在雪地上的那几颗糖。而之后,在母亲过世后的那几年里,倔强小子一直靠着那一夜的回忆和那些糖果来抚平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
“你朋友真单纯。”竟然这么容易就让几颗糖果给摆平了,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要是遇到我还不知道得卖到什么地方去,呸呸呸,老子又不是奴隶主,再说了,小孩子卖了能有几个钱?!“咳,我的意思是这么单纯善良的孩子,神一定会保佑他的。”
“神?世上真的有神么?”男人讽刺的笑了,“如果有,或许他的母亲就不会死掉了。神父,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么?当你至亲的人在你面前慢慢死去,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且无丶能为力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他说,母亲死去的时候,是他朋友第一次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么说还有第二次?”我愣愣的问,胸口有些难受。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说“嗯”,但是我知道他已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人们都很害怕受伤,因为太疼,但是又有谁知道伤口最痛的时候不是刚受伤的时候,而是伤口还没愈合就又被人剜开的时候。
“后来呢?倔小子和小少爷之间怎么样了?”我承认,我岔开话题的水平不怎么高明。
倔小子在母亲过世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流浪儿。白天跟着几个稍大的孩子到处找吃的,给人做工、捡垃圾、偶尔为了吃的和别人打架。有的时候,大家谁都没有吃的,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合伙去馒头店偷馒头,倒霉被老板抓到,就等着擀面杖招呼,好几次被打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日子过得很辛苦,可只要一回忆起那些糖果,倔小子便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
那时的他经常会一个人跑到当年的红漆大门前望着高大的门发呆,看着许多人进进出出,他期待着能再见见那个给他糖的小少爷,告诉他糖果很好吃。虽然糖果他就只吃了一颗,其余的因为舍不得吃,放在柜子里全让耗子给偷吃了。可惜倔小子一直没能见到小少爷,无论他如何希望,小少爷都没能再在他面前出现过。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没见到小少爷,却直接住进了红漆大门里那座据说豪华得不成样子的大宅里。
“呵,那这之后他们不是天天见面了?”
男人点点头,“但是他没能认出当年的那个小少爷。”
“难不成小少爷有两个?”
“嗯,一个刁蛮任性无e不作,一个聪明可爱善解人意。”
“那当然是善解人意的那个啦。”我笑,这太明显了,刁蛮任性无e不作的会在大年夜大发善心的给一个小乞丐糖吃?!不故意为难他都该谢天谢地了。
“我朋友和你想的一样。”男人笑了,“小少爷当年给他糖的时候,曾经弄丢了一块玉佩,让他捡到了,所以他打算把玉佩还给他。”
哟,还拾金不昧呐。我笑,他这朋友长大后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当年苦成那样都没舍得把那玉给卖了换吃的,不禁有点佩服。
“可惜,我那朋友时运不佳,玉佩还没还上,就因为打了另一位少爷而被遣离了。直到长大成年以后,才因为能力得到认可而被接了回去。”
“那他铁定报fu了,对不对?!”我兴奋的叫起来,又一次露出本xing,愤恨得想捶死自己。“呃,我是说,善有善报,e有e报,那个小少爷那么坏,应该给他点教训。”
男人再次笑了,我敢说这次是为了嘲笑我才笑的。郁闷。
“神父,你很特别,和你聊天很有意思,我很久没试过这样跟人聊天了。”男人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下次继续。”
“你要走了?!”我着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小心绊了一下,膝盖磕到了椅子角疼得我眼泪哗哗的。等我强忍着疼痛追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尽,教堂里除了正在扫地的雷欧和数票子的玛丽亚,就再没有别人了。失望透顶。
结果第二天没让玛利亚拿着鞭子威胁,也没给雷欧吹“起床号”的机会,自个儿就顶着一对熊猫眼跑到教堂门口候着了,等到冻得直打哆嗦了才兴怏怏的钻回丶教堂里。一个早上坐在忏悔室里听着别人的抱怨打盹,想着男人估计今天不回来了。不知哪来的一阵风,把我从梦里给吹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对面的小黑隔间里坐着一个人,面带微笑的正瞅着我。2684楼
“醒了?”
“我、我根本就没睡好不好?”我一边狡辩一边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只不过是在冥想。”
“是的,神父,您的冥想到了一定的境界,高得都流口水了。”
我一时语塞,急忙转换话题。“那个……今天的忏悔主题是?”
男人笑了,还特矫情的曲着食指轻轻蹭了蹭鼻间。“我以为神父会很期待我的故事,看来我错了。”